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怪
2023-10-13 05:10:54 2
張生豔遇
張生相貌英俊,但因家貧,年逾三十尚未婚娶。父母亡故後,他守著一棟破宅院,一直孤身一人過日子,極少有親戚往來。單身也有單身的好處,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沒有負擔煩惱纏身。當然,到了夜晚也難免孤寂。
一個春夜,張生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輾轉反側,怎麼也合不上眼。就在這時,隱隱聽到門外有女子的嚶嚶哭聲。他不由一驚,這麼晚了,莫不是有人迷路了?開門一瞧,只見一個女子倚在門框上瑟瑟發抖,輕聲抽泣。張生便問:「小妹何方人氏?為何深夜在此哭泣?」那女子忙施禮相告,自己是鄰縣大戶人家的丫環,因受不了主人虐待,三天前出逃,打算投奔一個遠房親戚,不承想尋親不遇,流落此間,人生地不熟,晚上連個住宿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越想越傷心,故而哭泣。
張生聽罷,憐憫之心頓起,當即將這小女子讓進屋裡,點起火爐,先讓對方暖暖身子。那女子千恩萬謝,感激不盡。張生斜眼偷窺這女子,只見她身材窈窕,肌膚白淨,頗有姿色,不由想入非非。那女子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直言道:「大哥,瞧你家這個樣子,想必是個單身漢,奴婢也是無家可歸之人,如大哥不嫌棄,我願意嫁給你為妻,日日為大哥燒茶煮飯,如何?」
張生聞聽此言不由喜笑顏開,這正應了一句鄉諺:一個擔柴賣,一個買柴燒,太巧了!真是天生地造的金玉良緣啊!他當即上前將這女子摟在懷裡,歡喜道:「好啊,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那女子也破涕為笑:「大哥,我叫石秀英,以後你就叫我秀英吧!」當晚,張生便與石秀英成親了。
兩個月後,還有三天就要過端午節,石秀英卻突然失蹤了。張生四處尋訪不見人影,不禁長籲短嘆,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終歸得不到啊!他心灰意懶,茶飯不思,夜晚躺在床上不住地嘆息。挨至半夜,忽聽門外似乎傳來敲門聲,張生頓時驚喜欲狂,從床上蹦下來,連鞋都沒穿便光腳跑出房去,開門一瞧,只見門口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但不是石秀英。張生疑惑地問道:「你、你是……」
那女子道了個萬福,輕啟朱唇道:「先生見諒,小女子叫胡金花,鄰縣人氏,因父母雙亡,受族中惡人欺壓,這些喪盡天良的禽獸還企圖將我賣進煙花院。我只得漏夜出逃,流落異鄉。今夜來到此地,無處安身,只好叫門求宿,不知大哥可否讓我借宿一夜?」
張生暗自思忖,兩個月前收留了一個落難女子,剛剛走了,想不到又來了一位落難女子,同樣的辛酸遭遇,難道又是巧合?沒等他回過神來,這胡金花早已跨過門檻,朝張生嫣然一笑:「看來先生是不會拒絕我的。」張生只得連連點頭:「歡迎!歡迎!」
進得屋內,兩人便開始聊起來。越聊越近乎,就像雙方都有磁力相互吸引,最終一塊聊上了床。張生不由感慨萬分:「塞翁失馬,安知禍福?剛剛失去一個美人,想不到老天爺又給我送來一位絕色佳麗,我張生還真是豔福不淺啊!」
張生的豔福還真不淺,當他和胡金花的「蜜月」剛開始沒幾天,石秀英突然又回來了。張生一見她回家,窘得臉紅耳赤,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不知如何開口。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這兩個女人並沒有怒目相對,而是相視一笑,雙雙牽著手兒到外面耳語了一陣,然後重返屋內。石秀英對他說:「夫君,你現在已經有兩個老婆了。但你娶我在先,理應為大。從此以後,我住東屋,妹妹住西屋,以後你就輪流值日吧!」
張生聽罷這席話,頓時喜出望外,急忙朝兩位夫人直打拱手:「難得二位夫人如此大度大量,和諧融洽,張生感激不盡。」
自此,張生和這兩個女人一塊過日子,倒也相安無事。鄉裡人都羨慕張生的能耐,無不誇他豔福非凡。張生也十分得意,戲稱石夫人為「東宮娘娘」,胡夫人為「西宮娘娘」。
二妻爭寵
俗話說,初交易處好,久住難為人。這「東宮娘娘」和「西宮娘娘」剛開始還能湊合,可日子一長矛盾就出來了,互相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不為別的,都想獨佔這個丈夫。
這下張生可就犯難了。從內心來說,這兩個美人兒他一個都不願意割愛,可偏偏這兩位夫人的對立情緒愈演愈烈,從互不搭理發展到吹「枕邊風」,逼迫張生表態。張生窮於應付,想方設法化解雙方的矛盾,然而他只有一個身子,註定了兩位夫人和好如初只能是他的一廂情願。這一晚,張生在「西宮娘娘」屋裡歇宿。一番尋歡作樂之後,胡金花突然輕聲抽泣起來:「張君啊,恐怕你我恩愛相處的日子不長了。」
張生猛然一愣,急忙安慰道:「夫人,你儘管放心,任何時候我都不會拋棄你,我可以對天發誓!」
胡金花連連搖頭顫聲道:「我不是擔心自己受冷落,而是擔心日長月久你性命難保啊!」
張生生氣地斥道:「夫人,你怎麼胡說八道咒我死啊!」
胡金花雙臂緊緊摟住張生:「夫君,不是我咒你,而是擺在你面前的一個活生生的事實,而你尚在睡夢中啊!」
張生一聽此言,不由打了個寒噤,連聲催問:「什麼事實?快快說給我聽!」
胡金花附在丈夫耳邊說出了一個令他喪魂失魄的秘密:「夫君,你可知道,經常睡在你身邊的石秀英可是一條美女蛇啊!它本是一條蛇精,洞穴就在屋後那棵大皂角樹下的窟窿裡。她端午節前後幾天失蹤,就是為了自己避禍啊!」
張生聽罷,先是目瞪口呆,心驚膽戰,繼而頭頂直冒冷汗,手腳瑟瑟發抖。過了好一會才冷靜下來,安慰胡金花道:「要是她真是蛇精,我自有處置她的法子!」
胡金花狠狠地吐出一聲:「打蛇不死,後患無窮!」
隔天,張生在「東宮娘娘」屋裡歇宿。石秀英與他一番溫存之後,也向丈夫吐露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張君啊,奴婢不敢相瞞,西屋裡那個胡金花並非人類,而是一隻狐狸精變幻的人形,它的洞穴就在後山的一座古墓裡。」
張生這回有了思想準備,並沒有被驚呆,而是故作驚訝道:「不會吧?如果真是這樣,我還真要提防她了!」
石秀英生氣地說:「不是提防,而是要置這狐狸精於死地,以絕後患!」
張生連連點頭:「對,一旦她露出原形,我絕不會饒過!」
石秀英冷笑道:「等她露出原形,恐怕為時已晚,你還是早作打算,只怕到時候身陷絕境,吃後悔藥就遲了!」
張生哈哈大笑:「就算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張生也心甘情願。豈不聞古人云:『寧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石秀英狠狠地掐了丈夫一把,嘴裡惡狠狠地吐出一句:「既然如此,你就等著遭報應吧!」
疑竇叢生
對於「東宮娘娘」和「西宮娘娘」的相互攻擊揭老底,張生剛開始並不以為然,兩個貌如天仙的女人,活生生、嬌滴滴的尤物,怎麼能夠是蛇精、狐狸精變幻的人形?分明是一派胡言!他認定這是她倆為了爭寵而編造的謊言,只能兩頭搪塞,分別安撫。
誰知,這家庭內訌越鬧越大,矛盾不斷升級。仔細思索,這兩個從天而降的美人確實讓人疑竇叢生。其一,這兩位美人都是深更半夜出現在自家門口,主動投懷送抱做老婆的;其二,她倆是何方人氏,娘家在哪,是否還有親人,都沒有透個底;其三,這兩個女人行蹤飄忽不定,有時連個人影都見不著,難以捉摸……張生越想越可疑,越想越害怕。為了保住自己性命,他不得不狠下心,決定採取各個擊破的辦法,讓它們徹底露出原形,再斬草除根。
這天晚上,張生在「東宮娘娘」屋裡歇宿時,主動向石秀英問道:「賢妻,你說胡金花是一隻狐狸精變的,不知有何憑據?」
石秀英手指頭點著丈夫的額頭道:「蠢貨,你明天與她上床時,伸手摸一摸她的屁股尾骨處有個疙瘩,這就是它的尾巴變成的。」
張生故作擔憂地問:「夫人,要是這胡金花真是只狐狸精,我該如何讓它露出原形並除掉它呢?」
石秀英冷冷一笑,附著丈夫的耳朵如此這般地面授機宜。張生聽罷,驚得張口結舌,半天吐不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