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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籠罩的列車

2023-10-08 02:29:24

  一

  來往於新幹線上的「光24」號列車,經新大阪開往東京的時間是14點50分,比正常發車時間推遲了四十分鐘,原因是關原一帶下起了少見的大雪。

  一月二日。大概是因為這個時間正好在年末開始連休的中間吧,在年末休假開始時擠滿人的車廂內,今天的乘客意外地少。

  每當這種情況發生時,車站就採取降低票價的辦法招徠乘客,但即便如此,今天也只有60%的乘客。可在車廂中看到身著漂亮服裝的姑娘時,還是可以感覺到現在正是新年。

  為了查票,在國鐵幹了二十年的列車長小池在列車剛駛出新大阪站時,就從12號車廂的乘務員室中走了出來。

  他來到洗漱室,對著鏡子輕輕地正了正帽子和領帶。小池養成的這個習慣,是他當乘務員時所受職業訓練的要求。

  他把制服重新在腰間扎了一下,一邊等著乘務員野村,一邊來到車廂過道上向車內掃了一眼。

  此時,車廂門正好打開,從坐席上走過來一名高個兒男乘客。大概是因為得了感冒吧,這個男人戴了一個大大的口罩和一副太陽鏡,留著長長的頭髮,看上去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小池連忙把身子向旁邊挪了挪,說道:「請您過去。」

  但不知什麼原因,這個男人來到比他矮了一頭的小池面前,像要擋住他去路似的停下腳步,一動也不動。

  「請。」小池又說了一句。這時,他突然感到腰間被一個堅硬的東西抵住了,臉色一下變得蒼白。

  「回到乘務員室去!」這個男人壓低了聲音命令小池。

  「什麼?」

  「回乘務員室去!要是磨磨蹭蹭我就開槍了!」 這個男人把抵在小池腰間的手槍抖動了一下。

  「這是什麼意思?可別開玩笑。」小池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和這個男人搭著話。

  「我們已經佔領了11、12號車廂!」這個男人仍然用壓低了的聲音說道。

  小池一時糊塗了,不解地看著這個男人。

  「你剛才說你幹什麼了?」

  「車廂被佔領了!我們劫持了『光24』號列車!」

  「劫持?」小池還是半信半疑。

  自從發生過飛機劫持事件,鐵路部門曾經進行過列車劫持的演習。但通過演習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要制伏一列火車上的近千名乘客,並將其作為人質,僅有幾名歹徒是根本做不到的。但眼前這個男人卻明明白白地說他們已經劫持了這列火車。

  「快,快去乘務員室!」這個男人又重複了一遍。

  「你說的劫持是真的嗎?」

  「你看仔細了!」這個男人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通向客席車廂的門。

  小池的目光迅速在12號車廂內掃了一遍。四人座的坐席是淺黃色的,上面鋪著白色的單子——這是自新幹線開通以來小池所熟悉的場景。

  車廂內坐著的乘客同時也看到了兩個端著槍,分別站在通道上和入口處的男人。每個男人都戴著一副太陽鏡和一個大口罩。

  這個男人隨即關上了車門。

  「懂了嗎?!」他問小池,「旁邊的11號車廂也被我們管制了。」

  「那別的車廂呢?」

  「別的車廂?」這個男人的目光在太陽鏡後面閃了閃,「嘿嘿」地笑了起來,「那你就別操心了。我們只管制了兩節車廂,如果你不服從命令,我們就把這兩節車廂內的乘客全部打死,爆炸列車!」

  小池的臉嚇得蒼白。

  是的,劫持新幹線的火車沒有必要把十六節車廂全部佔領。就像這個男人說的那樣,佔領其中一節車廂就足夠了。一旦這節車廂爆炸,那麼,正以每小時二百公裡的速度行進的列車會立馬脫軌顛覆!

  小池被推進了乘務員室。

  「和總調度所聯繫!」 這個男人把手槍抵到小池的頭上命令道,「說『光24』號列車被劫持了!」

  二

  位於東京車站新幹線站臺北端的一座乳白色建築就是總調度所。那裡現在正被一種沉重的氣氛包圍著。

  所謂「新幹線劫持」曾經被考慮過,沒想到今天居然成了現實。

  總調度所所長牧田兩眼緊盯著嵌在牆上的巨大顯示盤。顯示盤的「東京—埔爽」間,各站的結構、線路構成,以及安裝著信號設備的顯示系統一目了然。

  儘管今天的大雪使鐵路運行發生了極大的混亂,但由計算機控制的運行管制系統根據這些情況會自動報警,並迅速作出讓各個列車讓車或加快行駛的運行變更指令。

  被劫持的「光24」號列車,此時正位於新大阪和京都的中間地帶,時速已降到六十公裡。

  「罪犯只佔領了兩節車廂?」牧田像是在確認一樣向一個調度員問道。

  「列車長是這麼說的。」

  「罪犯的人數呢?」

  「我問列車長『你要緊不要緊』時,他回答說『我這會兒胃有點兒疼,但不要緊』。」

  「疼的是胃?」這是以前演習時規定的信號,從身體上部算起,頭是一個人,咽喉是兩個人……一直到十人。如果說全身都疼,就說明罪犯有十人以上。「胃疼」說明現在列車上有五名罪犯。

  「如果是五名罪犯,那麼平均每節車廂有兩個人,第五個人也就是在乘務員室給列車長下命令的那一個。馬上查一下,這個列車長叫什麼?」

  「叫小池信二,從新幹線開通以來一直在那兒工作。」

  「我知道了,他是個非常沉著的男人。」牧田說著,自己取過了話筒。

  「是『光24』嗎?這裡是總調度所所長牧田。」

  「我是列車長小池。」話筒中傳來了聲音。

  錄音機正在轉動著,已將談話內容記錄了下來。

  「罪犯有什麼要求?」

  「請稍等一下。」列車長小池與罪犯低聲地交談著,內容聽不清楚。

  突然,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們已佔領了這列火車,如果不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就殺死這兩節車廂的全部乘客,然後爆炸列車!」雖然聲調稍稍高一些,但聽得出來這人十分沉著。

  「你們有什麼要求?」

  「首先,向你們的上司報告劫持事件!」

  「知道了,『光24』號列車被劫持一事,已用電話向國鐵經理和運輸大臣報告了。」

  「好。第二,先接通這列火車的手動駕駛,然後根據我們的命令行事。」

  「把一列火車從ATC(自動列車制動裝置系統)中刪除太困難了,因為整個新幹線上的列車都是根據計算機系統運行的,如果有一列火車使用手動駕駛,整個新幹線都有可能發生混亂和重大事故!」

  「說什麼混帳話!」對方冷冷地笑道,「在發生異常的情況下,駕駛員不都是可以關閉與計算機的連接,自行駕駛的嗎?」罪犯似乎十分熟悉新幹線的調度系統。

  「駕駛室!」罪犯大聲呼叫。乘務員室裡有電話與駕駛室相通,罪犯正用電話向駕駛室喊話,「聽到了回答!」

  「聽到了。」駕駛員回答道。

  「好!馬上關閉與計算機的連接,改換成手動駕駛,並把車速降到每小時五十公裡!」

  「知道了!」

  牧田一邊聽著,一邊用手帕不停地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

  「『光24』號,」牧田呼叫道,「請回答。」

  「幹什麼?!」 罪犯回答道。

  「怎麼樣才能放掉乘客?」

  「答應了我們的要求,馬上就放掉他們!」

  「你們有什麼要求?」

  「給我們一筆錢,並且馬上釋放正在非法關押的『赤軍』戰士!」

  「就為了這些,你們佔領了兩節車廂?」

  「是的!」

  「那麼人質不少了,可不可以在下一站—— 京都站,把其他十四節車廂的乘客放了?」

  「Wait!(等等)」

  「什麼?」

  「Wait!」

  「OK!(好吧)」 牧田也不由自主地說起了英語。

  罪犯馬上用英語回應,說明了他們正是那支有著國際背景的「赤軍」組織的成員。

  「『光24』號列車脫離了計算機的控制,把這記錄在計算機裡。」牧田大聲地向一個調度員下達命令。但罪犯對此毫無反應。

  「大臣那裡有消息嗎?」牧田又問另一個調度員。

  「佐藤政務次官正向我們這兒趕來。」

  「和總經理還沒有聯繫上嗎?」

  「還沒有聯繫上,但副總經理已經知道了。」

  「總調度所!」 罪犯又呼叫道,「我們討論了你們提出的要求,在下一站,即京都站,我們將釋放其他十四節車廂的乘客。」

  「太感謝了!」

  「但是,如果警官和保衛人員混進來接應他們,我們將毫不猶豫地把這兩節車廂內的乘客殺死!你們要記住!」

  「明白了。我們會遵守這個協議的。」 牧田說完便放下了手中的話筒,眼睛直盯著顯示盤。

  「『光24』號什麼時間到達京都?」

  「它現在的時速是五十公裡,十九分鐘後將抵達京都車站。」

  「馬上與京都車站聯繫!」

  三

  國鐵京都站被緊張的氣氛罩籠著,也許說它處於一片混亂之中更為確切些。七名鐵路警員和十五名車站職員與大約二百名旅客發生了爭執。這些旅客原本正站在新幹線的上行站臺上,等候即將到達的「光24」號列車。國鐵方面沒有講明原因,只是堅決地要求他們撤離站臺,於是便發生了騷亂。

  「有人報告說,這個站臺的某個地方被安放了定時炸彈!」沒有辦法,警員只好編了個理由,通過麥克風向旅客們喊道,「離爆炸只有幾分鐘了,請大家迅速離開站臺!」

  這一招兒果然有效,旅客們馬上爭先恐後地衝到升降口,逃入地下通道。

  此時,呼喊聲一片,還有小孩兒和婦女從臺階上滾了下去。但警員們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了。因為他們剛剛得到總調度所的緊急通知:行駛在新幹線上的「光24」號列車已被劫持,還有十九分鐘就要到達本站。在慌亂之中,京都站已不知該採取什麼對策了。

  井上主任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站臺上的掛鍾——再有九分鐘列車就要進站了。

  「無論如何也不能出事!」井上環視了一下六位警員,「保證十四節車廂的乘客安全下車是第一位的。在這中間,要抓住機會,衝進罪犯佔領的那兩節車廂。要隨機應變,我想從與這兩節車廂相連的13號和10號車廂衝進去最好。」他講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全體檢查手槍!」 井上下達命令。

  如果衝入車廂遇到罪犯抵抗,就必須開槍射擊,這是萬不得已的措施,也許不會在輿論上引起強烈不滿吧,井上想。

  七名警員掏出了手槍,打開了保險裝置。

  他們分散隱蔽在第11、12號車廂將要停靠的位置,等待著機會。車站的工作人員則迅速散開在即將停靠另外十四節車廂的位置上,準備接應下車的乘客。

  井上又抬頭看了看掛鍾:還有五分鐘。

  在京都車站的站臺上,迎面吹來的北風異常寒冷,但今天大家都沒有感到這份寒氣,警員們握著手槍的手都冒出了熱汗。

  「第二號線路上行的24號列車到達。」車站的廣播喇叭中傳來聲音。

  此時從站臺上探出身子,便可以看到遠處慢慢駛來的乳白色的「光24」號了。

  「來了!」井上不禁喊了一聲。

  但「光24」號列車的車頭──16號車廂,剛進入站臺就停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正在井上納悶的時候,只見從16號車廂上陸陸續續走下來不少乘客。井上的臉一下子變了顏色,他向站臺的一端走去。

  「光24」號只將車頭駛進了車站,其餘十五節車廂都停在車站外邊。

  「這是怎麼回事?!」井上拽住一個從車上下來的乘客大聲問道。

  「我也不清楚。」這個三十五六歲、公司職員模樣的男人搖了搖頭說道,「當時車廂內突然傳來廣播,說讓15至13號車廂的乘客全都去16號車廂,如果不快一點兒的話,列車就會立馬爆炸!」

  「到底怎麼回事?」井上又向16號車廂前邊的駕駛室中的司機問道。

  「這是罪犯的命令。」一個司機面色蒼白地答道,「他們讓16號車廂停在這兒。」

  「可如果你們下來了,這列火車就開不走了。」

  「不行啊!他們說如果我們也下去,他們就開槍打死那兩節車廂的乘客。」

  正當井上氣得咬牙切齒時,車門突然關上了,列車又繼續向前開動。

  11、12號車廂越來越近了。但這兩節車廂都掛上了窗簾,從外邊無法看清楚裡面的情況。

  整輛列車慢慢地從井上面前滑過去,列車停下時,只有最後一節車廂留在了站臺上。列車一停,車門便打開了,陸陸續續又下來許多乘客。

  出現了這種情況,警方不能再冒險衝進被罪犯佔領的車廂了。

  這時,七名警員也跑到站臺這端來了。

  「咱們怎麼辦?」其中一名警員一邊喘著氣一邊向井上問道,「還要衝進列車嗎?」

  「算了吧。」井上說道,「從這點上看,這是一夥非常謹慎的罪犯呀!就算我們衝了進去,一旦靠近那兩節車廂,他們很可能真對那些人質下毒手!」

  四

  不久,國鐵副總經理和運輸政務次官就到達了總調度所。

  「情況怎麼樣?」佐藤次官剛一到便對牧田劈頭問道。

  「剛剛『光24』號列車在京都車站釋放了其他十四節車廂的乘客,現在正在接近名古屋。」

  「聽說他們只佔領了兩節車廂,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幹?」

  「這正是罪犯的『高明』之處。」牧田說著,把「光24」號列車的編製圖拿給佐藤次官看, 「請您仔細看一下,在這兩節車廂上,有洗漱間、廁所以及飲用水設備,長期停留在這兩節車廂裡不會對日常生活造成多大影響。關鍵是還有乘務員室,罪犯可以利用那兒的通信設備隨時與外界進行聯繫。」

  「原來是這樣。那麼,那兩節車廂上共有多少名乘客?」

  「現在,只能從買了票的人數上來看。在博多和新大阪站一共賣出了八十九張車票,都是這兩節車廂的。但是也有因故未能上車的,還有六歲以下兒童上車不用買票,所以我們分析這兩節車廂的人數在八十至九十人之間。不過,這與飛機不同,我們無法弄清乘客的性別和姓名。」

  「罪犯方面呢?」

  「他們提出了索要贖金和釋放被逮捕的『赤軍』組織成員。從這點可以認為他們與日本『赤軍』組織有關。」

  牧田十分鎮靜,但政務次官佐藤卻眉頭緊皺。拘禁中的那些成員是否可以釋放,肯定會在內閣會議上引起一場激烈的爭論。用他們交換了人質也好,或者拒絕這一要求造成乘客傷亡也罷,政府都會因此受到輿論的猛烈批評。

  「與『光24』號列車保持著聯繫嗎?」副總經理河部插了一句。

  「通過無線電話聯繫。」牧田答道。

  「對方的武器是手槍嗎?」

  「是的。他們還聲稱要爆炸列車,所以也許帶有炸藥。」

  如果能逮捕這批罪犯的話,新幹線上的劫持事件有可能被制止住;可如果罪犯一旦得手,新幹線將會變成劫持犯們的新的作案目標。

  調度所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年輕的調度員澤本一手拿起電話,一手拿著筆記本喊道:「所長。」

  牧田走了過來。他接過聽筒聽了一下,然後向站在身旁的河部敬了個禮,說道:「京都來電話了。」

  「關於罪犯又知道些什麼了嗎?」

  「不,還沒有搞清楚。不過,在京都車站,餐車的工作人員全都被釋放了。其中還有一個在各車廂之間賣東西的小孩兒。他在火車被劫持之前,從那兩節車廂來回走過好幾次,說還記得幾名乘客的樣子。經我們判斷,人質中有幾位名人。」

  「名人?都是誰?」

  「女歌手高橋睛子。」澤本一邊看著筆記本一邊說道。

  「就是常常在電視節目中演出的那個?」

  「對。她可是當今年輕人崇拜的偶像呀!她得過『新人獎』,還出席過去年的『紅白歌手大賽』呢!」

  「還有呢?」

  「吉斯·阿蘭夫婦。」

  「噢,那對來日本演出的美國鋼琴家。昨天我還在電視中看過呢!」

  「外國人也在裡面?」佐藤憂慮地問道。這對解決劫持問題,無疑又增添了難度。

  「目前就這些情況。」當澤本說到這兒時,無線電話又打了來。

  「總調度所,我是『光24』號列車長小池。」

  頓時,調度所內的空氣緊張了起來。

  「我是牧田。」

  「聽一下我們的要求!」取代列車長聲音的是剛才的罪犯。

  「都有什麼?」

  「好,你們認真聽著!在這兩節車廂裡,共有九十二名乘客,也就是說有九十二名人質,其中還有名人。如果他們死了,可就成了輿論界的好材料了!」

  「快說你們的要求吧!國鐵的副總經理和運輸部政務次官都在這裡。」

  「第一,我們要這九十二名人質的贖金。在下個車站名古屋,你們要準備好三億日元現金,分別裝在三個袋子裡,塞進13號車廂靠近12號車廂的入口。在名古屋的上行新幹線站上,所有人員必須離開,只允許站長一個人帶著三個袋子站在站臺上,等列車停下時將袋子塞進來。如果站臺上還有別的人,我們就殺死人質,然後爆炸列車。」

  「交了三億現金,是否放掉人質?」

  「確認了這筆錢後,我們會每節車廂先放十個人。」

  「其他人怎麼辦?!」牧田情不自禁地對著話筒喊道。

  「別著急呀!」罪犯衝著電話冷冷笑道,「從名古屋站開始,以我們的槍聲為號,在各站停車。在名古屋拿到三億現金後,我們將在到達下站豐橋站前檢驗一下,如果你們遵守了協議,我們就從11、12號車廂上各放出十名人質。再下一站浜松站,你們再送進三億日元,我們在到達靜岡之前進行檢驗,如果正確無誤,就在靜岡站再放下二十人。如此反覆,即在三島車站再送三億日元,熱海站放二十人;小田原站第四次送進三億日元,新橫浜站放下二十人。」

  「那兩名乘務員呢?」

  「等到了新橫浜站,最後完事了再詳細告訴你們。另外,在列車到達新橫浜站之前,你們要把拘禁中的我們的同志,即三名『赤軍』戰士放了,用車送到新橫浜站來。我們在那兒會合,從東京站去羽田機場,你們要為我們準備好飛機。兩名列車員和剩下的十二名乘客將作為人質,一直被帶到羽田機場。所以在東京,你們要準備好一輛能裝五十人的汽車。」

  「也就是說,你們要求得到十二億日元現金並釋放三名『赤軍』士兵,是嗎?」

  「還有一架飛機!」

  「太過分了!」

  「國鐵每年的利潤高達一千個億,就是為此出點兒『血』,也照樣悠哉遊哉呀!出十二億又有什麼為難的呢?就是釋放目前被拘禁的『赤軍』戰士,也是有先例的嘛!至於飛機,如果我們能安全飛到國外,會完好無缺地歸還你們的。這還算過分嗎?」

  「為什麼不一次要十二億?」

  「第一,一次三億對你們來說,籌措起來比較容易,而我們也有時間檢驗一下是不是假的,或者是不是連號的新幣;第二,一手交錢一手放人,進行順利的話,我們之間也可以產生信任嘛!」

  「產生信任?」

  「你們馬上決定,那三億,給還是不給!」

  「所長!」一名調度員突然插話道,「『光24』號列車停在長良川的鐵橋上了!」

  「為什麼停下來?」牧田向罪犯問道。

  「我們將停在橋上,直到你們準備好第一次的三億日元。準備好了就聯繫我們吧!不過,一定要按我們剛才說的,只讓站長一個人呆在站臺上,把三億日元塞進13號車廂,懂了嗎?!如果讓我們等得太久,乘客中也許會有人死。這完全是你們的責任!」

  五

  十六節車廂的列車,停在了長良川的鐵橋上。

  天空中飛舞著大雪。

  「光24」號列車的停駛,導致其他列車要麼停下來,要麼改點改線行駛。

  富田刑事部長也從警察廳趕到了總調度所。他是為解決罪犯的要求專程趕來的。此事目前已發展成罪犯與政府的對立了。

  「從尊重生命這方面來考慮,支付贖金是不得已的事情,但釋放拘留中的『赤軍』人員,是絕對不能答應的!」佐藤政務次官漲紅了臉,辯解般地說道。與其說這是他的意圖,倒不如說他替政府表了態。

  前些時候,一架飛機被歹徒劫持,政府被迫支付了六百萬美元。雖然政府未受到輿論界的指責,但如果釋放了「赤軍」人員,恐怕不僅在國內,在國際上日本政府也會受到輿論的譴責的。因此,在這次新幹線劫持事件上,政府對於罪犯要求釋放「赤軍」人員一事十分敏感,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這一點,警方也有同感。」富田部長點了點頭,「幸好這次罪犯是在鐵軌上而不是空中威脅我們,所以,我們還有時間在他們到達新橫浜站之前想出點兒辦法。他們要求這十二億日元分四次支付十分狡猾,我認為他們這是在拖延時間的辦法。」

  「為此,無論如何我都想知道罪犯的準確數字和他們都是什麼人!」佐藤說道。

  「關於這一點,你們掌握到了什麼程度?」 富田向牧田問道。

  牧田看了一眼自己的筆記本後說道:「列車長用暗語報告說罪犯有五人,但現在兩個乘務員被關進了乘務員室,到底是不是五個罪犯,列車長也無法判斷。從11、12號車廂被歹徒控制來看,罪犯應該是五到七人。」

  「會不會七人以上?」副總經理問道。

  富田回答說:「日本『赤軍』也好,其他恐怖組織也好,都崇拜格瓦拉的遊擊理論。從這一點上來看,恐怖行動的最小單位一般不超過八個人,這是格瓦拉的遊擊理論之一,因為人多了不好控制。因此,我也同意罪犯有七個人的說法。」

  「目前,『光24』號列車上的人員都有誰,人數是多少,你們掌握嗎?」政務次官佐藤問道。這些問題,全都朝著牧田一個人來了。

  「除了那兩節車廂以外的乘客,已經全部在京都站下來了,所以,被當作人質的乘客只有九十二名。另外,還有兩名乘務員和兩名司機,再有就是罪犯了。」

  「現在車停在長良川的鐵橋上,車內的溫度不會下降吧?」

  「只要輸送的電氣正常,車內的溫度就正常。」

  「那水呢?」

  「車廂內有飲用水,並有廁所,所以,儘管時間拖得很長,也不會發生像飛機被劫持時出現的諸如水源不足和廁所排洩物堆積等問題。」

  「按你的說法,我們如果拖延時間,乘客的痛苦也不至於特別嚴重,是嗎?」富田刑事部長用犀利的目光盯著牧田。

  牧田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目前,還沒有聽說車上有病人,車內的溫度也比較合適。但「光24」號列車停靠的長良川一帶,正在下著小雪,如果電氣系統發生了故障,車內也會下降五至六度。

  所以,牧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警方打算如何拖延?」

  「政務次官說支付贖金是不得已的,但對於警方來說,這點也希望儘可能避免。因此,我們打算在第一次付給罪犯三億元贖金的名古屋車站,將他們一網打盡。所以,我們要儘可能做好充分準備,儘可能地拖延時間,增加成功的把握。」

  「那下一步該怎麼辦?」

  「我馬上安排,現在先要爭取一個小時的時間。」

  正當富田講話的時候,澤本調度員又拿著筆記本朝牧田走過來。

  「京都車站又來了新報告,了解到了人質的情況。」

  「又有名人了嗎?」

  「不,沒有。在車內賣東西的小孩兒想起來,還有四個拄著拐杖的殘疾人。」

  「四個殘疾人?」聽到這話,佐藤政務次官又皺了皺眉頭,「這可糟透了!如果對罪犯採取強硬措施,這些殘疾人將會面臨最大的危險。這肯定會引起國民的強烈不滿,所以,不能拖得太長了!」

  「可我無論如何也需要一個小時呀!」富田刑事部長堅持自己的意見。

  上次日航發生劫機事件時,由於飛機已在海外,警方對此無能為力,只能聽任罪犯的要求。可以說那是一次讓警方蒙受奇恥大辱的事件。這次如果不能制伏罪犯,警方將會又一次受到批判和指責。為此,富田當然要求有充足的時間來想出一個萬全的辦法。

  對政府來說,乘客中有殘疾人,就要從政治角度來考慮,而對於富田來說則根本不在考慮範圍。由日「赤軍」製造的劫持事件使警方丟了臉,警方無論如何也要戰勝罪犯,當然就對別的問題置之不顧了。

  「三億日元能準備好嗎?」佐藤向副總經理問道。

  「三十分鐘後就可以送到名古屋站。」副總經理答道。

  「這個男人的手槍很明顯是假的,但製造得十分精巧,和真的一模一樣。可是……」富田說到這兒,又歪著頭深思起來。

  「『可是』?可是什麼?」

  「可是制定如此重大的犯罪計劃,為什麼要把武器弄成假的呢?這也太令人費解了。現在日本有錢就可以買到手槍呀!就算搞不到手槍,弄到獵槍還是可能的嘛!」

  「對呀,從列車到站臺上可是件危險的事呀,這麼重大的行動卻不拿真槍——」

  「會不會真槍沒有發到全體罪犯手裡,有些罪犯用的是模型手槍呢?」

  「我說一下我的看法吧。」牧田插了一句。

  「好!快說說看。」佐藤催促著。

  「照片上的這個罪犯也引起了我的懷疑。但我對槍一點兒也不了解,並沒有發現手槍是假的。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這個罪犯滿不在乎地來到了站臺上。之前罪犯把佔領的兩節車廂都拉上了窗簾,從京都、名古屋,一直到豐橋都看不到一個人影,說明這是一夥管制觀念極強的人。但為什麼這次這個男人會毫無戒備地從車上下來呢?」

  「你想說什麼?」

  「這也許是個大膽的假設,這個男人會不會不是罪犯?」

  「什麼?!」佐藤瞪大了眼睛問道。

  「難道罪犯不可以從乘客中選出一個長發的年輕人,讓其拿著他們給的假手槍,戴上太陽鏡和白色大口罩嗎?他們可以威脅他說,如果膽敢開口說話,就從背後槍殺他。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也許車內還有他的妻子和孩子呢!」

  「可是,照你這種說法,那罪犯不就全暴露在乘客面前了嗎?因為他們都在一節車廂裡啊!」

  「如果不是一節車廂呢?

  「嗯?」

  「我是在想,罪犯為什麼要佔領11、12兩節車廂呢?這裡面肯定有問題,因為其實佔領一節車廂就夠了。我覺得這個謎快解開了。也就是說,11號車廂的乘客,根本不知道12號車廂內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樣的乘客、什麼樣的罪犯;同樣,12號車廂的乘客也根本不知道11號車廂內的情況。這兩節車廂之間有三道門,全都被罪犯把守著!」

  「請繼續說下去。」

  「如果從12號車廂中挑選兩三個年輕人,打扮成罪犯的樣子帶到11號車廂的話,11號車廂的乘客就會把他們當成真正的罪犯。反過來也一樣。」

  「可罪犯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只有一個理由,為了逃走!長發、太陽鏡、白口罩是十分明顯的標誌。也就是說,只要這個人戴太陽鏡、白口罩,留長髮,任何人都可能把他看成是罪犯。所以說,剛才被放下的二十名乘客中,已經混有正在逃脫的罪犯。兩節車廂中間都有廁所、洗漱間,以及乘務員室,化裝的地方不少嘛!也許從一開始就有一兩名罪犯混在乘客當中了。」

  「那麼,窗戶上貼的紙呢?」

  「很有可能是罪犯的花招兒,為了給我們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因為我們畢竟沒見過罪犯呀!」

  「這麼說,罪犯已經在豐橋站下車了?」

  「對!和三億日元一起下了車!」

  「可罪犯們不是還要求給第三、第四次贖金嗎?」

  「罪犯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三億日元!僅這個數目就是一筆不少的現金了。他們是為了在中途逃走才這樣要求的,還導演了一場解救『赤軍』人員的戲。這樣一來,誰也不會想到罪犯會在到達新橫浜之前逃走!而實際上,他們在豐橋站就已經下車了!」

  說完,牧田把視線從牆上的顯示盤挪開,呼叫了「光24」號列車。

  「我是小池列車長。」

  「你那兒還有罪犯嗎?」

  「不,沒有了。我和乘務員被關在這裡。」

  「罪犯交代過在到達終點站前,讓你按紙條上寫的內容給司機下達命令嗎?」

  「是的。」

  「你能從乘務員室出來去車廂嗎?」

  「出不去。他們說如果我們出來就開槍打死我們。」

  「果然如此。」牧田看了看政務次官等幾個人,「現在,支配著『光24』號列車的已經不是罪犯而是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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