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
2023-10-09 11:37:34 3
引子:懷孕的女人走在街頭巷尾,總是特別喜歡逗弄人家的小孩,楊正浩的老婆薛丹也處於這一階段。
一 吵架
小兩口是夏末知道添丁進口了,天氣還很炎熱。和許多年輕夫妻一樣,懷孕初期兩口子特別容易吵吵鬧鬧。
女人這時候變得十分敏感、緊張、擔心、憂慮,對丈夫的要求一下子提高了,隨之產生諸多不滿意和不放心。而男人身體上沒變化,他還保持著當男孩子時的脾氣、秉性,還有他的樂趣和愛好。
所以,當薛丹為孩子的出生而思慮萬千時,80後老公楊正浩下班後還是先斬後奏地去參加了街頭花樣自行車運動聚會。大學時代,他還玩過輪滑、跑酷什麼的,是一個天性喜歡刺激的男人,常摔得鼻青臉腫,還能以此為樂。
楊正浩回家時,已是半夜時分,吃了夜宵回來的。他還自以為聰明,沒回家弄東西吃,打擾妻子休息。哪知薛丹等他大半夜沒睡,一直生悶氣。聽老公回來一躺下,鼾聲如雷,為了孩子不好半夜發脾氣,想著想著睡著了。
薛丹認為自己漸漸看清了楊正浩的一個特點:往平常裡說,那叫「以自我為中心」、自負、自以為是;往壞了說,那就是自私任性。
現在的她有一個新認識,生養孩子是一件特別操心費力的事(尤其是他們這樣的外地青年)。而看待一個男人是否合適當丈夫,有一個標準,就是看他的自我犧牲程度。
男人沒有子宮,不用生育孩子,為什麼他們的個頭那麼大,動作那麼敏捷,體力那麼好,而女人各方面身體素質卻大不如男人呢?因為一生孩子,女人就不得不依靠另一半的保護和幫助。如果對方不肯犧牲自我的一部分,那要他做什麼!
顯然楊正浩還沉浸在自我中,這讓薛丹的擔憂恐懼一日日加深,終於在那一天早晨爆發。
二 營盤地
夫妻吵架不外乎彼此指責,互不相讓。女人鼻涕眼淚,連哭帶說;男人拳頭砸桌子,大聲嚷嚷。反正薛丹正式指責了楊正浩的自私;而楊正浩不僅沒有承認,反指責薛丹這一陣子喜怒無常,太難伺侯。
終於,上班時間到了。薛丹紅腫著眼皮,騎上自行車,趕校車去了。她是郊區一所學校的老師,一定要準時坐上校車去單位。
剩下楊正浩坐在飯桌前生氣。昨晚他只睡半夜,想想是肝火太旺,脾氣發大了,開始擔心出門妻子的安全和情緒。
這一冷靜,就發現不對。薛丹的涼鞋還擺在門口鞋墊上,而她常穿的一雙拖鞋卻不在屋裡。一拍腦門想起來了,老婆是穿拖鞋出的門,這怎麼進教室給學生上課呢!拿上涼鞋,趕緊追啊!
楊正浩騎著電動車,在「營盤地」附近追上了騎自行車的老婆。她腳下果然蹬著一雙紅拖鞋,還渾然不覺呢。這真是氣糊塗出的門。
營盤地,這個城市擴建後圈入的農民房聚集地,見證了薛楊兩人大學時代的甜蜜。相遇在這兒,彼此的怨氣、怒氣,不知為什麼,突然消散了。
想當年讀書時,口袋裡沒幾個錢,兩人淨到這兒掏便宜貨了。衣服、臉盆、床頭架、熱水瓶、舊自行車、盜版光碟……,營盤地總能滿足大學生的各種需求。如今好不容易在這個城市站穩腳跟,有了工作、有了家,現在又有了孩子,薛丹、楊正浩並肩站立在一片灰撲撲的農民房建築前,思緒萬千、感慨萬千,深情相擁中自然和好了!兩個人爭著檢討自己,到頭來發現都是為了小事在爭吵。
再一看時間,薛丹趕不上校車了,兩口子索性向單位請假,再一次手拉手踏入了營盤地,重溫舊日時光,順便也採買一些生孩子用品。
三 小男孩
人的心情是很奇怪的東西。早晨狂風暴雨,怒火衝天;現在和風細雨,你儂我儂。當年跟這裡的農民攤販討價還價,小兩口常覺得人家粗魯精巴,宰窮學生可惡;可如今兜裡有錢了,反而能笑咪咪地跟人砍價了,還覺得這些小老闆親切又可笑。
兩人手拉手走著,薛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楊正浩不明就裡,循著她所指張望,看到不遠處空地上有一個十分特別的小男孩。
孩子才四、五歲大小,像少林寺裡出來的功夫小子那樣,在連著打虎跳,這個活潑利落勁,生活中從未碰到過,簡直像京劇表演,一個單手著地就空翻過去,實在是太神奇了!
「我小時候也會這個,但肯定翻不過這小子」,楊正浩興奮地回憶起自己童年,「生個兒子,我要早點教他這些基本功,將來——」
「將來?哼!將來跟你一樣,玩輪滑,玩自行車,玩得半夜三更回來氣我!還是生女兒好,我要給她買好多好多漂亮頭花、發卡、公主裙……」,薛丹一臉幸福地憧憬著。
小男孩聽到兩人漸漸走近的談話,停下翻跟鬥,仰起小臉瞅著他們。孩子的長相十分可愛,人們總是用虎頭虎腦來形容小男孩,眼前就是一個典型的虎頭虎腦。
「你好可愛呦,寶寶」,薛丹忍不住伸過手去逗弄他,想摸摸他可愛的大腦袋。
男孩不領情,一抽身退回到角落上的花壇,撿起個黑白熊貓包,從中掏出一把衝鋒鎗,向著薛丹瞄準,嘴裡「咔嗒咔嗒……」,假裝開槍。
薛楊兩人哈哈大笑,以為它只是把塑料槍,冷不防小男孩扣動扳機。這是把水槍,裡面真有水,水柱射得薛丹一臉水珠子。
「小壞蛋,我要抓牢你——打屁股!」楊正浩玩興大發,像老鷹抓小雞一樣,追著小男孩跑。
「咯咯咯咯……」,小男孩興奮地又叫又笑,一邊射水槍,一邊逃跑。
楊正浩追著他繞了花壇幾圈後,本想放過他,不曾想小男孩大概沒人玩,實在太無聊了,倒過來追著他們跑,還不依不饒射著水槍。
薛楊兩人本來也沒什麼便宜貨看得上,童心一發,就跟著小男孩在營盤地七拐八彎的弄堂裡玩起貓捉老鼠的遊戲來。不知不覺中,兩人被小男孩引入一條死巷。
四 死巷
巷子深深,底裡是一道綠色的防盜門。門虛掩著,裡面有一對青年男女正在大吵大鬧。不停有行李箱、衣物等被扔出來,堆在門口。小男孩立馬就地取材,躲到那一堆行李後面,繼續射擊。
眼看槍裡水剩不多了,滴滴溚溚全漏在人家衣服行李上,薛楊有點不好意思,跑上去想制止孩子。沒想到小男孩十分靈活,不等逮牢他,返身一竄躲進屋裡去了。
也是好奇心驅使,剛剛吵完架的薛楊,看到別的小兩口也在吵架,覺得十分好笑,就站立門旁想聽聽人家在吵什麼,聽起來像是女的一方在威脅要離家出走。
闖進去的小男孩大概被看到了,裡面的人忽然停下來不吵了,那個女的走出來把門推開往外看,這下薛楊不好意思了,被撞個正著。
薛丹看她年紀輕輕,模樣卻憔悴不堪,頭髮凌亂,淚痕斑斑,下意識裡同病相憐起來,相信她也是被男的氣成這個樣子的,就很親切地上去安撫她,自然而然地勸起架來。女人嘛,感情動物,懷孕的女人更是感情豐富。
兩個女人正搭著話,吸引了吵架男也推門出來看究竟。楊正浩不知為什麼,對他產生了興趣。
職業敏感讓楊感到這個男的不同一般,其人眼神十分警覺,或者說超感。那一刻裡他也說不準是為什麼,既然碰上了,就想一探究竟。於是,他隨便找個藉口——要把小孩帶出來,擠進了屋。
吵架男女有種抗拒,但還算聽人勸。四個年輕人合力把堆在門口的行李搬回屋裡。顯然他們是租房客。
小男孩被揪出來,奪下了鬧事的水槍。他居然是認識這租房兩口子的,在屋裡一點不認生,對家具擺設也很熟悉,自顧自在屋裡穿梭玩耍起來。薛楊被讓坐在一張三人沙發裡。
楊正浩隨口攀談起來,他問小男孩怎麼認識這兒的。
女租客回答,這房子就是小孩奶奶租給他們的。噢,原來如此,小男孩把他倆領到自家後門來了,這裡他很熟。
營盤地裡的居民,原來都是農民。進入城市規劃範圍後,他們沒地可種,等於失業了。於是家家戶戶亂搭亂建,儘可能把自家房子蓋大,靠出租房屋為生。
這一下就把房屋造得十分緊密,樓與樓外牆間往往只剩下一人多寬的窄巷。小巷間歪歪扭扭,縱橫交錯,治安狀況複雜。
正攀談中,小孩奶奶找來了,在門口敲門喊孫子。
那個女的正和薛楊夫妻談話,而那個男的一聲不響坐在女的身後不遠處,凝神靜氣聽著談話。所以很自然,由他站起來去開門。
當他伸手去拉門時,楊正浩從背後盯著他。楊的眼睛落到了男人伸出的那隻手露出襯衫長袖的一截手臂上,那裡盤結著形狀異樣的血管。這一秒,他突然明白自己剛才在懷疑什麼,同時,全身的血一下子涼了。
人的好奇心同樣是有「自私性」的,楊正浩這一刻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好奇心是那麼的不負責任,那麼的自私。妻子早上的指責沒有錯,可是天下真沒有「後悔藥」賣。
這是一對吸毒男女。如果說女的還不能百分百肯定的話,那個男的已經確定無疑。
五 困室
吸毒男雖然背對著楊正浩,可他的後背像長了眼睛一樣敏感。
把小孩奶奶和氣讓進屋後,他回過身來靜靜地看著楊的眼睛,手不慌不忙地往後伸過去——伸過去,「咔嗒」一聲,當著楊正浩的面,他把門反鎖掉了。門鑰匙滑著放進褲兜裡。
那是一個輕鬆滑動卻精確無比的放鑰匙動作,他做得十分飄逸,連眼神都沒往褲兜方向瞄一眼。
這種眼神鎮定地連敵意都沒有,毒男回到老位置,坐下,依然安靜地看著、聽著。
楊正浩有一種「完了」的感受。他知道自己遇到了最難對付的一種人——這個男的剛吸完毒,並且!已經渡過了第一階段迷亂期,到達了連警察都恐懼的第二階段——超人階段。
人吸完毒,並非都是通常想像中「飄飄欲仙」的超極爽狀態。特別是深癮者,早就沒了那種強快感。取而代之的是迷亂、幻覺和情緒失控。很顯然,剛才這個男的就是在這樣失控的狀態下和自己女人大吵大鬧。
而現在,他到了第二階段,異常清醒、敏銳的階段,而且行動力超強、心理素質超一流,甚至可以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種心理狀態。用楊正浩獨有的眼光看這種人,他常把他們看成一種靈異者、通靈者。
古代的巫師會通過服食迷幻藥來增強靈性,吸毒者也能到達這種狀態。他們能看穿周圍人的心,能預知你的一舉一動,能感知你沒說出口的話,能猜透你肚皮裡的算盤,而且在行動上永遠比你棋快一招。
和這樣一個人關在一個房間裡,除了自己一人強壯外,還有懷孕的老婆,頑皮好動難控制的小孩,行動遲緩的老婦人。這真是足以讓楊正浩一輩子惡夢的局面。自己能不能帶老婆活著離開這屋子?他不敢想下去。
應對這種可怕情況,楊只想到一個字——「拖」。拖到吸毒者的第三階段。
超感階段是極其耗費人精力的。毒品藥性一下降,這人精力、能力,就會下降。到時候,他會比常人更軟弱好對付。
眼下楊正浩只好裝糊塗,把對方真當成一對吵架小夫妻勸下去。
這糊塗不是裝給吸毒男看的(因為他已心知肚明),這糊塗是裝給老婆、老奶奶、小男孩看的,是想把他們穩住,別給自己添亂。
這糊塗也是裝給吸毒女看的。很顯然,她還知道逗弄小男孩,她逗弄小孩的眼神裡還有母性,她短袖針織衫下暴露的手臂還沒有針扎過的痕跡,她憔悴的模樣說明剛剛沒有吸過毒,也就沒有超人的能力。
好一點,她是麻友(麻古吸食者)、溜冰者(冰毒吸食者);差一點也不過是鼻吸海洛因者。而且她還跟吸毒男鬧著矛盾,千萬別把她驚起來,給自己再多一個瘋狂的敵人。女人一旦瘋起來,也是很恐怖的。
六 人魈
小男孩十分好動,手腳停不下來,他去翻動那一堆拖回屋的行李玩。無意中,一個行李箱的夾層被扯開,一包白粉的半角露出來。
「該死!」楊正浩心裡說話,還是「以販養吸」,這種情況真是糟上更糟,惡上加惡。而自己是正常人,自己也會受驚,自己的眼神是無法完全控制的,而對方卻是超人。
當楊自浩的眼光不由自主地瞥向白粉袋時,那個男的輕輕拋出一句話:「你是警察」。
話一挑明,楊正浩有一種手腳綿軟的感覺。
從警校出來才當了兩年正式警察,他只在看守所、戒毒所,近距離觀察過吸毒者、毒販,可現在卻要裝出拳頭緊握,隨時可以跳起來制服對方的樣子。
如果自己熊了,老婆孩子、老人小孩,就完了。
他相信自己手腳發軟的害怕反應很快會過去,真動起手來,自己能力、體力可以抵擋住那個男的,而那個女的,老婆、老太太應該能擋她一陣。對了!自己在人數上是佔優勢的,只要別讓對方搶到先機。
那先機是什麼?對,是人質!
誰最有可能成為人質?是小男孩,他人小好控制,一旦被毒男夾住,刀架脖子上,那是手刨腳蹬也掙不開的。
楊正浩站起來,走向小男孩,想把他拉回自己身邊。
吸毒男動作不快,他並沒有跑過來跟楊正浩搶小孩。當楊走向小孩時,他回身從身後書櫃裡抽出一把長刀,白白的刀口朝外垂放在腿側,兩個眼冷冷地瞅著楊正浩。
「既然你亮傢伙了,」楊正浩咬咬牙,大聲喝,「我只好把話挑明了,本來不想管你這閒事的,只想把大人小孩帶走!」
「你進這個屋就已經管了。」毒男盯著楊眼睛,真誠地嘲弄。
「老婆、老太太,你們聽我說!這男的是十惡不赦的吸毒犯,想活命的話,要聽我的!這人是亡命之徒,你們快到我這邊來,快點!」
老太太眼神不好,一副將信將疑表情,畢竟這兩口子是她平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租客。她還傻乎乎地問吸毒女,這是怎麼回事。
老婆薛丹剛跟吸毒女聊得起勁,一點沒注意鎖門、拿刀這一連串變故。毒男的動作大半被毒女的身形擋住了,他行動又輕便自然,不引人注意。
但懷孕女人也是超感人群中的一類,老公此時異樣的恐懼神情已足以讓薛丹渾身雞皮疙瘩直樹,不由自主用手護住了肚子。
「你老婆懷孕了,我果然猜對了。」毒男笑得深深的。
看著那怪異的笑容,楊正浩有一種眩暈感,自己猜錯了,自己又該死一回!第一個下手對象,不是小男孩,而是自己最在乎的老婆,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
「如果丹丹母子死在眼前,我楊正浩還能一個人過下去嗎?」剎那間,因為恐懼、因為一再犯錯、因為愧疚而涼下去的血;因為愛、因為憤怒、因為有了赴死的心而沸騰起來。
楊正浩覺得自己可以了(超越了,無懼了,超人了,單純了……)。
既然已經走到小男孩身邊,他一隻手敏捷地一把抱走小男孩,另一隻手拎起那包白粉,快步撤回老婆身邊。
他向兩個女人展示了毒品。
「白粉」,兩人不約而同驚叫一聲。
電視裡人們看多了這種鏡頭,這時候哪怕是一包白麵粉,老太太、老婆也完全信了。
毒男敏感的心智察覺到了楊正浩快速的身心變化。他有絲後悔,原來對方是一個勇者,再被嚇一次,楊反而能克服常人的恐懼心了。
毒男知道對方不怕他了,他反而不動了,眼光轉向吸毒女,似乎在擔心什麼事要發生。
「你把粉藏我這兒!」
站在兩方人中間的吸毒女,這一刻突然情緒失控,但她失控的對象居然是她老公。
「張達軍!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我割下兒子來陪你戒,我是割下心頭肉來救你啊,你這個王八蛋騙我也吸上這害人玩意,你想害死我啊!」「你,你是不是今天故意跟我吵?還趕我去你老鄉家住,原來你是要讓我帶粉走啊,你這個該死的東西、王八蛋……」。
這個可憐的女人完全崩潰了,可她明顯有點怕眼前這個男的,只是哭喊,沒有動窩。
楊正浩把小男孩送到老太太懷裡,自己把妻子護到身後。這一刻,他覺得局面稍稍有利於自己一些了。
雖然只當兩年警察,但楊正浩對禁毒這件事特別上心,總是在觀察思考那些吸毒人員。他有一個樸素的結論:如果一個人發展到靜脈注射海洛因等大毒品,這人基本沒救了。
什麼天良、道德、人倫、親情,對這個人來說,都是個零。戒不掉的同時,這人也換了一個人,或者說換成了一個半人半鬼的東西——人魈(道家術語,殺人魈是道家成道的一個通道)。
今天,楊正浩面前正站著這樣一個半人半鬼的東西。
七 互戕
人魈開口了,它對女人說:「你知道的!今天除了你,這屋裡所有人,都要死的。」
它用手指著大家,畫了個陰森的圈,然後又說,「我們只要離開,把門鎖好就好了。」
作為超感者,它同樣掌握著老婆的心智狀態。它知道吸上毒的人,人性中會產生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軟弱。在沒有毒品支持時,吸毒者遠比常人意志薄弱,尤其是對掌握毒源的人,他們會毫無尊嚴,唯命是從。
楊正浩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明白這個女的一番哭訴,感動難過了在場每一個人,但唯獨不可能在這緊要關頭感化人魈放下屠刀。她的哭喊只能起到拖延時間的作用。只要藥性一過,人魈的超人狀態消失,而吸毒女又不幫它的話,楊正浩判斷自己完全可以幹掉它。
「既然你要殺每一個人!我們大家要盡全力才能活命啊!」楊正浩大喊。
「你」他一指吸毒女,「只要不幫他,你也可以活命!不要陪他死,他的販毒數量一定是槍斃!你還沒有扎針,完全可以戒掉的,相信我,我懂!——想想你兒子,沒有你,他小小年紀怎麼活下去?!」
眼淚爬上了女人乾枯的眼眶。
人魈感知不能再讓楊正浩講下去,它揮起屠刀猛一下砍向老人小孩。也許它知道有楊正浩的拼死保護,殺孕婦太難,所以先解決老人小孩。
楊正浩還以為它的第一目標是薛丹,又一次被人魈搶到先機。這一刀砍在老人肩膀上,血飛濺出來,白色的骨頭都露出來。
老人手一沒力,孩子哭著掉在地上。人魈衝上去就想補一刀,殺掉認識它的鄰居孩子。
楊正浩趕在後面去奪刀,可他離自己老婆近,離老人孩子遠,孩子恰巧又掉在人魈腳下,眼看孩子保不牢了。
小男孩打虎跳的本事來了!這靈活孩子一咕嚕身子,躲開了大半刀口,可刀鋒還是劃開了他半拉皮肉,鮮血流一臉。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震傷了屋裡每一個人的心,每一個人都超越自己的恐懼,操起各種小家具撲向人魈。
人魈揮舞長刀,護住自己,退到毒女身邊,背靠著她,跟大家對抗。
雙方僵持中,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那可能是母愛的奇異力量超越了毒品的力量。迷亂失神狀態下的吸毒女(真名梁小慧),聽到男孩受傷後慘痛的哭聲,以為是自己兒子哭,在她老公身後突然發起了攻擊,對他亂抓亂咬,形似瘋癲。
張達軍一看腹背受敵,毫不遲疑捅了梁小慧一刀。
刀口前端埋進梁小慧肚子,後半邊卻被她死死拿手握住,既拔不出,也插不進去。
看準時機,楊正浩操起手中的木椅狠狠打過去——,張達軍被打得口眼歪斜,倒向一邊,手中的刀也被梁小慧握走。
當張、楊扭打成一團時,梁小慧拔出了肚子上的刀。行事幾近瘋狂的她,力大無窮地砍向張達軍後背。
一刀又一刀,刀刀要命。
臨死前,張達軍的眼神亮得熠熠生輝,像人又不像人,楊正浩後來的人生做夢時總會看到。
尾聲:小男孩和奶奶的傷經過治療,並無大礙,只是受到了嚴重驚嚇。
同樣受到驚嚇的薛丹,半年後早產生下一男孩,母子倆身體都不好,很需要人照顧。楊正浩心甘情願地選擇成為一個社區民警,放棄了心中嚮往的緝毒警。他知道自己還沒準備好。
梁小慧戒毒成功,經楊介紹,在他所轄社區當一名清潔工,兒子就帶在身邊。她是一個好母親!但願奇異的母愛能永遠幫她抵禦住毒品可怕的誘惑。別忘了還有楊正浩這樣的人在周圍幫助她、監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