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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巡警的最後一案

2023-10-09 13:13:54 1

1.板房驚屍

民國某年深秋的一天,天氣晴好,流經上海郊外某小鎮的蒲溪兩岸,野生的蘆葦蘆花飄白。一個常年割蘆葦編席的漢子,沿溪割了半天,又累又乏,一抬眼,看到了前方不遠處那個無人居住的破舊木板房,便奔過去打算歇歇腳。推開吱呀作響的板房門,割席漢子探頭一看,呆愣片刻後嚇得「啊——」的一聲大叫,拔腿就向鎮巡警所跑去。

小鎮民風向來淳樸,很少發生治安案件,鎮巡警所只有三個巡警,為首的是個姓顧的老巡警,本是淞滬警察廳的一名分署長,只因辦事固執己見不知通融,「壽頭壽腦」的有點拎不清,因此人送綽號「顧老壽」。顧老壽最終得罪了上司,前年幾個上司聯手做了個局,貶了他的職,把他處分到這個偏僻的巡警所吃閒飯,眼看就要退休了。

聽說蒲溪岸邊木板房裡有具男屍,顧老壽好不驚詫,當即帶領兩個屬下趕了過去,果見木板房裡有一具脊背朝天、趴倒在地的男屍。男屍整個頭臉栽倒在板房一角浸漫過來的水凼裡,已腐爛得看不清五官,分明已是死去有段時間了。死者後腦勺顱骨凹裂,旁邊扔著一把沾著乾涸血痕的羊角錘,由此可知死者是遭人背後突襲而亡的!所幸死者手腳和衣履完好,上身穿時髦的皮夾克,下身穿著小鎮當地人常穿的燈籠大襠褲,腳蹬鬆緊囗絨布鞋,半土半洋的,左手無名指上一枚碩大的喜鵲登梅銀戒指很是顯眼。一翻死者的衣兜,竟「叮叮噹噹」滾出一堆大洋錢,數一數,整整二十塊。

顧老壽尚在盯著那片水凼俯身沉吟,一個巡警驚呼起來:「這,這人是皮小樂吧?看看這身打扮和這二十塊大洋錢!沒想到他竟然被人砸死在這裡了!」

說起皮小樂,話還真有點長。他自小就在鎮上長大,十來歲時因為無人管顧,成了偷雞摸狗、騙吃騙喝的無賴少年。鎮上老少人見人嫌,他也實在混不下去,便離開了小鎮到幾十裡外的上海灘闖蕩。一晃又是十年過去,今年開春,皮小樂突然衣著光鮮地回來了,穿著鋥亮的皮夾克和皮鞋,脖子上吊的懷表和別在胸兜上的派克筆都金光燦燦的,手裡也似乎有花不完的錢,還提著一根被稱為「司的克」的文明棍,舉手投足活像個富豪闊少爺。大家一番議論,都覺得他這麼些年在上海灘混發財了。

更令人驚奇的是,皮小樂沒過幾天居然就向在鎮十字街頭開「廂裡香」飯館的女老闆葉玫瑰求婚!葉玫瑰是個寡婦,開飯館多年積攢的錢並不多,又是個其貌不揚的半老徐娘,想再嫁一直沒人願意娶她。真不知翩翩青年、白面書生似的皮小樂看中了她什麼!兩人一拍即合,很快結了婚。婚後,葉玫瑰自然對皮小樂寶貝得不行,皮小樂也入鄉隨俗,剃了個精光葫蘆頭,衣著打扮幾乎與鎮上人一般無二,挎著葉玫瑰的臂膀在街上走來走去,還一口一個「親愛的」,少夫老妻如膠似漆,著實令人肉麻!

皮小樂能說會道,說起上海灘十裡洋場光怪陸離的奇聞怪事眉飛色舞,葉玫瑰聞所未聞,著實感到有趣——小鎮雖和上海灘近在咫尺,但風氣封閉保守,百姓們大多安守祖傳的家業,很少有人像皮小樂這樣出去闖蕩討生活。

皮小樂對葉玫瑰的小飯館不屑一顧,一眼灶鍋幾張飯桌,想發財只怕到猴年馬月,遠不如自己投資玩股票!葉玫瑰曾聽說如今上海灘風行什麼證券交易所和玩股票,有的人一夜暴富成了百萬富翁,也有人傾家蕩產跳了黃浦江,不由對皮小樂的話半信半疑。

皮小樂神秘地告訴她,自己有個鐵哥們在證券交易所當結算股票交易量的「黃馬甲」,能將股市最機密的行情打電話透底,自己便低買高拋,這兩年大洋錢賺了個盆滿缽溢!而如今自己也無須回上海,只消每天到鎮上新開的郵電所打打電話、匯匯款子,所僱的經紀人便會為自己打理一切,自己便可坐吃結算後的股息紅利了!

葉玫瑰聽得半懂不懂的,卻已動了心,拿出自己壓箱底的十塊「鷹洋」交給了皮小樂,讓他為自己買股票。兩天後,皮小樂把一張旗昌公司的股票給了葉玫瑰。讓葉玫瑰喜出望外的是,幾乎每個星期,她都會收到一張股息匯款,兩個月下來,所得紅利就已經抵得上二十塊鷹洋了,足足翻了一番!肥水不流外人田,在葉玫瑰的鼓動下,她的各路親朋好友也將大把的洋錢交給了皮小樂,買花花綠綠的各樣股票,果真每星期坐吃「股息」,這真是閉門家中坐,財從天上落!一傳十,十傳百,皮小樂簡直成了財神爺。

小鎮雖小,但由於地近上海,浙東的絲綢、生漆、皮貨、鹽等各類土特產都打這兒過,不少商戶坐地轉手發賣,因此鎮老街上的老財東不少,很早就有「四象八牛」之說——家財過百萬被稱為「象」,過五十萬則被稱為「牛」。當下老財東們也紛紛找到皮小樂要投資股票。皮小樂起先婉言拒絕,老財東們的投資意向反而更強烈了,不時來糾纏。沒奈何,皮小樂只得來者不拒,這下,廂裡香飯館門庭若.

2.荒唐小開

中秋節後的第二天中午,皮小樂從郵電所回來,破天荒地沒像往常那樣滿面春風,而是捏著一張電報紙悶悶不樂,整個下午都眉頭緊皺。把丈夫奉若神明的葉玫瑰在晚飯時忙追問他怎麼了,皮小樂咕噥著說遇到了一點小麻煩。葉玫瑰哪肯輕信,皮小樂只好牙疼似的吐了實,說先前他在上海大世界「白相」時,認識了一個富豪「小開」,名叫柳小華,他曾向柳小華借了一百塊大洋,後來陸續還了八十塊,尚欠二十塊,只是時日一長,他差不多把這件事給忘了,不曾想如今柳小華居然找上門來。說著,皮小樂攤開了那一紙電報,上面寫道:小樂,我今晚九點到鎮,住宿於大通旅社,你準時來見我。

原來是這麼一樁小事,葉玫瑰鬆了一口氣,當即為丈夫點數了二十塊大洋錢,裝進了他的皮夾克衣兜裡——如今家中不差錢!沒想到皮小樂依舊憂心忡忡,吞吞吐吐說這個柳小華天性乖張,喜歡逞兇鬥狠,在上海灘黑幫裡很有勢力,只怕他這次來者不善,責怪自己還錢太晚,曾有人稍微惹他生氣,被他剁了手!葉玫瑰一聽也緊張起來,建議他多帶幾個人去,皮小樂頭搖得像撥浪鼓,連說不行的,這姓柳的小開吃軟不吃硬,去的人多了他會認為受到威脅,日後會招來他更兇狠的報復,倒不如單刀赴會,卑詞陳情,把這尊兇神打發走算了。

臨出門前,皮小樂故作輕鬆地吻別葉玫瑰:「親愛的,我這次出門想來沒什麼要緊,會平安回來的,但也可能回來得晚一些。如果我在明天早飯前還沒回家,那你一定要拿上這封電報去鎮巡警所報告,那個柳小華是脫不了干係的!」言畢,皮小樂提著他的「司的克」,對忐忑不安的葉玫瑰揮手而去。

沒想到一語成讖,皮小樂還真的一去不返!第二天上午,葉玫瑰舉著電報哭哭啼啼來報警了,顧老壽三人立馬同葉玫瑰一起趕到大通旅店追查柳小華的下落。不一會兒,一個身穿單薄睡衣、呵欠連天的年輕人被旅店老闆帶到了大堂。顧老壽細一打量,只見這個年輕人梳著油亮的八字大背頭,架著金絲邊銀白框眼鏡,上唇一抹精心修飾過的八字鬍尤其引人注目,髭鬚不長不短,細密黝黑,向兩側嘴角神氣地翹著。他口裡叼著雪茄,手腕上套著個亮閃閃的金殼大手錶,時不時來一句洋涇浜英語,活脫一個輕浮任性的上海灘小開!他不時地用紙巾揩鼻涕,還連打了幾個噴嚏,分明是感冒了,說話嗡聲嗡氣的。面對顧老壽的盤問和葉玫瑰的哭訴,柳小華一陣驚愕之後,勃然大怒,拍打著大班臺叫道:「搞什麼鬼名堂!不錯,昨天晚上我是見他來著。這小癟三!他本是跟了我好幾年的小跟班,一年前確實借了我二十塊大洋,之後不知怎的不辭而別。二十塊大洋對我來說是毛毛雨了,我差不多早把這事忘了。早些天我突然收到皮小樂的一封信,說他自從拖欠我的大洋錢,一直感到很愧疚。如今他回到了鎮上,這裡的鐵砂青蟋蟀向來有名,現在正是鬥蟋蟀的好時節,所以他特意為我覓了幾頭鐵砂青,也算是歸還我的大洋。我最喜歡的就是鬥蟋蟀,接信後就急忙趕來了,哦,這家旅店也是皮小樂在信中向我推薦的。我剛落腳皮小樂就來了,拉著我上了輛黃包車,說馬上就去看蟋蟀。黃包車一直把我倆拉到了鎮南口才停了下來。黑燈瞎火的,我跟著皮小樂走了一通,被繞得不辨東西南北。走著走著,皮小樂就不見了。我連叫幾聲也沒回應,只得摸索著往回走,好久才等來一輛黃包車,總算又回到了大通旅店。該死的旅店連熱水澡都不能洗,害得我感冒了。更該死的是那個皮小樂,到現在都不來見我……」說著,柳小華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啪」的一聲,摔在顧老壽麵前。葉玫瑰自然認為這個柳小華說的全是謊話,當下不依不饒大吵大鬧。柳小華抱著膀,扭過臉理都不理睬她。

顧老壽當然也不會輕信柳小華的話,當即宣布將他拘禁在大通旅店。柳小華對此倒也平靜地接受了,嗡聲嗡氣說道:「好吧。麻煩你們也為我找到皮小樂,我要好好教訓他,他竟然敢給我賣野人頭!」

接下來,顧老壽三人一番忙碌,通過筆跡對照,證實了柳小華手中的信確實為皮小樂所寫;再找到那天拉黃包車的兩個車夫,兩人一致指認柳小華所說為實。一天後,顧老壽只得擺擺手,將柳小華「開禁」。西裝革履的柳小華不滿地衝顧老壽咕噥道:「儂格個人,做事也太神之胡之了!」說完,吐出嘴裡的雪茄菸頭,拎起皮包走了。「神之胡之」是上海話中對腦子不清楚、辦糊塗事的斥責語,顧老壽聽了,一聲長嘆,一陣苦笑。沒想到皮小樂的失蹤在鎮上引發起一場軒然大波。一條老街上至掌柜富翁下至裁縫皮匠,全衝到葉玫瑰的廂裡香飯館,手舉著各樣花花綠綠的股票,要求算帳兌現。所有的股票事宜全是皮小樂經手辦的,葉玫瑰哪裡知曉?頓時懵了。群情洶湧,眾人把廂裡香飯館掘了個底朝天,卻沒有搜出幾塊大洋錢。

眼看眾人要打砸廂裡香,多虧顧老壽他們及時趕來了。顧老壽也算是個老上海了,接過眾人手中的股票細細一看,發現這些全是分文不值的垃圾股,頓時明白這是一起以代購股票分紅為誘餌的騙局!這樣的騙局幾年前在上海灘十裡洋場就已出現,早就臭了大街,可嘆本鎮的老財東們孤陋寡聞,依舊上了皮小樂這個混子的當,而葉玫瑰也不過是被皮小樂蒙在鼓裡的道具而已,只怕他自己已經捲款逃之夭夭了!

3.兇手到案

上了當的老財們不依不饒,天天圍著巡警所吵鬧。顧老壽立案上報後,警察廳派員前來核實,發現短短幾個月裡,皮小樂竟集款上百萬元之巨!警察廳立即全城張貼通緝令及照片,四處捉拿皮小樂,卻沒有絲毫線索。沒想到眾裡尋他千百度,皮小樂卻早被人砸死在了溪邊的木板房裡!

由於案情重大,警察廳很快又派了幾個精幹探員和法醫來到了鎮上,加上顧老壽組成了一個偵案小組。法醫經驗屍判斷,死者被害於二十天前,也就是陰曆的八月十六前後,系顱後被猛擊致死,兇器就是那把帶著血痕的羊角錘。羊角錘有十來釐米長,胡桃木木柄,錘頭用鋥亮的精鋼打成,再看錘柄上的商標,乃是美國史丹利牌羊角錘。偵案小組又傳來了在押的葉玫瑰,葉玫瑰一見那身衣服,頓時眼圈通紅,當看到那二十塊大洋和死者手指上套的戒指時,葉玫瑰不由得放聲大哭:「這就是我的夫君小樂!小樂啊小樂,你死得好慘!這二十塊大洋是八月十六那天我親手放在他兜裡的,這枚銀戒指是訂婚時我親手套在他手指上的……」

這下,死者的身份無可置疑了,接下來自然是追查兇手。毫無疑問,柳小華嫌疑最大,極可能是喜怒無常的柳小華對皮小樂尋覓的蟋蟀不滿意,認為皮小樂又耍了他,一怒之下用隨身攜帶的羊角錘將他錘殺。而那柄羊角錘,也是一個有力的佐證——史丹利羊角錘是剛剛流入中國的洋貨,只有上海灘南京路上的新新公司專賣,鎮上根本沒得買!

偵案小組決定立即到上海拘捕柳小華,沒想到一直沒有吱聲的顧老壽吭哧了一句:「拘捕柳小華是應該的,但我覺得死者是皮小樂的證據還不太充分,因為……」幾個探員對此極為不屑:連枕邊人葉玫瑰都一眼認出是皮小樂了,還有啥可疑的?這個姓顧的,果不其然是個「老壽」,讓他加入偵案小組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偏偏他還老三老四地亂插嘴!面對同事的諷刺,顧老壽臉憋得通紅,生生把後半截話咽回肚子裡。

拘捕柳小華不費吹灰之力,他正在百樂門摟著舞女跳舞呢。柳小華蹦著高兒說自己是冤枉的,探員們可不管這些,直接把他扭送到了檢察廳。檢察官們則將柳小華關進拘禁房,隨即整理他的案卷,並以殺人罪對他提起公訴。

該案轟動一時,各大小報紙更是予以大幅的報導,對柳小華及其家世進行了全方位的「扒皮」……

柳家老主人名叫柳華彬,本是個浙江小木匠,吃苦蠻做又極善經營,創辦的華興家具廠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終於成了上海灘赫赫有名的「家具大王」。柳華彬發跡之前同原配生有一子柳大華,發跡後包養了一個二夫人,又生下了個小兒子,就是柳小華,兄弟二人的年齡差足足有二十歲!柳大華酷肖父親,精明能幹,而蜜罐子裡長大的柳小華,卻依仗父母的寵愛,只知吃喝玩樂,整日油頭粉面地軋朋友,泡舞廳,成了上海灘有名的敗家小開。知子莫如父,柳華彬臨終前留下遺囑,將家具廠全盤交給了柳大華打理,但柳大華每年要給柳小華兩千塊大洋錢供其享樂,這樣一來既保住了柳家的家業,又使成了「脫底棺材」的小兒子衣食無憂。然而,老父親死後,每年兩千塊大洋錢竟然不夠柳小華揮霍,他隔三岔五還要找哥哥討要錢!柳大華不勝其煩,乾脆來個兄弟分居,避而不見,只命老管家柳老忠出面,像打發叫花子似的,每每施捨給他十塊八塊的。

這些消息大多是記者們從柳老忠那裡挖掘過來的。不過柳老忠並不樂意同記者們打交道,他倒喜歡同弄堂門口那個新來的補鞋匠扯東道西,那補鞋匠同柳老忠年歲差不多大,兩人挺談得來。

只說柳小華被關進拘禁房後,一日三餐都是由柳老忠管送的,其間,柳大華只來探過一次,柳小華見到哥哥,立馬哭得鼻涕橫流,全沒有了小開的風範。他哭訴自己是冤枉的,根本沒有殺那個皮小樂,哀求哥哥一定要幫他請律師,以便在法庭上為他申訴冤情。柳大華鄙夷地瞥了一眼這個不爭氣的同父異母弟弟,便滿臉厭惡地扭轉身,冷冷地道:「好吧,我可以再花上兩千塊大洋為你請個名律師,不過從此之後,你我兄弟的情分一刀兩斷。說吧,你準備請哪個律師?」一聽此話,柳小華馬上破涕為笑,一迭聲地說:「就請何宇鵬律師事務所的何大律師好了!我同何大律師熟識,他一定能幫我打贏這場人命官司的!」何宇鵬?柳大華聽了不由一怔,他因為生意糾紛的原因,常同滬上律師界打交道,對名律師幾乎都耳熟能詳,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何宇鵬還真是頭一次聽說,但柳大華還是點點頭,然後起身就走了。

同去的記者立即寫了一篇採訪登報,題目便是:荒唐小開,真冤還是假冤?骨肉兄弟,有情畢竟無情!

4.當庭逆轉

一個月後,法院開庭審理皮小樂被害案。法庭上,只見柳小華依舊西裝革履,油亮的大背頭,神氣高翹的小鬍子,滿臉玩世不恭一如當初;原告席上,坐著哭哭啼啼的葉玫瑰,在她身後,是鎮上那十幾個沮喪不已的老財東,他們甚至比葉玫瑰更痛恨柳小華,他們固執地認為,若不是柳小華殺害皮小樂,他們的大洋錢絕不會打水漂!而作為柳小華唯一的親屬,柳大華並未出席,只派了柳老忠來。

身披黑色法袍的首席大法官敲響了法槌,宣布開庭。

一個檢察官信心滿懷地站起身,先對皮小樂被害一案的偵檢情況作了陳述,隨之讓葉玫瑰、大通旅社的老闆和車夫等一幹證人一一作證,然後展示了柳小華發給被害人皮小樂的電報、現場發現的那個羊角錘等系列物證,從而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證據鏈,證明殺害皮小樂的兇手,就是見過皮小樂最後一面的柳小華。最後,檢察官以慷慨激昂的語氣,強烈要求法庭判處柳小華死刑!

法庭進入了辯論階段。在柳小華的目示下,他僱請的何宇鵬律師站起來面向大法官,用不疾不徐的語氣道:「尊敬的大法官,現在我要向公訴人、也就是檢察官先生提個問題,可以麼?」

大法官表示同意。何宇鵬清了清嗓子,向發言的檢察官問道:「請問,在蒲溪岸邊木板房裡發現被害人屍首的日期,能確定是公曆十月二十七日,也就是陰曆的九月二十那天嗎?」

「能確定。」檢察官肯定地道。

「由此你們推定死者死於一個多月前,也就是陰曆八月十六那天,恰巧是皮小樂失蹤的日子,對麼?」

「對的。」

「好。」何宇鵬又面向了審判臺,拿腔作調地說,「尊敬的法官先生,我接到委託人柳小華無罪辯護的請求後,隨即多次去案發地調查走訪。現在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我的委託人絕不是殺人兇手,他是冤屈的!」隨之瀟灑地對身後一擺手,示意證人出庭。

「第一位,在鎮老街西北角開修表鋪的劉大有師傅!」

劉大有胳膊下夾著雙拐,費力地站起來說道:「我本來不太認識皮小樂,只見過兩次面。陰曆九月初五那天,天氣突然轉冷,一整天沒生意,天快黑的時候我正在上門板,有人突然敲響了我的門板,說是要修表,我從板門洞裡接過來那隻懷表一看,是一隻浪琴表,好表咧!再細細地一檢查,是表芯內的發條壞了,挺不好修的,我就給他開了一張手錶收據,讓他三天後來取表。可是那修表人遲遲沒來取,一個月以後,我納悶之下打開了懷表的底蓋,發現底蓋內刻有『皮小樂』三個字,再一回想那修表人的模樣,可不就是皮小樂麼?我的腿腳不便,便託人向皮小樂捎話讓他來取表。不成想人家告訴我,皮小樂來不了了,早在陰曆八月十六就被人殺死了,警察正在破案呢!我聽了當時就嚇慌了,莫非九月初五那天,我見的是皮小樂的鬼魂?」

劉大有說完,將一隻金光燦燦的懷表和一張皺巴巴的修表收據存根呈給了法庭。法官們互相傳視,果然是一隻底盤內刻有皮小樂名字的浪琴懷表,收據存根上的日期也明確無誤是「九月初五」!再將懷表傳示給葉玫瑰,也得到了葉玫瑰的確認。

臺下的檢察官們有點發懵了。

何宇鵬甩了甩油亮的分頭,又讓他身後的第二個證人發言,那是鎮北街開早點鋪的周進財。周進財未曾開言,先將一根文明棍高高舉起,然後回憶道:「八月二十七,這日子我記得蠻清楚——當然是指老歷了。因為那天夜裡我媳婦生孩子,我忙活了一夜,早點也沒來得及做,反正我的生意也不好,無所謂的。開了門後我轉身回裡屋繼續伺候老婆孩子,沒大會兒聽得外間有人呼早點,我探頭一看,只見一個年輕客人背對著我坐在了飯桌旁。我便對他說今天早點沒得賣,那客人起身就走了。後來我出來收拾飯桌,發現飯桌旁多了這麼一根拐棍,哦,不,是文明棍!在我們鎮上,走路用這種棍子的年輕人可只有皮小樂一個,不用說這文明棍是皮小樂的,我便替他收了起來。直到為兒子過滿月,我才聽賀喜的客人們嚷嚷說皮小樂都死了一個多月了,莫非我那天見鬼了……」

周進財的話又在法庭內驚起一陣嗡嗡嚶嚶的議論。

「下一位!」何宇鵬敲了敲椅背。

第三個證人是在鎮上開「摩登時代」照相館的館主路明,一個身穿米黃色風衣、頭上歪扣著一頂鴨舌帽的年輕人。

路明神情頗為沮喪地道:「我的照相技術是在日本學的,今年初秋,我在鎮橋頭開了鎮上第一家照相館,不料開業後門可羅雀。一打聽,原來是鎮上的人都認為照一回相就會丟一回魂。終於『雙十節』那天,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走進了我的照相館。大喜之下我忙為他照起相來。那年輕人看來很有照相經驗,板凳上一坐,便調整表情面含微笑。第二天我衝洗好照片一看,覺得這相片照得極好,便放大並裝裱好,掛在照相館的堂壁上,也算給鎮上人做個活廣告吧。誰知鎮上的人見了壁上的照片都吃驚得不得了,告訴我說此人叫皮小樂,早在陰曆八月十六就被害了!我嚇壞了,如此推算,那天來照相的年輕人莫非是皮小樂的鬼魂?這件事轟動全鎮,就更沒有人來照相館照相了,我都快關門大吉了。喏,這就是皮小樂的照片,上面有照相日期:雙十節留照……」

三個證人發言完畢,何宇鵬作總結辯護:「綜上所述,我認為可以得出結論:警方在蒲溪發現的死屍絕非皮小樂的屍體,因為在陰曆的八月十六之後皮小樂仍活在人間!換句話說,我的委託人柳小華先生並非殺害皮小樂的兇手,檢方的指控是完全不成立的!為此,我代表委託人向法庭提出無罪判決,並希望檢方,包括警方在內,對我的委託人當庭道歉!」

一石激起千層浪,法庭上沸騰起來,大法官連敲法槌也不起作用。檢察官和辦案的警察們慌亂不已,有的直翻卷宗,有的茫然向天,卻沒有人敢站出來反駁何宇鵬,只有那個顧老壽雙臂抱膀,不時冷眼瞟瞟被告席上的柳小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最終,法官們和陪審團經過合議,由大法官一槌定音,判決柳小華勝訴!檢方和警方的人員個個垂頭喪氣,大眼瞪小眼,誰都不願意上前對柳小華當庭道歉。

這時,顧老壽站了起來:「大家都是有臉面的人,只有我快退休了,無所謂了,就讓我去向柳小華先生道歉吧。」

5..最終謎底

顧老壽來到高昂著頭、鼻孔朝天的柳小華面前。這時,正要攙扶二少爺無罪出庭的柳老忠驚訝地認出:這、這不是常在弄堂口同自己嘮嗑的修鞋匠嗎?原來他是個老警察,瞞著同行化裝查案呢!

顧老壽並沒有對柳小華鞠躬,而是突然出手,一把扯下了他的頭髮,揪掉了他的小鬍鬚,又挑落了他的眼鏡:「請大家細細地看一看,他是誰?」原來,這柳小華的大背頭居然是假髮套!連小鬍鬚也是假的!那金絲邊眼鏡架倒是真的。

「皮小樂!」鎮上的人不約而同地驚呼起來,離柳小華最近的柳老忠更是吃驚得直揉眼,嘴巴張得能塞下個雞蛋!

柳小華,不,皮小樂驚慌之下就要往外跑,卻被顧老壽「咔噠」一聲,重新用手銬銬在了被告席的橫欄上。

這下法庭全亂了套,皮小樂成了注目焦點,各路記者的照相機對著他「噼裡啪啦」拍個不停,人們都站起身伸長脖頸直向被告席上擠。法警們趕忙站成一排上前阻擋,大法官沒命地亂敲法槌,總算使大家各就各位。

大法官連揩頭上的熱汗,總算有點開了竅:「儂這個、儂這個皮小樂為什麼要冒充柳小華?可、可是那個柳小華到哪兒去了?莫非、莫非死在蒲溪板房裡的是柳……」

「對,正是柳小華!」顧老壽接口道。「不不不,柳小華不是我殺的!」皮小樂尖聲叫道。

顧老壽麵不改色地說:「呵呵,皮小樂,你說這話,言下之意,是承認蒲溪那具死屍確實是柳小華了?」

皮小樂這才意識到自己失了言,一時張口結舌,額頭冷汗直流。

這時,著急的除了皮小樂之外,還有他的辯護律師何宇鵬。何宇鵬擠上前,結結巴巴地對顧老壽道:「請你,請你不要對我的委託人設置語言陷阱!」又從皮包裡抽出一卷材料,反詰道,「蒲溪、蒲溪那具死屍不是柳小華的,因為根據你們警方的問訊記錄,柳小華第二天還在大通旅社接受過你的問訊呢……」

顧老壽對何宇鵬嘲諷地一笑:「哼,別忘了你的委託人是柳小華!現在怎麼倒為皮小樂辯護了呢?」接著從衣兜裡拿出兩張照片,「還是讓事實說話為好。這是我們當初在蒲溪現場勘驗時拍下的兩張照片,一張是死者的腳趾照,可以清楚地看到死者的左腳有六個腳趾頭;另一張是死者的內褲照,是永安百貨公司最新推出的尖角斜紋內褲,在小開們中間最為時髦。老忠啊,我想你應該能從這兩張照片中認出死者到底是誰,我記得你說過你家二少爺左腳有六個腳趾頭。」

柳老忠接過照片,頓時淚眼婆娑:「是,是我家二少爺,沒錯!我家二少爺乳名小六子,就是因為他的左腳有六個腳趾頭,這條尖角斜紋內褲,是二少爺特意吩咐我去永安公司買的……」

顧老壽繼續質問皮小樂:「皮小樂,你的燈籠褲、皮夾克和訂婚戒指,還有那二十枚大洋錢,怎麼跑到柳小華身上去了呢?而柳小華的一身衣飾和金絲邊眼鏡,又怎麼跑到你身上來了呢?也就是說你為什麼要和柳小華互換身份呢?」

皮小樂頭耷拉得像燒雞,整個法庭安靜得能聽見落地的針響,只迴蕩著顧老壽的聲音:「你不說,我來說!很顯然,柳小華是被你以蟋蟀為餌引誘到鎮上來的,被害的地方也是你精心選擇的——柳小華的頭顱被你故意拖到水凼中讓其腐爛,而蒲溪兩岸蘆葦叢生,屍體十天半月也不會被人發現。你和柳小華互換了衣服,並把殺人兇器羊角錘丟到現場,隨後你扮演成柳小華回到大通旅社。由於柳小華這個小開之前從未來過鎮上,而你又裝做感冒變了腔調,因此大家包括我在內都被你蒙了過去!」

「一切如同你預想的那樣,案發後,你成了死者,而你扮演的柳小華則成了兇案嫌疑人,被關進了局子,可你為什麼又要這樣做呢?說來這是案中有案啊!當初你以代購股票分紅設了個騙局,騙了鎮上的財東們上百萬元的巨款之後,最好的脫身之計莫過於找個『替死鬼』替自己死去。」

「這時候你想起了柳小華,以前在上海灘曾跟隨過的主人!據我所知,柳小華這個小開只知吃喝玩樂,而無防人之心,而且,由於年歲相差很大和爭奪家產的關係,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柳大華從來對他不管不顧,兄弟倆連面都幾乎不見的,而管家柳老忠又老眼昏花的。因此在你的眼裡,他成了當替死鬼的最合適人選!」

柳老忠恍然大悟,跺著腳痛心地衝皮小樂怒吼道:「你這個小癟三,本是個差點兒被人打死的賊骨頭,幸虧我家二少爺可憐你,讓你當了他的小跟班。只是二少爺不爭氣喜歡賭博,有時候賭輸了欠別人的錢,你們長相身材差不多,他便讓你戴上假髮套、貼上假鬍鬚冒充他。事後雖然你免不了挨頓打,但二少爺不曾虧待你,給你不少大洋錢!不料想你竟然把二少爺給殺害了!」

最後,柳老忠又不免疑惑道:「只是你這個小癟三,裝扮成我家二少爺後卻又為啥把自個兒關進監牢呢?你這不是作繭自縛嗎?」

顧老壽「呵呵」一笑,揭開了這個謎底:「皮小樂李代桃僵裝扮成柳小華,打了一個時間差。起初,在他的瞞天過海之下,我們只把這個案子作為『皮小樂失蹤案』來處理的,輕而易舉把『柳小華』放過了,因為他當時也是受騙者啊。直到一個月後蒲溪板房屍案發生,我們才把他這個『柳小華』作為嫌疑人監禁起來。而在這之間的一個月,他已經以皮小樂的身份偷偷潛回鎮上,分別出現在劉大有的修表鋪、周進財的早點鋪和『摩登時代』照相館裡。」

「當然,這三家門庭冷落、偏僻閉塞的店鋪也是他精心選擇的,目的就是悄悄留下皮小樂仍活在人世上的證據,以便在今天的法庭審判上讓何大律師突然拿出來翻案,從而能順利地走出法庭,以後就用柳小華的身份在上海灘逍遙快活!不過,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其實也露出了不少馬腳,比如當初把史丹利羊角錘丟在現場,就很令人起疑,豈有不知掩藏兇器的兇手?分明是在設圈套呢!而死者六個腳趾頭的左腳和時髦的尖角斜紋內褲更不消說了。今天,這個柳小華一出場,一看那油亮的大背頭和神氣的小鬍鬚,我斷定此人就是皮小樂!須知,拘禁所裡不能理髮,更無法修剪鬍鬚,這大背頭和小鬍鬚豈不是假的?」

顧老壽話鋒一轉,目光灼灼地直視何宇鵬道:「何大律師,正如柳老忠所說,皮小樂是一個小癟三,股票分紅騙局和柳小華被害這樣的連環案,複雜的案情絕非他一人之力所能辦到的,他只不過充當了一個馬前卒而已,在他的背後,定然有一個專門謀財害命的團夥黑幫在操縱,相信我們警方會順藤摸瓜,真正把此案弄個水落石出!」何宇鵬臉色煞白,渾身篩起糠來。

法庭大譁。

皮小樂像條癩皮狗似的癱倒在地,而上了當的葉玫瑰號啕大哭起來,鎮上的財東們則咬牙切齒地咒罵著。

一個檢察官站起身,先拿出拘捕令宣布將皮小樂拘押,又對大法官鞠了個躬,語氣沉重地道:「尊敬的大法官,由於案情出現重大變化,檢方決定撤銷皮小樂被害一案,同時,就柳小華被皮小樂殺害一案向法庭提起公訴!」

大法官法槌一敲:「本法庭接受並將擇日審理此案!」

記者們手中照相機的閃光燈又是「咔嚓咔嚓」響成一片,沒有人注意到顧老壽悄悄退到了法庭一角,緩緩地摘下了頭上的警帽——今天一早,警察廳已對他頒發了退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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