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證據
2023-10-13 19:11:49 1
1午休時,藤波到公司附近的郵局去了一趟,在那裡存了一些錢。下班時,他還順便在車站附近的超市和小商店裡購買一些要用的東西回家。
藤波回到家,妻子還在入迷地看著電視。
睡覺前,藤波走進自己的房間,打開了包。他不由一驚,包裡沒有他買來的新版書。
不可能沒有的。在書店裡付了錢以後,是自己親手放進包裡的。書不見了,但有一個手摸上去感覺沉甸甸的紙包。
藤波無意地打開紙包,不料驚得目瞪口呆,紙包裡是一疊萬元票面的紙幣。
藤波還以為是假幣或是兒童玩的紙幣,但與真幣一比較,沒有任何不同。印刷、手感、清晰度都完全一樣,這一疊錢無疑都是真的。
藤波數了數錢,這一疊錢有三千萬元。除了錢以外,包內還放著周刊雜誌、微型錄音機、耳機、名片、剛開始拆封使用的保險套、電話磁卡、旅館住宿卡等。
名片上印著有「業餘作家」頭銜的名字「下城保」。
失主好像是一個叫「下城保」的人。失去高達三千萬元的巨款,失主一定會很焦急。
藤波剛要將手伸向電話機,卻又在半空中停下了來。
若有三千萬元,加上工作一生的退職金,平時壓抑著的任何欲望都能夠實現。
但是,這錢是別人的。只是失主拿錯了包,所以自己才暫時保管著。儘管如此,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強烈地被這不屬於自己的錢所吸引著。
回頭想來,在前半生的人生中,藤波生活得很壓抑。如將這些錢據為己有,那又會怎麼樣呢?藤波始終在「假設」的基礎上推算著。
對了!失主即便想找藤波也聯絡不上。藤波回想著自己包內的東西,幾本剛在書店裡買的書,一本剛開始讀的書,還有手帕、摺疊傘、口罩等雜物。沒有名片、身份證、月票、筆記本等表示身份的任何東西。
三千萬元不費吹灰之力就落在自己的手中,興奮從胸膛深處往上湧。這是一種不能與人分享的興奮,是樂於獨享的興奮。
結婚以後不久,妻子便另設臥室了。這對藤波來說,不和妻子同住一室,真是值得慶幸的。這天晚上,他將三千萬元墊在枕頭底下睡了。
2
得到三千萬元以後,藤波感到世界都變了。但是要觀察一段時間,確認失主不會追來之後,才能花這些錢。
過了一個星期,失主沒有追來。藤波終於釋然,放鬆了警惕。這時他已經將錢存入了銀行。他從銀行裡取出五萬元,購買了一條項鍊,背地裡喊出千代,將項鍊交給她。
千代一瞬間愣住了,驚得講不出話來。而且,當她知道這項鍊是送給自己的禮物時,她便臉上發出光來,一把摟住了藤波。
「我真高興呀!收到這麼貴重的禮物,有生以來還是頭一次呀!藤波先生,我喜歡你,很喜歡你,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喜歡你!」
僅用五萬元,年輕女人就用了一連串的「非常」,將鮮嫩的肉體擁入藤波的手臂內任憑藤波撫摸。
「千代君,這次休息時一起去旅行好嗎?」藤波趁著千代正在為項鍊而歡欣雀躍時,在她的耳邊輕聲喃語道。
「好啊!旅行,我最喜歡了。真的要帶我去?」千代喜悅地說。
「當然啦,你想到什麼地方去?我帶你去。不過,我很難請出假來,所以暫時先找一個能住一宿的地方。」藤波說到「住一宿」時,故意將語氣表現得很慎重。
「如果住一宿的話,我也正合適,不過……有一點不好辦呀。」千代的表情上掠過一層陰影,好像感到很為難。
「你有什麼不方便的?」藤波感到一陣不安,仿佛好不容易抓到網裡的獵物眼看就要逃走似的。
「也說不上不方便,我從來沒有出去旅行過,所以沒有出門旅行的衣服。」
「衣服?不管花多少錢,我來替你買。」
「真的?有件衣服,我早就看中了!」千代巧妙地利用了這次機會。
無論千代看中什麼樣的衣服,因為有著三千萬元,所以藤波的底氣也足了。只是五萬元的項鍊,她就如此眉飛色舞,所以即使加上一件衣服,價錢也不會貴到哪裡去。
得到千代的承諾,藤波信心倍增。他仿佛感到自己得到了一本護照。這本護照將引導他通往世間那些漂亮女人們的身邊,而在以前,他對那些女人們是高不可攀的奢望。
3
藤波對妻子說,下一個周末連同休息日都要出差,平時他就常常在休息日裡出差的。
「你自己要當心點。」妻子沒有任何懷疑,敷衍地說道。那副表情好像是將他當作了一個巨大的垃圾,寧可讓他在休息天裡出差,落個清靜,求之不得。
他在百貨店裡替千代買了一套五萬元的超薄型西服,千代興高採烈。
藤波的滿足比千代更大,只要想像出千代脫去那套衣服時的場面,他便會心花怒放。
約定出發旅行的前一天早晨,藤波一邊胡亂地吃著早飯,一邊似聽非聽地聽著電視新聞。不料,電視主持人報出的一個人名,讓藤波驚得將飯碗都翻落了。
「18日11點左右,在東京都新宿區大久保二丁目二十?菖番地萬壽莊住宅105室,發現了一具屍體。死者是31歲的房主下城保先生。
失主被殺。三千萬元已經永遠無需歸還了,藤波真想感謝那個兇手。電視廣播說,警方認定是熟人作案,調查他的社會關係。被害者和藤波之間沒有任何關聯。
那天夜裡,在擁擠的電氣列車裡,下城保只是錯拿了藤波的包。無論怎樣清查下城的社會關係。藤波也不會出現在警方的視線內。就是說,藤波處在絕對安全的地方。
下城保和藤波之間雖然沒有任何關聯,但下城保死去,最得益的是藤波。就是說,從警察的角度來看,藤波具有殺害下城的動機。
假如警察發現有一個藤波存在,就準會將他設在頭號嫌疑人的位置。
——嗨!別開玩笑呀!
藤波感覺到自己的臉色正在變得蒼白。雖然信口開河說什麼想感謝那個兇手,但自己就是應該受到警察追捕的頭號人物。
藤波當著妻子的面離開了家,但他已經無意再去上班,即使到了公司裡也沒有心思工作,那樣也許反而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他在路上向公司打了一個電話,推說自己身體不好請假了。但是,他也不想回家。他在上班路線的半途中下車,走進旅館裡,不知所措地浪費著時間。
約好明天與千代一起出去的旅行,他也已失去了愉悅。第一次鬥膽偷情尋歡的旅行,只會感到難以忍受的痛苦。一邊聽著背後警察追來的腳步聲,一邊卻在與年輕女人尋歡,他怎麼也沒有那份心思。
千代一定會不高興的。而且,他知道這是在他的人生中放走了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但是,他不想那樣。他也不想和千代聯絡,說放棄這次旅行。
這天,他在旅館的房間裡茫然地一直待到晚上,很晚以後,他才終於走出旅館向家裡走去。妻子還以為他是下班回來。
他早早地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重新取出下城保的包。錢已存在銀行裡,包和包內其他的東西都放在身邊。
藤波重新審視著名片上的名字和住址。下城保,新宿區大久保二丁目二十x番地,萬壽莊,業餘作家,沒有錯。這樣看來,不可能是同名同姓的另一個人了。
藤波再次檢查了包內的東西,保險套和旅館住宿卡引起了他的注意。旅館住宿卡的發行日期是3月7日,是拿錯包那天夜裡的三天前。在旅館住宿卡裡,除了「下城先生」之外,就是別名。
保險套盒子內用過兩枚保險套,他使用過保險套,說明他有相好,那個相好也許就是旅館住宿卡裡記錄著的同伴,女人是導致犯罪的根源。
放在下城保包裡的三千萬元,也許就是出自兇手之手。兇手受到下城保的敲詐將錢給了下城保,但後來一怒之下卻殺害了下城保。
如果錢在下城保的身邊,兇手就會取回去的。說在作案現場發現翻找過的痕跡,說明那個兇手在尋找這三千萬元。
藤波從包裡取出微型錄音機倒帶播放。磁帶只錄了極小一段,其中大部分都是毫無意義的雜音。
接著,第一次傳出說話聲:「哎!多田君,你剛回來!」估計這是最後,傳來開關聲,錄音中斷。
藤波又將它重新播放一遍,剩下的磁帶裡什麼也沒有錄。
總之,那時持有錄音機的人,據推測好像是一個叫「多田」的人。
錄音機在下城保的包裡,錄音機裡錄著那個叫「多田」的名字,他不可能與下城保無關,但估計關係也不可能太密切。
藤波向旅館住宿卡的發行方、新宿的旅館打電話,確認登記的房間號碼是雙人房間。因此,下城保只要不是同性戀者,同伴就很可能是女性。
藤波不想放棄這難得的三千萬元。那是上帝賜予藤波的錢。要保住這份上帝的恩賜,就必須在警察找到藤波之前找到真正的兇手,並設法將兇手引渡給警察。
藤波決定自己去尋找兇手,線索就是錄在磁帶上的聲音。如果沿著這聲音查找,就能找到兇手。
藤波決定放棄與千代的旅行,去查找兇手。
錄進磁帶中的k車站,在藤波下車站朝東京方向再過去第三個車站。沿著磁帶裡的聲音下車,站臺上只有一個檢票口,出口卻分成南口與北口兩處。
看來磁帶主要是在汽車上錄下的。藤波先走出熱鬧的北口,外面是交叉路口,銀行、書店、商店……正在那時,橫道線上的信號燈變成了藍色,行人們在「過馬路」的兒歌聲中開始穿過橫道線。
跟隨行人們過完馬路,有個公共汽車終點站,幾輛汽車停靠在各停車點裡。不知道磁帶裡錄著的,是在哪一輛汽車上。藤波先向停靠在最近一個停車點上的汽車司機訊問綠丘四丁目坐哪輛公共汽車可以到達,司機告訴他坐第三個停車點上的汽車。
終於到了郊外,但乘客仍不見減少。藤波留意著汽車裡的錄音廣播。汽車開出平坦的街區,來到了此起彼伏的丘陵地帶。在丘陵的斜坡到山頂之間,在稀疏的雜木林裡,簇擁著新建的房幢。
汽車裡的廣播報告說是「綠丘四丁目」。磁帶的主人是在四丁目車站下車,遇見附近的熟人,熟人才向他打招呼,喊他「多田君」的。「多田」這個姓不多見,這一帶一定會有叫「多田」的住戶。
但是,新村樓房磨滅了居民的個性,從它的外觀難分辨出不同住戶的特點。
藤波打量著公園的周圍,他發現了一家點心鋪,急忙上前去問:「這附近有沒有一戶叫多田先生的家?」
「嘿,多田先生的房間是在4301幢的四樓呀!」
她指著那個角給他看。
「瞧,正好是寫著房幢號碼的那一邊。」
「朋友介紹我來勸多田先生投一份保險,多田先生在做什麼工作?」藤波問道。
「哎,來找他投保,卻不知道那些事?」
店鋪主婦露出懷疑的神色。
「聽說以前是學校的老師。」藤波立即隨口說了個謊。
「要說多田先生嘛,現在他在車站附近的大樓裡借房子開了一家私塾。我們家的孩子也由多田先生在教。」
本來是隨便問問,不料卻碰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