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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酒宴謀殺案

2023-10-08 07:59:54

(一)

安陽市德源商貿實業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姜可信的豪宅,坐落於湖風景區的別墅群內,別墅依山傍水,正好可以眺望湖中山色,而交通又極為方便,一條筆直寬廣的馬路直通鬧市區,當然,價格也是不菲。這一天是姜可信的六十歲生日,為人處世一向比較豪爽仗義的姜可信,中午在公司總部宴請了眾位同仁,晚上的家宴就輕鬆自在了許多,作陪的只有兒子姜情夫婦倆,外加姜倩以及小劉輝,一家人團團圍坐在一起,濃濃的便彌散其間,這正是姜可信所期望的。數年前,老伴兒馬惠芳因為一場意外的而撒手人寰,那時的公司正處於上升發展的關鍵時期,而一雙兒女也正好走到了的十字路口上,一個面臨,一個剛上初中,姜可信就把自己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公司事務以及對兩個的培養上,想著等一切都步入了正軌,再考慮自己的個人問題,沒想到這一下就耽擱到了現在。好在子女都懂事,特別是兒陳淑貞,進門沒有多少日子就給姜家續上了香火,如今身子已然顯形了,這就更使老人孤寂的心靈得到了莫大的慰藉。一串清脆的碰杯聲,歡聲笑語便蕩漾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吉祥的話語充滿耳鼓,姜可信欣慰地笑了。酒過三巡,公司總經理姜情的不合時宜地響了,他向地笑了笑,起身到小臥室去接聽,過了大約不到五分姜,姜情再次回到酒桌跟前時,臉上已有了一副焦灼的神態。

「爸,公司有點急事需要我馬上過去處理一下,我現在就趕過去,完事後就回來,這杯酒我先幹了,您隨意。」說著話,姜情端起面前的高腳杯,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可奇怪的是,一向彬彬有禮的姜可信這次卻毫無反應,好像根本沒有聽到的樣子,這讓姜情感到詫異,他不禁注目觀察著姜可信,這一下簡直是大驚失色,卻見姜可信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面部呈現青紫色,兩頰、耳廓均呈櫻紅色,瞳孔散大,眼球突出,有如死魚一樣盯著虛無的空間,分明是有了中毒的跡象。

「爸,您怎麼了?!」

姜情的一聲歇斯底裡的喊叫,驚動了一直在旁邊竊竊私語的姑嫂倆,而剛去廚房忙碌的小保姆劉輝也跟著衝了出來,大家不約而同地聚集在姜可信的身邊,此時的姜可信分明已是一具毫無跡象的,幾位女士一見之下均花容失色,尤其是陳淑貞,挺著個大肚子軟軟地癱倒在地上,很顯然,過度的驚嚇已使陳淑貞有了早產的跡象。

「淑貞,淑貞,你一定要挺住。」姜情暫時撇開了死者姜可信,還是搶救生者是最為重要的,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陳淑貞跟前,將陳淑貞攬在懷裡,同時衝已經有點被嚇呆了的姜倩喊道:「倩倩,快,撥打120。」

早已嚇得手足失措的姜倩,直到此時方才如夢初醒一樣,她疾步跑到茶几前,抓起了,在撥打了120急救電話之後,又撥打了110電話。剛才還充滿著祥和氣氛的生日酒宴,此時卻被恐懼的氛圍所籠罩,小保姆劉輝嚇得更是一動也不敢動,臉色煞白。

接到報警電話,刑警隊長戴明遠帶著陸陽以及相關的技術人員,在第一及時趕到了現場。現場只有姜倩以及劉輝兩個年輕貌美的,姜倩起先不斷地低低抽泣,而劉輝則一直呆立著,不知如何去勸解,後來也許彼此都覺得守著已有些僵硬的姜可信,除了緊張、害怕,再有就是悲傷以外,完全是於事無補,於是兩人竟沒有做任何商量,就一先一後地來到了客廳,各自尋了個位置呆坐著,而先一步到達的醫務人員已將昏厥的陳淑貞先拉走搶救,不放心妻子安全的姜情也隨之而去,老戴他們趕到時,現場就是這樣一副忙亂不堪的情形。見到,兩位姑娘好像同時長長地舒了口氣,尤其是姜倩,已然麻木了一陣的神經,直到此時意識好像才再一次得到恢復,想到不久之前還在談笑風生的老父親,眨眼之間就被人所毒殺,成為一具僵硬的屍體,而且兇手無疑就在參加酒宴的這些人中間,而這些人(當然也包括姜倩自己)可都是父親最為親近的人呀,一想到這些,姜倩就悲從中來,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現場勘驗並不存在什麼難點疑點,姜可信顯然是氰化物中毒而死,在其所使用的中發現了劇毒氰化鉀,而酒瓶裡喝剩下的酒則是無毒的,這恰恰說明了為什麼其他人沒事而偏偏只是姜可信中毒而死。一般而言,投毒案件,兇手的目的性很明確,那就是所謂的冤有頭債有主,他(或她)不想也不願錯殺無辜,這和所謂的激情有很大的不同。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兇手非要結果了姜可信的性命?要知道,宴會成員可都是姜可信的摯愛(當然,保姆劉輝除外)呀,正當老戴凝眉思索之際,另外一個重要發現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原來在姜倩所使用的酒杯裡,同樣也發現了劇毒氰化鉀,所幸的是,姜倩還沒有來得及喝掉杯中酒,慘劇已然發生,之後沮喪且六神無主的姜倩,再也不敢去碰桌子上的酒杯,她甚至再也不敢去吃家裡的任何東西了,這才僥倖保住性命。看來兇手是想一舉結果掉姜可信他們倆的性命,胃口還真不小呢!老戴在心裡暗自嘲笑道。但是問題出來了,兇手究竟是在什麼時候投的毒?據調查,酒宴開始,大家輪流著向壽星姜可信敬了酒,祝老人家長壽(當然,就某些人而言,這顯然是口是心非的),慘案當時並沒有發生,說明那時兇手並沒有投毒,因為許多人都知道,氰化鉀是劇毒,會在極短的時間內,顯然不是事先下好了毒藥,那麼一定是在酒宴進行當中,兇手趁人不備而幾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投了毒。但是,這種情況下,如果只是給其中的某一個人投毒,儘管有一定的難度,這還是有可能實現的,在邏輯上也還說得過去。可是要想故技重施,接二連三地投毒,這絕對是不可能實現的,兇手絕不敢冒這個險。可事實是,兇手偏就這麼做了,而且幾乎接近成功,那兇手又是採用什麼瞞天過海的手法呢?想到這兒,老戴不由輕輕搖了搖頭。以老戴多年的偵探經驗來看,這類看似簡單的案件,其實是最為棘手的,一來是情節過於簡單,因而可供偵查的線索也就少了許多;二來也是更為關鍵的,兇手幾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投毒殺人,而且目標還是兩個,可見其心理素質是極強的且還擁有一定的反偵查知識,和這樣一個對手打交道,自然是困難重重的。當然,老戴從內心根本就不懼怕這樣的挑戰,唯有經過艱苦,戰而勝之,方顯本色嘛。果然,詢問的結果,一個現象引起了老戴和陸陽的注意。

「要說酒宴當中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姜倩用紙巾擦了擦有些紅腫的眼角,當理智重新回歸之後,作為姜可信的女兒,她當然首先想到的是,一定要儘快抓住兇手,為父親,同時也好儘快為自己洗刷犯罪嫌疑,因而積極配合警方的調查,是姜倩當前唯一可行的辦法。「對了,在酒宴進行過程當中有過短暫的停電,事後檢查是因為跳閘了。」

「什麼,停電了?」老戴和陸陽幾乎是異口同聲,之後又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個情況實在是太重要了,試想一下,本來十分歡快的氣氛,突然之間變得漆黑一片,勢必會造成人們短暫的慌亂,兇手完全可以乘著這寶貴的時機,完成投毒計劃。「別著急,慢慢說說當時的具體情況,不要漏掉半點細節。」老戴儘管心裡著急,但儘量放緩語氣,他在想方設法地開導姜倩。

「那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大概有八點多姜了,對了,當時我哥恰好正在小屋打電話。我們這裡的,設計有點特別,每戶的用電總閘都在小臥室裡,所以還是我哥發現情況後,把電閘重新合上的。」

夏季日長,可到了晚上八點多姜,也已經完全黑透了,兇手當然要等到天完全黑下來以後才好行動。姜情當時正好在小臥室,難道這僅僅是一個巧合?會不會是他和酒宴當中的某個人(當然,從情理上講,這個人目前最有可能是他的妻子陳淑貞)共同配合上演的一出雙簧?從犯罪動機來講,一旦兩起全都成功的話,那麼整個德源公司就會由他一個人來繼承,為了巨大利益而毒殺自己的父親、,這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可是……可是這麼做實在是太直白了,讓警察幾乎沒有別的懷疑對象了,姜情會這麼傻?老戴又微微搖了搖頭。即便這麼簡單的推理存在,可是證據呢?在面前可是需要響噹噹的證據的,莫非兇手就是抓住了這一點而鋌而走險?陸陽顯然也和老戴有了相同的推理結果,他不由露出了喜悅的光芒,剛想說點什麼,卻見幾名技術人員相繼走了過來,看情形,應該是沒有什麼令人欣喜的發現。老戴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早有預料,以兇手膽大心細的性格來看,不大可能會留下明顯的漏洞,所以老戴果斷地下令收隊。在返回局裡的路上,陸陽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戴隊,不管怎麼說,目前姜情的疑點最大,我們應當儘快對他進行訊問,一定能夠查出一些蛛絲馬跡的。」

「小陸,你的觀點我贊同,可是事情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說著話,老戴從皮包裡掏出一張紙,遞到陸陽的手中,陸陽打開,原來不知何時,老戴根據姜倩提供的情況,草擬了一張姜家酒宴現場的示意圖,上面標著當時每個人各自所坐的位置。(見下圖)

「小陸,這是我記錄下來的當時酒宴的具體情形,幾個人分坐圓桌的各個角落,位置拉得比較開。現在我們知道姜可信死了,而這又不是一起事件,因為一個決意自殺的人,是沒有興趣給自己操辦生日酒宴的,何況姜可信正處於事業的巔峰狀態,他實在沒有理由選擇自殺,而且還要拉上自己的親生女兒,所以姜可信投毒的可能性可以排除,那麼還剩下四個人,分別是:姜倩、姜情、陳淑貞、劉輝。我們先假定,投毒確實是發生在停電那個短暫的時間內,姜情因為去小臥室接電話,可以排除他直接參與投毒的可能性,但並不能排除他是幫兇,是他故意把電閘拉斷的可能,那麼剩下的三個就有點意思了。陳淑貞因為懷孕,身子不方便,讓她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隔著桌子完成二次投毒,注意,姜倩和姜可信都是離她距離最遠的,所以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同樣,小保姆劉輝想要完成這樣高難度的行動而想不被人發現,風險也很大,我相信沒有哪個兇手肯於冒這樣的危險去殺人。那麼只剩下一個姜倩了,姜倩離姜可信最近,倆人緊挨著,趁人不備而完成投毒,這有可能,可是,她又為什麼往自己的杯子裡投毒呢?」老戴說著,目光有些迷惘地飄向了車窗外面,外面是已然將要沉睡的城市,是那樣的和諧安詳,可是在某個角落卻發生了這樣可惡的謀殺案。然而經老戴這麼一分析推理,陸陽稍微有些消沉的情緒也再度高漲起來。

「戴隊,會不會是姜倩在故布疑陣,給我們設下?」

「有這種可能。但是,我沒有搞明白的是,如果是姜情、姜倩倆聯手想要幹掉自己的老父親,那麼第一,機會將有的是,他們為什麼非要挑選這麼一個日子?第二,天下的有可能因為偏心而得罪某個,甚至是幾個子女,但全都得罪到想要殺死他的地步,於情理上說不過去,要知道,姜情、姜倩是姜可信僅有的一雙兒女,他為人父母怎麼會如此的?何況,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所謂的停電實在只是一種巧合,投毒不見得就是在這個時間段完成的,而是以另外一種,我們目前尚不得而知的一種更加隱秘的方式完成的,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差點走進了死胡同。」

「啊!」陸陽的嘴張成了一個「o」形,這樣一種情形,他實在沒有想到,這樁看似簡單的案子,卻越來越複雜了。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姜家絕不會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和諧,這裡面可以深入挖掘的東西還有不少呢,一定有我們需要查找的犯罪動機,因為世界上不存在無緣無故的愛與恨。」老戴說著,地笑了。

(二)

調查顯示,德源商貿實業有限責任公司系安陽市乃至全省知名度相當高的私營企業,它的崛起與發展,幾乎完全依賴於姜可信的一己之力。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後期,不甘於的姜可信毅然辭去公職,下海闖蕩,先是靠臨街的祖宅,稍加改動而變成鋪面房,經營著小商品的批發零售,進而創辦便民連鎖超市,直至最後創出了德源實業公司的品牌,可謂是一步一個腳印,而其本人也因這些經歷成為安陽市商界,並當選為政協委員。這樣一個公眾人物,竟然會在自己的家裡、在自己花甲之年的生日酒宴上,遭到自己最為親近的人所毒殺,這無疑是帶有轟動效應的新聞,再加上安陽市大報小報的不斷渲染,足足吊起了人們好奇的胃口,市委市政府也下了限期破案的死命令,所以從一開始,老戴就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好在他已經了在重壓之下有條不紊地開展工作,壓力在他那裡,恰恰變成了動力。

小保姆劉輝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這樣的年齡,許多女孩子或朝氣蓬勃地走在求學的道路上;或溫情脈脈地與戀人談情說愛,享受著的芬芳。而來自安陽市偏遠地區莊的劉輝,不僅要獨自承擔的重負,而且還要時不時地往家裡寄些錢,以分擔家裡的一些壓力,早已飽嘗了生活的坎坷,而如今,又要面對生活中另一種的尷尬,而這,或許會對她今後的生活產生相當深遠的影響,想到此,老戴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而劉輝則拘謹地站在老戴面前,兩隻手不知放在哪裡才好,臉漲得通紅,巴巴地望著老戴,看得出來,那天的慘案,在姑娘心中留下了難以泯滅的陰影,當然,這其中也會有初次與刑警打交道時經常出現的緊張情緒,這些都很正常,因此老戴報以溫和的一笑。

「小劉,你坐。」說著話,老戴站起身,從飲水機上為劉輝接了杯水,「小劉,今天請你來,主要是想向你了解一下與案情有關的一些情況,我知道,那天的事情對你的影響很大,當然了,除了兇手,誰也不願意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

「戴隊長,求求您,快點把那個可惡的兇手抓起來吧,我現在天天在家擔驚受怕的,可是我知道,在沒抓到兇手之前,我也有嫌疑,不但是我,那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有嫌疑,這樣一種情況之下,我就是想離開這裡,可是誰還願意僱用我呢?我都快要愁死了。」姑娘說的是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攤上這樣的事情,簡直是有苦難言。

「相信我們,事情總有的一天,而且那一天也不會過於遙遠。」說著,老戴話鋒一轉,「小劉,跟我們談談,你對姜家一家人的看法,因為你是離他們最近的外人,你的感受應該不同於一般人。」

「我覺得吧,這一家人都挺好的,起碼對我都挺好的,活兒不多,但掙的卻不少,說實話,當初我能到這家來,許多還眼紅了一陣子呢!」劉輝猶豫了片刻說道。

「那就跟我們具體談談每一個人。」

「姜是公司總裁,又是家裡唯一的老人,大家當然都很敬重他,可是姜叔叔待人卻一向很和藹,絲毫也沒有當大的架勢。姜待我就像是親妹妹一樣,這些日子一心養育將要出生的寶,其他的事情根本就不關心。倒是姜,戴隊長您知道的,她是學醫的,是婦幼保健的主治醫師,以她當的眼光來挑剔,我當然會有許多地方做得還很不夠。」

老戴始終默默地靜聽,給他的感覺,生活這個大課堂,已將劉輝調教得八面玲瓏了,你瞧,明明是她和姜倩之間存在著不小的牴觸情緒,卻說成是因為職業的角度不同而引發的矛盾,這下就誰都沒有錯,需要的只是相互理解、相互改進,不知為何,老戴在心裡挺為劉輝感到可惜的,花一樣的年華卻過早地世故了。

「那麼小劉,談談案發那天發生了什麼特殊的事情,尤其是姜可信,他又有些什麼反常的舉動?」老戴不露聲色地問道。

「反常的舉動?應該沒有吧。姜叔叔那天按往常一樣去公司上班,只是回來得比以往稍早一點,噢,對了,姜叔叔是和姜大哥一塊兒回來的,回來後他們就直接去了書房,把房門關了起來,好像是在商量著什麼事情,可能是意見不一致,倆人的聲音後來就越來越大,聽起來就像是吵架一樣。可這在以往也是時有發生的呀,他們倆一個是公司董事長,一個是總經理,為了公司如何發展的事情而爭吵,這也很正常呀,居家過日子,兒子還常和吵架呢,更何況還是為了公司的事情!」

這話聽上去似乎有一定的道理,可是,放在那樣一個特殊的時間段,就有了它不同一般的意義:「那你聽出來,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發生爭吵的?」

「這倒沒有聽清,好像是因為姜大哥私自動用了公司裡的一筆資金,而姜叔叔卻並不知道,為了這筆資金的去向,倆人爭執起來。」說完,劉輝突然顯得有些局促不安起來,「戴隊長,您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就把姜大哥給抓起來吧?」

「呵呵,這怎麼可能呢!」老戴不由輕輕笑了起來,「法律是要講究證據的,公安部門也不能隨便抓人呀。」說著話,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隨著一聲「請進」的召喚,高大俊朗的青年刑警陸陽推門走了進來,臉上洋溢著勝利者的笑容。老戴知道,外線調查,陸陽一定取得了不小的成果。而劉輝則望了望老戴,她其實早就想告辭離開這個讓人感到壓抑的地方了,因為這裡畢竟是刑警隊長的辦公室啊!於是她趁機向老戴告辭,而老戴也沒有挽留,今天的談話還是有些收穫的,老戴知道,飯要一口一口地吃,想要一口吃出個胖子,只能是事倍功半。待屋裡只有老戴和陸陽倆人時,老戴示意陸陽坐下慢慢說。

「戴隊,真叫您猜著了,姜氏家族內部還真是暗流湧動呢!先說說姜情,姜情畢業於我市理工,後來又考入人民大學mba研讀班,之後直接進入德源公司管理層,協助其父管理公司的正常業務及新產品開發。其妻陳淑貞,本是德源公司財務部的一名會計,其父乃是姜可信長期的合作夥伴、公司副總裁陳秉章。陳秉章原是我市理工大學,是姜情的授業恩師,正是靠著他的人脈以及豐富的學識,德源公司才從單一的商業經營向多領域發展,才有了今天這樣的規模。不過有意思的是,在公司裡,翁婿倆的關係似乎強過關係,姜可信的許多項建議,都是在翁婿倆的聯手下給否決掉了,因而姜可信時常會有一種自己被架空了的感覺,他覺得自己董事長的位置並不穩固了,因為姜情與陳秉章倆人的股份如果加起來的話,已經超過了姜可信所持有的股份。」

「噢,原來是這樣。」老戴未置可否,仿佛只是隨口發出的一聲感嘆,繼而轉換了話題,「小陸,談談姜倩的情況吧。」

「好的。」陸陽的工作做得很細緻,他早已成竹在胸,「姜倩畢業於醫科大學,在校期間,成績優秀,現在是我市婦幼保健醫院的主治醫師,據普遍反映,姜倩醫術精湛,對待患者態度誠懇,口碑極好,是院裡重點培養對象。但是姜倩的個人感情問題卻不太順暢,上大學時曾經談了個對象,叫……對,叫杜鵬程,可是後來還是吹掉了。近來姜倩又新談了個男,名叫葉項功,是我市人民醫院手術室的麻醉師。可是,這門親事從一開始就遭到姜可信的極力反對,因而姜倩和父親的關係這一段時間也比較緊張,近期姜倩就經常住在醫院分給她的單身宿舍裡。」說到這兒,陸陽接過老戴遞過來的茶杯,輕輕啜了一口,好像只是為了潤潤有些乾燥的喉嚨,「其實葉項功也不是不優秀,只不過姜可信想和省政協副主席黎立冬搭上兒女親家,所以死活不肯答應這門親事,據說,姜可信甚至姜倩,如果姜倩決定一意孤行的話,那麼他將會和姜倩斷絕父女關係,從而剝奪姜倩應有的繼承權。」

聽著陸陽的匯報,老戴半天沒有言語。黎立冬是省工商界的名人,其所開創的黎氏化工,在全國、乃至世界部分地區都是響噹噹的品牌,其規模自然又非德源公司所能比肩,姜可信當然樂意攀上這門親事,這對於他本人政治地位的提升,以及德源公司在場上的拓展,都有著不可低估的作用,而一介寒生葉項功又能給姜可信帶來什麼呢?莫非姜倩真會為了和有終成眷屬,同時又為了保護住自己的那份十分可觀的遺產,進而謀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這首先從情理上講不通,子女因為自己的婚事而和父母產生矛盾,這不稀奇,其中有的在一定時期還會很尖銳,但無論怎樣,最終都會以某一方的妥協而得以解決,老戴相信,站在父親的立場上考慮,雖然姜可信可以在一氣之下說過斷絕父女關係一類的話,可那終究只是氣話,姜倩是一個有知識的女性,是不可能糊塗到較真兒的地步,何況如果真的是姜倩,那她又是在什麼時間段投的毒?難道她真的是和姜情聯手殺害了自己的父親姜可信?老戴又倔強地搖了搖頭。問題似乎又繞了回來,其一,兄妹倆有的是時間,完全沒必要選擇這樣一個時機;其二,兇手究竟是如何完成的二次投毒?他(或她)殺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老戴覺得,這是使他陷入迷局的一堵牆,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那麼離案件的真相大白也就不再遙遠了。想到這兒,老戴停下了一直輕輕敲動桌面的右手,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鬧姜,發現時間尚早,於是衝陸陽吩咐道:「小陸,走,我們去走訪一下姜倩和她的男朋友。」說著,老戴已站起身,向屋外大踏步走去。陸陽知道老戴的個性,因而也只是搖頭苦笑了一下,隨後跟了出來。

安陽市婦幼保健醫院的宿舍區,是個老式的生活小區,姜倩的單身宿舍就被安排在了這裡,無論從哪方面講,都無法和她月亮湖別墅群裡的家相比,但是,現在,她卻寧願天天住在這裡,那個家她是實在不敢也不想再踏入了,到處充滿殺機,連安全都保證不了,何談其他?幾天過去了,她只要一閉上眼,腦海裡還不時閃現姜可信死時那呆板的表情,不言不語的,忽然就七竅流血,神情變得極其的恐怖,為此姜倩往往夜不能寐,於是她不停地向葉項功傾訴,埋怨警方遲遲不能破案,不能為父親昭雪。而葉項功也只是機械性地重複那句不知說了多少遍的車軲轆話。

「倩倩,你要耐心,警察一定會查出真相的。」

「你還能不能說點別的,等,等,究竟讓我等到什麼時候啊,你知道現在醫院的都怎麼看我?」

「我想不會等得太久的,那個刑警隊長不是挺牛的嗎?我以前在報紙上可沒少看到有關他的報導,神乎其神的,他都被老捧為『神探』了。」正說著,忽聽一陣「砰砰」的敲門聲,聲音雖不大,但是卻沉穩有度。葉項功不由愣了一下,不自禁地瞅了一眼姜倩,猶豫了片刻,上前拉開房門,卻見門外站著兩名警察,葉項功顯然是毫無防備,他不自禁地吃了一驚,隨即明白了警察來訪的目的。「倩倩,找你的。」說著話,葉項功閃開身子,把老戴和陸陽讓進了屋裡。

能在這裡碰到葉項功,應該是在老戴的意料之中的,女朋友的家裡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作為男朋友的他能不盡心相陪?但是,葉項功也就不到一米六五的,加上比較瘦弱的骨架,外表看實在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人,這還是多少讓老戴感到詫異。因為以公眾的眼光,姜倩絕對算得上一名級的人物,加之無論自己的工作,還是背景,都絕對說得上是吸引人眼球的,所以在潛意識當中,老戴就已經把葉項功主觀地想像成高大英俊的形象了,這實在是一種可怕的慣性思維,看來,習慣的力量無處不在,即便是老戴,他也不能免俗,老戴對自己先入為主的想法,輕輕搖頭苦笑了一下。

姜倩對於老戴他們的到來,似乎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無動於衷地坐在那裡,可是臉上卻寫滿了怨氣。老戴當然理解受害者家屬渴望早日抓住兇手、不滿意警察破案速度的這種心情,因而對於姜倩的簡慢,老戴絲毫也沒有放在心上,這倒使姜倩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戴隊長,你們來了,項功,快給戴隊長他們倒水呀。戴隊長,為了我們家的事情,麻煩您又跑了一趟,這麼熱的天,我們也知道,你們警察也很辛苦,可是遲遲破不了案,我們更是著急,希望戴隊長能理解我們此時的心情。現在我是上不能為伸冤,下不能洗刷自己的嫌疑,不瞞您說,現在連同事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我不知道別人的感受怎樣,反正我都快要崩潰了。」

「姜倩,你的這種心情我們能理解,為了早日破案,所以我們更需要你們的。」老戴耐心地解釋。

「戴隊長,這幾天我一想起爸爸,我的心就在流血,其實爸爸的這一生,看上去蠻風光的,可實際上是很不容易的,早些年就不說了,什麼上山下鄉、返城、下崗分流,都讓他們這一代人趕上了。自打我媽去世以後,爸爸一個人拉扯著大哥和我,又要忙公司裡的事情,這又當爹又當媽的滋味實在不好過,可為了我們,爸爸硬是挺過來了。我們也覺得,現在我們都長大了,完全可以在爸爸的有生之年儘儘孝心了,可是沒有想到……」也許是再次觸動了傷心事,姜倩的雙眼一紅,哽咽著說不下去了。老戴只是靜默著,他知道,此情此景,任何空洞的話語不僅於事無補,而且只會更加刺痛當事者脆弱的心靈。葉項功倒很有眼力,很識趣地給姜倩遞上了紙巾,姜倩接過抹了抹紅腫的眼角,情緒方才漸漸平靜下來。

「姜醫生,冒昧地問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尤其是你大哥、大嫂,或是你家的保姆劉輝?」老戴上來就直奔主題,他想以這樣的方式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戴隊長,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姜倩疑惑地望著老戴,似乎老戴的臉上寫著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因為經化驗,那天你們用的酒杯,在你的杯子裡也同樣發現了毒藥氰化鉀的成分。」陸陽在一旁替老戴做出了回答。

「啊!」姜倩和葉項功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驚呼,尤其是姜倩,更是驚恐地睜大雙眼,面色紙一樣煞白,無疑的,姜倩知道自己僥倖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可以說一隻腳已經邁進去了。那麼是誰想要結果自己和父親姜可信的性命?是大哥姜情?在那一瞬間,在姜倩的腦海裡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繼而她又猛地一搖頭,似乎想要把這樣的想法甩得乾淨。「不,不會是大哥。」

「可是,你怎麼會認為是你大哥姜情呢?」老戴緊追不捨,而姜倩則不由面色一紅。

「對不起,戴隊長,我也只是下意識地猜想,如果我和爸爸都死了的話,大哥就會成為德源公司唯一的法定繼承人,你們偵探學上不是說,在一樁案件當中,誰獲益最大,誰的嫌疑也就最大嗎?我雖然不懂偵探,可偵探小說還是看了一些的。您問我最近得罪了什麼人,我想應該沒有,特別是對家人來講,這些日子我都很少,更談不上得罪誰了。噢,對了,我倒說了小劉幾次,她做事老是毛毛糙糙的,特別是大嫂正在懷孕期間,我特意給大嫂安排了一份食譜,可是小劉根本就不聽我的,你說氣人不氣人?不過我想不會因為這點事,小劉就……何況,這也無關爸爸什麼事呀。」姜倩望了望老戴,轉而求助似的望著葉項功,葉項功趕忙幫腔。

「是的,戴隊長,小劉我也見過,她還那麼小,步入沒兩年,這樣的事情,應該不會是她幹的吧?」

「是不是,終究是要真相大白的,我們先不去管它,還是先談談你們倆吧。據我們了解,姜可信是十分反對你們倆進行交往的,可以說,態度還是相當堅決。」老戴在不經意間轉換了話題,同時暗自密切關注倆人的表情。這個問題應該是兩個人的一個共同軟肋,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冷不丁聽到老戴這樣的問話,很容易引起心態上的恐慌,從而露出馬腳。然而讓老戴微微感到有點的是,葉項功毫無表情,而姜倩則自嘲地笑了一下。

「戴隊長,您說的沒錯,或許您還聽說,我爸爸為了拆散我們倆,甚至想要以剝奪我的遺產繼承權來要挾我,所以我因此而會產生怨恨心理,進而毒殺了我的親生父親,有這樣的想法不奇怪,我也不會埋怨其他任何人。但是,我要告訴您的是,戴隊長,根本沒有那回事,我怎麼能去幹這種滅絕人倫的事情呢?當時我跟爸爸是產生了一點分歧,爭執的時候,彼此都會說一些氣話,可是,事後誰還會把氣話真正當作一回事呢?再說了,我是寧可放棄遺產繼承也不會捨棄項功的。一來,我和項功在一起的日子,我會感到輕鬆愉快,這應該就是的真實感受;二來,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項功於我有之恩。」說到這兒,姜倩發現老戴和陸陽的臉上均是一副驚詫不已的表情,不由羞澀地笑了笑,隨即給出了答案。「那年我突然得了一場大病,住進了市人民醫院。在手術時卻出現了難題,因為大出血,血庫中儲備的血源不夠,如果不能及時補充血液的話,那我的生命就會出現危險,在這關鍵時刻,幸虧項功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可巧,項功的血型和我正好相配,我倆的血型都是ab型,而且是rh陰性,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熊貓血,這種血型據說幾萬人才有一例,屬於稀有血型。事後我主動找到項功,向他表達救命之恩的謝意,同時我們也覺得這似乎就是上天的有意安排,感慨之餘我們便有了進一步的交往,於是才發展成今天這樣的關係。」姜倩說著,深情地望了一眼葉項功。

「那當時你父親姜可信、你大哥姜情都沒在你身邊嗎?」

「噢,因為我得的是急病,當時他們正在青海出差,就是坐,回來也得兩三天的時間,真正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是這樣,那看來真應該向你們兩位表示祝賀了。」老戴由衷地說著。這樣的似乎只有在作品裡才有可能出現,而生活的真實往往出乎你的意料之外。看到姜倩和葉項功倆人均有了一種厭倦的情緒,是啊,此時的姜倩正是需要用愛情的滋潤來彌補失去父親的哀傷,於是老戴便和陸陽識趣地告辭。在老戴看來,姜倩頗具傳奇經歷的愛情故事,使得案件更加的撲朔迷離起來。

(三)

一縷晨曦透過明淨的窗戶射進病房內,使得房間裡平添了一絲濃濃的暖意。這是一間溫馨的家庭育嬰病房,裡面布置得有如豪華酒店的標準兩人間,孕婦的可以在這裡晝夜照顧自己心愛的妻子,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家裡一樣,當然,價格也是不菲的。幾天來姜情的日子就是這樣打發掉的,他試圖想要從記憶的深處把那天酒宴上的慘劇徹底抹掉,然而他辦不到,有好幾次,他甚至夢到公安人員將手銬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從多方渠道打探,他知道有諸多不利的因素直接指向了自己:①在他去小臥室接電話的時候,突然跳閘了,這很容易讓警方理解為是他先拉閘斷電,以便策應酒桌上的兇手趁亂投毒,之後他再將電閘合上,他從中扮演了一名從犯的角色,關鍵是這段時間內他沒有任何人證,所以任你怎麼辯解,都是徒勞的。②據說兇手的目標不僅僅是父親姜可信,還有妹妹姜倩,那麼不僅是自己,還會讓人家以為是他和妻子陳淑貞共同實施的犯罪,因為如果兇手的計劃得以順利完成的話,那麼他們兩口子無疑是最大贏家,這能不引起警方的懷疑?③也是最為要命的一點,事發當天下午,他曾和子發生過激烈的衝突,而晚上老爺子就被人離奇地毒殺而死,世上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情嗎?姜情每每想到這些,總感覺頭頂上就高懸著一把利劍,隨時都有可能落下來,刺入自己孱弱的心臟內部。其實姜情這個人長得還是蠻高大帥氣的,只是幾天來的夜不成寐,使得他看上去疲憊不堪,而這時一直躺在床上的陳淑貞,卻幽幽地嘆了口氣。

「淑貞,你醒了,你躺著別動,我去給你盛碗粥喝。」

「姜情,你別走。」陳淑貞叫住了已然站起身的姜情,她無限疼惜地望著丈夫日漸消瘦的臉頰,心仿佛被刀剜了一樣,是的,儘管姜情身上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是對她的感情卻始終是專一的,這對於一個富家子弟而言,是相當不易的了,於是陳淑貞還是覺得相當滿足。此時陳淑貞伸出手,握住了姜情一雙有力的大手。「姜情,我知道,那件事情不是你幹的,當然也不是我幹的,我們倆都沒有做那禽獸不如的事情。」

姜情沉沉地點了點頭,這份來自最親的人的,讓他感到。

「姜情,我知道,你一直在為先前那件事情感到後悔,公平地說,那件事情的發生,你不僅辜負了我,更辜負了兩位老人家對你的期望。」

「是,我知道。」姜情說著,頭垂得更低了,仿佛一名向承認錯誤的小,「淑貞,你放心,這樣的錯誤,以後我是絕不會再犯了,而且過兩天我就去向公安坦白。」說著話,忽然發現陳淑貞的神情不對,陳淑貞呆呆地望著大門口,臉上寫滿了驚愕與。姜情扭過頭,發現窗玻璃上映著兩張臉,一張果敢剛毅;一張年輕帥氣,及至聽到輕微的敲門聲,他才好像大夢初醒一樣,趕忙起身打開了房門。門外站著老戴和陸陽,姜情在剎那間明白了兩名警察來此的目的,他的面色漲紅,無言地閃開了道路,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他在心裡輕嘆一聲,倒有了種輕鬆的感覺。

老戴知道,他們來得很不是時候,打攪了人家兩人的纏綿,於是就有些很過意不去的意思。看起來孕婦的精神狀態還算不錯,可以肯定的是,那天陳淑貞一定被意外的打擊給驚嚇住了,經過幾天的恢復,並無大礙,而陸陽則代表兩人向孕婦獻上了一束鮮花,表達了的祝福。這讓陳淑貞頗為感動,因為在她的意識裡,他們夫婦倆在警方眼裡,無疑是最大的嫌疑犯。

「不好意思,這麼早就來打攪你們,為了早日破案,也希望你們能夠理解。」老戴略帶歉意地說著。

「那當然,那當然,警方這麼做,自然也是為了我們著想。」姜情趕忙應和著,熱情地邀請老戴和陸陽坐下,同時為他們各自斟滿了一杯香氣四溢的茶水,「您是……戴……戴隊長吧?對不起,那天因為我太太的事情,沒能見到戴隊長,這幾天我也是痛定思痛,我保證,一定對你們的詢問有問必答,絕對不會向警方隱瞞任何情況。」

姜情的這種積極配合的態度,其實是在老戴的意料之中的。經驗表明,有些犯罪嫌疑人,在不利的形勢下,會故意擺出一副積極配合警方的姿態,其實這只是一種障眼法,目的當然是為了迷惑警方,那麼姜情這麼做的目的何在?老戴向陸陽使了一個眼色,示意由陸陽率先提問。

「姜總,首先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支持與理解,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應該向您表示遺憾,也請你們相信,警方一定會抓住兇手並將其繩之以法,以慰的。姜總,我們知道,您自打大學一畢業就進入到德源公司的高管層,一開始和您父親的合作還算愉快,可是近來你們之間的矛盾就在不斷加深,雙方常常會為某些事情而爭執不休,是這樣嗎?」

「老實講,情況屬實。」姜情並沒有否認陸陽的疑問,「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是我心目中的神,他把那麼小的一個商店,逐步發展成今天這樣大的一個公司,我對父親是充滿崇拜之情的。但是,隨著我進入公司並逐漸插手管理之後,我發現父親的許多管理理念都過時了,需要改進,否則公司遲早會步入進退維谷的境地,可父親卻認為我那是標新立異,這樣,爭吵自然也就避免不了了,等到我和淑貞以後,我和嶽父在企業管理的理念上有許多共同的地方,我們共同否決了許多項父親的錯誤提議,父親因此就對我更加的不滿意了。」

「那你們最近的一次爭吵是發生在什麼時候,又是為了什麼事?」

「這……」姜情不自覺地停頓了一下,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最近的一次爭吵就是發生在父親出事前的那天下午,具體原因不是關於公司裡的事,而是因為我。」姜情說著,望了一眼妻子陳淑貞,得到了妻子無言的鼓勵,這似乎起到了助推的作用。「我擅自挪用了公司一筆資金,數目達二百萬元。」

「噢!」老戴和陸陽均發出一聲驚嘆。

「數目不小,是為了還一筆賭債。那次我到澳門出差,因為經受不住,就下了賭場,結果卻大敗虧空,沒辦法,只好先挪用公款以解燃眉之急,想著以後有機會一定將這個窟窿補上,沒想到還是被父親發現了,當著公司許多下屬的面,父親對我大發雷霆,這讓我很沒有面子。我知道,這是父親故意這麼做的,他就是想要以此來打壓我,也好證明他才是公司的第一人。我承認,那時我很怨恨父親,但是我可以向天起誓,我沒有毒殺父親,我沒有必要那麼做,因為我遲早會成為公司的第一大股東。」姜情說完,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姜情說得沒錯,我爸爸已經答應,如果姜情能夠痛改前非的話,爸爸退休後,可以考慮把他名下的股份轉給姜情一半,那將會是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如果有了這百分之十的股份,姜情就將成為公司的第一大股東。」陳淑貞在旁邊為丈夫做著解釋。老戴雖然並沒有當場發表任何看法,然而內心還是頗不寧靜。姜情雖然長得一表人才、知識淵博,但不可否認,還是沾染上不少富家子弟的惡習,二百萬元,可以使多少因貧困而輟學在家的能夠重返課堂,然而就讓這名紈絝子弟給賭輸掉了。但是老戴是名刑警,他的職責就是抓捕罪犯並維護法律的,對於呼喚人們的良知,他無能為力,因而除了在內心深處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外,老戴所能做的,就是要儘快擒拿真兇。可是讓老戴感到迷茫的是,兇手究竟是如何投的毒,兇手是一人的獨角戲,還是兩人甚至多人的組合?從情理上分析,姜情肯於承認自己嗜賭的汙點,肯定是想洗刷自己的嫌疑,但是,這會不會是避重就輕的伎倆呢?

在刑警大隊辦公大樓的外面,本想外出辦事的老戴,卻意到了焦灼不安地站在那裡的小保姆劉輝,很顯然,劉輝一直很躑躅,拿不準見不見老戴。更讓老戴驚詫不已的是,幾天未見,劉輝卻已面容憔悴,臉上失去了年輕姑娘應有的光澤之美,而且見面之後的第一句話,劉輝就惶惶然地承認了上次她向警方撒了謊,這讓老戴頗感意外。

「戴隊長,對不起,上次我向您撒了謊,我恨姜情這個偽,是他毀了我的一切。」劉輝說著,恨恨地咬了咬牙,而老戴則寬厚地笑了笑,他臨時改變了主意,領著劉輝走進了辦公大樓,直接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來,小劉,坐下來,慢慢說。」老戴示意劉輝坐在椅子上。

「戴隊長,我上次之所以撒謊,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為姜情現在已是公司實際上的董事長,我一個弱女子,實在是害怕,可是事後想想,紙裡包不住火,我這點事警方早晚會調查清楚的。但是我可以起誓,我沒有投毒,我恨的人是姜情,為什麼要向姜老爺子下手呢?姜情這狗東西表面上道貌岸然、一副謙謙君子的形象,實際上卻滿腦子的男盜女娼。在我剛來姜家不久,他就對我心懷鬼胎,就在那天雨夜,乘著姜老爺子出差的機會,姜情在我喝的水裡做了手腳,進而奪去了我的貞操。事後我想要去告發他,可他卻無恥地威脅我,竟說成是我想方設法地勾引了他。我知道姜情是場面上的人,社會上方方面面都有不少關係,官司一旦打起來,我不僅沒有獲勝的把握,鬧不好還有可能搞得身敗名裂,我一個姑娘家實在輸不起,所以……所以我就被迫忍氣吞聲,放棄了狀告姜情的打算。」

老戴直感到心在重重地往下垂,甚至有種傷痛的感覺,是啊,在涉及性侵犯的案件當中,有不少受害者為了維護自己所謂清白的聲譽,許多人採取了隱忍的態度,殊不知這恰恰助長了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結果是不僅害了自己,更有可能害了別人。

「戴隊長,沒想到姜情這狗東西得寸進尺,抓住我膽小怕事的弱點,屢屢得手,我屈辱的眼淚只有往肚子裡流,直到……直到我懷上了姜情的孩子。」

「是這樣。」老戴和陸陽的神情十分淡定,而劉輝則悽慘地一笑。

「戴隊長,讓你們了,可是事已至此,我一個女孩子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我希望姜情能給孩子一個應有的名分,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對人、對事都要有情分,我這個要求過分嗎?可即便是這樣,這狗東西剛開始還答應得好好的,可轉臉就變了卦,他說他不可能跟陳淑貞而娶我,讓我乾脆去醫院把孩子拿掉算了,並且還要我嚴守,要是讓陳淑貞知道了,他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面對他的恐嚇,我再次膽怯了,答應去做人流,但是姜情必須要給我二十萬元的補償費,否則撕破臉面,大家不好看。這回姜情答應了,戴隊長,您不會以為我是那種女人吧?」

「小劉,你多想了。」老戴溫和地說著。

「可是,我告訴您,戴隊長,那筆錢我至今也沒有拿到,我恨死了姜情,他為了還賭債,可以一次性拿出二百萬,可對我……我的命怎麼就這麼慘呀。」劉輝說著,不禁嗚咽起來。而老戴則默默地望著劉輝,他實在想不出用什麼話去安慰這個可憐的女孩子,看來一切的傷痛,時間是最好的撫慰劑,見劉輝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老戴出人意料地轉換了話題。

「小劉,今天就是你不來,我們也還是想再去找你的,正好你來了,我有一件事想要向你核實一下,姜倩,對,就是關於姜倩的話題。姜醫生和葉項功的戀愛史是頗有傳奇色彩的,說實話,我們聽了以後也很受感動,可是有一點我挺疑惑,當時公司到底有什麼重大的事情,以致姜倩住院治療期間,姜可信和姜情都不在身邊,那時你已經受僱於姜家了吧?」

「我當然在了。」劉輝說著,露出了頗為不屑的神情,「嘁,編鬼話騙人唄,自己就是婦幼保健醫院的醫生,治個婦科病為什麼還要到人民醫院?無非是和我一樣,懷了不該懷的種罷了。」

老戴和陸陽對視一眼,是啊,這麼不光彩的事情,怎麼可能會在自己所服務的醫院裡做,那不等於張貼了?當然,也同樣為了避免讓家裡人知道,姜倩所以才特意挑選了那麼一個時間段。隨著調查的逐步深入,許多隱藏在溫馨和睦外衣下的醜陋的東西一一被晾曬出來,老戴感到的只是一陣陣的心痛,站在樓上的窗戶前,眼瞅著劉輝的身影漸漸融入到茫茫人流之中,老戴的心中產生了一個疑問,劉輝此次不請自來,目的何在?是不是只想說明,自己只恨姜情而不恨姜可信,因而就可以洗脫掉嫌疑?老戴覺得,目前為止,案情雖然還不甚明朗,但前方顯然已有了一盞指示明燈,在迷途中找到一條捷徑,應該不是太遙遠的事情了。

(四)

安陽市德源商貿實業有限責任公司的總部設在繁華的中山路北段,一幢二十多層的高大建築,該公司承租了最上面的兩層,上午的案情分析會之後,吃過午飯,老戴就吩咐陸陽一同驅車來到了這裡。因為公司董事長意外身亡,而總經理姜情的心緒又不佳,一段時間以來,專心在家照顧將要臨產的,因而目前公司的主事人便是公司副總裁陳秉章。寒暄過後,老戴發現陳秉章其實更像一名學者,在他的辦公室裡,最吸引人眼球的便是各類經典著作,其中不乏聞名遐邇的文學名著。

「其實文學一直是我的摯愛,我尤其喜歡偵探小說,那其實是一種智力比拼的嘛,在我的影響下,一向對文學不感興趣的老薑,有一段時間也對偵探小說十分上癮,從我這兒借走不少本書去看。」陳秉章的開場白自然而不矯揉造作,然而看得出來,眉宇間老人還是帶有深深的隱憂,因為死者不僅是公司的掌舵人,而且還是自己多年的合作夥伴,如今又是自己的兒女親家,因為這件事情的突發而使自己的女兒、身陷其中,老人能不為此擔憂?這是人之常情。但老人知道,要想儘快擺脫目前的窘境,唯一可行的辦法便是應該儘快抓捕真兇,因此對於老戴他們的走訪,老人是積極配合的,為此他還特意推掉了下午的會議。「戴隊長,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我這個女婿,身上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他決不可能是殺人兇手。」

「陳教授何以這麼肯定呢?我還是稱呼您教授吧。」老戴笑著反問。

「叫什麼都行,無非一個符號而已。」陳秉章笑著應了一句,繼而卻莊重了許多,「姜情先是我的學生,後來又成為我的女婿,這麼長的時間,我是不會看錯他的。有位名人曾經這麼說過:『也要有造反的的。』換句話說,殺人也要有殺人的勇氣。姜情這個人外貌雖然高大壯實,但內心卻脆弱得很,在那樣眾目睽睽之下投毒殺人,他沒有那樣的心理素質,也沒有那樣的膽量。」

老教授說的也許沒錯,但人都是有兩面性的呀,何況姜情萬一只是一個配合者的角色,完全不需要他親自下手呢?想到這裡,陸陽剛想開口反駁,卻被老戴用目光給制止住了。

「陳教授,跟我們具體談談姜可信這個人吧,尤其是幾年前的那場車禍,據我們了解,您的心中是存有疑點的。」

「好的,那就先談談老薑這個人。老薑的文化水平雖然不是很高,但老薑有頭腦,看事情有一定的深度,因而公司會在他的手上發展壯大,這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人都有一定的局限性,公司再往高處發展,就受到了決策者知識水平的局限,這也正是我和老薑近期經常會產生分歧的關鍵所在,如今老薑人已經不在了,我也就不去說他。至於說那場車禍,說實話,我確實感到蹊蹺。馬惠芳當時是市反貪局的一名科長,車禍發生那天正好是星期六,本來是公休日,據調查反映,馬惠芳那天也並非是因公外出,而且那時又是冬季寒冷的早晨。事實上,就是老薑對馬惠芳因何開車去霧靈山風景區也感到不解。當時車在盤山路上直接衝下了懸崖,情況確實很慘,但是我們對馬惠芳很了解,她這個人處事一向小心謹慎,從不酒後駕車,更是連違章駕駛的記錄都沒有,何以會出現這麼重大的交通事故?所以當時我就曾猜想,是不是那輛汽車的剎車系統出現了故障?」

「您是說,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腳?」陸陽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插嘴問道,卻被老戴不滿地瞟了一眼。

「我並沒有那麼說,何況車輛墜下山崖後引起爆炸,損毀相當嚴重,據說事後相關部門也進行了調查,但是沒有得出什麼令人滿意的結論,車子在發生車禍前狀況良好,所以我就一直很納悶。」

是啊,馬惠芳究竟是因為什麼,在休息日,頂著嚴寒急匆匆地趕往霧靈山風景區,難道是執行一項秘密任務?可恰巧卻發生了蹊蹺的車禍,難道真的是一場蓄意的謀殺?可這又和如今的謀殺案有著什麼關聯呢?然而老戴始終認為,當前的這起謀殺案,一定有著其自身複雜的背景關係,這其中就一定隱藏著警方還在苦苦尋找的犯罪動機,而犯罪動機一旦明確了,那麼兇手浮出水面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陸陽可算是領略到了老戴辦案的雷厲風行,走訪完陳秉章的第二天,經過兩三個小時的航程,中午未到,兩人就已經踏上了北京的土地。原來,老戴早已通過電話,請求北京警方幫忙查找到了姜倩的前任男友、如今是某三甲醫院的外科主治醫師杜鵬程。當杜鵬程見到兩名陌生的警官時,臉上寫滿了疑惑的問號,這種反應很正常,因為對大多數人而言,日常生活中與刑警打交道的機會不會太多。

「你們是……」

「我們是安陽市刑警大隊的警察,我叫戴明遠,這位是陸陽警官。杜醫生,有件事情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姜倩你應該還有印象吧。」

杜鵬程的臉不由微微抽搐了兩下,豈止是有印象,那應該是自己生活中一段難以泯滅的印記,的情懷收穫的卻是苦澀的堅果,心靈的創傷再一次被觸動,杜鵬程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刀扎了一下。

「你們提她幹嗎?我跟她之間的事早已經成為過去了。」

「對不起,杜醫生,我知道提起這件往事,會對你造成很大的傷害,但是我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姜可信,也就是姜倩的父親,在自己六十歲生日的酒宴上被人毒殺,而參加酒宴的人都是他最親近的人。」

「什麼意思?你們是說倩倩涉嫌殺人了?」杜鵬程驚訝得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這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不僅僅是姜倩,當時參加酒宴的姜情、陳淑貞以及保姆劉輝都有殺人的嫌疑,為了儘快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那好吧,你們想要了解什麼?」猶豫了片刻,杜鵬程表示願意協助警方調查,是啊,只有這樣或許才有可能儘快讓自己心愛的人擺脫嫌疑,這也許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了。

「杜醫生,我們知道,你和姜倩是大學,其間你們就確立了戀愛關係,據知情人士透露,你們的戀愛郎貌,很讓一些人不已,但是可惜的是,你們最終並沒有走到一起,這到底是因為什麼?難道僅僅是畢業後兩人不能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裡?對不起,杜醫生,這樣的問題一定會引起你的不快。」

「沒什麼,戴……戴警官是吧?其實不存在您說的那種情況,因為在當時我就已經打算好了,放棄留在北京發展的機會,隨倩倩一塊兒去安陽市。您不知道,那時的倩倩溫柔、善解人意,我以為我們會牽手走過一生的,但是……」杜鵬程艱難地長出了一口氣,「但是後來……後來倩倩卻變了心,是她主動跟我挑明終止戀愛關係的,我問她因為什麼,她始終不說,最後竟哭著跑開了。」

「那是不是姜倩心裡又有了別人?」陸陽滿懷地問道。

「應該不會,我認為我們之間的感情基礎還是比較牢固的,這中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可逆轉的事情,從而使姜倩做出了這樣無奈的選擇,可惜的是,倩倩始終沒有向我講明事情的原委。」

「那又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是我們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剛開學沒多久,那時大家都在忙著準備畢業找單位的事情呢!」

這麼說起碼也是五六年以前的事情了,如果當時確實是姜倩變了心,另有新歡而又不想向杜鵬程表明的話,那麼畢業後這麼長的時間,姜倩為什麼遲遲沒有結婚,需知,許多女孩子搞對象,是以結婚成家為最終目標的。再說,以葉項功和杜鵬程兩人來看,無論哪方面,葉項功都是無法相比的,何況據了解,姜倩認識葉項功也就是這一兩年之間的事情,姜倩離開杜鵬程的原因,決不是因為葉項功,那到底是因為什麼呢?走出醫院大門,北京夏日的驕陽似火,不知不覺當中已過了正午時間,使人感到更加的焦躁。而老戴和陸陽也同時有了飢餓的感覺,是的,從早上一直忙到現在,除了在飛機上略有進食外,就沒有正式進餐,馬路對面有一家麥當勞餐廳,這個時候正是就餐高峰。

「小陸,走,今天我。」

「不對吧,戴隊,這也算請客?」打趣歸打趣,陸陽知道,要不是又累又餓,天氣又熱得不行,老戴是不會請陸陽去吃麥當勞的,老戴對這種洋快餐一向不感冒。要了兩份套餐,許是太餓了,兩人誰也沒有多說就吃了起來,加了冰塊兒的可樂喝起來是那麼的爽口,立刻燥熱的感覺就減去不少。

「戴隊,下午去哪兒?是不是直接回安陽市?」陸陽知道老戴的作風,一向是趁熱打鐵不停歇的,何況對於一宗案件來講,時間是拖不起的,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許多當事人的記憶會逐漸減退,從而增加了偵破案件的難度。可是陸陽發現,老戴似乎沒有聽到自己的問話,而是專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紙杯,不時輕輕搖晃兩下,使得可樂裡的冰塊相互碰撞,發出輕微的「咔咔」聲。

「小陸,我知道兇手是如何下毒的了,用冰塊。是的,夏季人們喝飲料、啤酒,為了涼爽,總喜歡加上一些冰塊,兇手就是抓住了這一點,兇手先用不同的模具,製成形狀不一樣的冰塊,用以區分有毒沒毒,然後將有毒的冰塊放在了冰櫃當中最隱秘的地方,以防他人誤食,然後在當天晚上的酒宴當中,在適當的時候再拿出來,神不知鬼不覺地投了毒,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姜家人在酒宴剛開始的時候為什麼沒人中毒,因為投毒就發生在酒宴進行當中,是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發生的,而誰最有可能實施這一犯罪呢?」

「劉輝!」陸陽幾乎是衝口而出,「戴隊,我想起來了,那天劉輝坐的位置最靠近廚房,當然離冰櫃也最近,何況以她保姆的身份,幹一些諸如添加冰塊、倒酒一類的雜事,實在是最合適不過,也最不容易引起其他人懷疑的了,同時,她也對廚房設施了解得最清楚,隱藏有毒的冰塊也最有把握。同時,她特意跑到刑警隊,承認和姜情有染,實在是為了轉移我們的視線,試圖將懷疑的目標指向姜情,這麼看來,那場停電實在只是一個意外,但是,劉輝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妄圖殺死姜可信與姜倩,是不是還有與姜情重歸於好的可能?」是啊,一個保姆、一個外來客,何以會產生毒殺僱主的惡念?她對姜可信、姜倩何以會有刻骨的仇恨?舊的問題解決了,而新的問題接踵而至,看來只有返回安陽市後,立刻拘捕劉輝,經過審問,許多的難題才能迎刃而解。

老戴在讚賞陸陽分析的同時,心中也升起了許多疑問,然而就在這時,手機響了,遠在北京出差,而電話卻追到了這裡,在接通電話的同時,老戴的心裡湧起了一股很不好的預感,這樣的感覺以前經常有。陸陽同樣也有些不安,他發現老戴儘管是一語未發,但臉色卻越來越陰沉。合上電話,老戴將只喝了一半的可樂放在了桌子上。

「小陸,我們走。」

在路邊,兩人攔了一輛車,車箭一樣地駛上了快速路,直奔首都機場而去。在路上,老戴向陸陽講明了原委。原來,在安陽市郊區的森林公園裡,幾名遛彎的老人發現了早已僵硬了的劉輝的屍體,於是他們趕忙撥打了110報警電話,經老戴抽絲剝繭般的分析,剛剛明朗起來的案件,因為劉輝的意外被害,重新變得迷茫起來。

(五)

安陽市楓葉山森林公園,是市政府為了提高人們的生活質量,特意修建的一處供大眾休閒、健身的場所,特別適於人們的有氧鍛鍊。在公園相當隱秘的一個地方,劉輝的屍體被意外發現。第二天,當未來得及完全洗去風塵的老戴和陸陽趕到那裡時,現場早已被警方圍起了警戒線,有警員一直守護著,現場還保持著剛發現時的情景。現場並不凌亂,沒有一絲一毫打鬥過的跡象,掀起蓋在劉輝身上的蓋屍布,老戴發現,一身居家的休閒服裝被胡亂地套在了劉輝的身上,且衣服向上褶皺著,死者劉輝的頭髮裡夾雜有一些草屑,背部也有明顯的劃傷的痕跡,很顯然,這是屍體在草地上被拖動而產生的結果,當然,種種跡象表明,這裡並不是兇殺第一現場,劉輝是在遭人殺害後被移屍到了這裡。小陳以他慣有的嚴謹,向老戴簡捷地匯報了初步屍檢的情況。

「報告戴隊,經檢查,我們發現死者劉輝的喉頭、氣管、支氣管,乃至肺泡,都有大量溺液、泡沫液,肺臟有明顯水腫、氣腫的現象,因為體積過於膨大,表面已形成肋骨的壓痕,而肺臟漿膜下的葉間溝戴圍,則有大量的出血斑點,左心血液中氯、鎂、鈉的濃度大大降低,溶血現象嚴重,而釋放出的血紅蛋白,已將左心和主動脈內膜染成紅色,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說,劉輝是溺水死亡的,她很可能是在洗澡時,在家中的浴缸裡被人淹死後,移屍到這裡,另外……」小陳說著,頓了一下,望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老戴,「死者劉輝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什麼?」老戴和陸陽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發出驚嘆,這個發現實在是太重要了。

「是的。不過,要想查出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恐怕還要費一番功夫,我打算先用dna比對的方法試一試,希望能有令人滿意的結果。

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孩子的父親一定就是姜情,這個典型的紈絝子弟,再一次地玩弄了劉輝,並使其又一次懷孕,那麼是不是可以這麼設想,是他和劉輝合謀殺死了姜可信,進而又實施了罪惡的滅口?這樣的思路解釋得通,但是有一點卻難以解釋,他們為什麼想要一同殺死姜倩,與姜倩比起來,陳淑貞對他們的威脅不是更大?陳淑貞畢竟是姜情的結髮妻子,是劉輝的,關鍵是陳淑貞還懷了姜情的孩子,殺死陳淑貞不是一了百了了嗎?這麼想著,老戴又本能地搖了搖頭。是啊,在案件偵破的過程中,哪怕存在著一丁點的紕漏,都有可能產生大相逕庭的結果,嚴重的可能還會造成冤案,不能不慎之又慎啊,案件的真相大白,是應當可以解釋所有疑點並只存在著一種可能性的。陸陽見老戴半天沒有言語,他怕打亂老戴的思路,因而也就強自壓住激動跳躍的心,一切還是等屍檢報告出來以後再說吧,然而在陸陽的心裡,早已鎖定了嫌疑人目標,那就是姜情。

兩天後,屍檢報告呈送到老戴面前,令老戴頗感詫異的是,孩子的父親不是姜情,竟然是姜可信!這讓陸陽簡直越發地看不懂了。

「戴隊,怎麼會是姜可信?」

「這個……」老戴頓了一下,「出現這種情況,應該存在兩種可能:第一劉輝向我們撒了謊,那個與她存在不正當關係的人,始終就是姜可信一個人,劉輝那是故意栽贓姜情,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只要我們調查了姜情,謊言就會穿幫,她沒有必要這麼做。所以很有可能是第二種可能,即劉輝這個女孩子的心機極深,進入姜家後就想以此改變自己的,她先是引誘了姜情,但姜情不可能因為她而與陳淑貞離婚,那樣的話就會得罪了陳秉章,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就一定得泡湯,姜情絕不會這麼去做,結局是對誰都沒有好處,劉輝明白了這一點,才接受了姜情二十萬元的費。之後,劉輝又處心積慮地去勾引姜可信,並最終得手,當得知自己又懷上了姜可信的骨肉後,這次她決定賭一把,死活不去引產,她要以孩子做賭注,求得在姜家的一席之地。」

陸陽聽了,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可是,劉輝為什麼想要毒死姜可信和姜倩父女倆,這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如果姜可信還活著,劉輝還可以存有登堂入室的一線希望,如今人已不在,而事實上最大的獲益者姜情完全可以像扔掉一塊抹布一樣,隨意將她丟棄,劉輝這麼做,莫非是瘋了?而老戴的嘴角卻抿過了一絲不易覺察的。

「小陸,走,我們去一趟交通大隊。」

在交通大隊事故調查科,老戴調看了幾年前馬惠芳車禍案的存檔,據記載,當時的馬惠芳人還沒有馬上死去,被緊急送往了最近的醫院搶救,可最終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在了手術臺上。檔案中赫然寫著馬惠芳的血型是o型。老戴著重點著這裡,進一步啟發著陸陽。

「小陸,看看這裡,發現什麼沒有?」

「戴隊,這麼說,姜倩不是姜可信和馬惠芳的親生女兒。」在陸陽的印象中,在姜可信的屍檢報告中,註明了姜可信也是o型血,而姜倩曾說自己和葉項功一樣是ab型的血液,兩個o型血的人,怎麼會生下ab型血液的後代?很顯然,姜倩是馬惠芳紅杏出牆的作品。「戴隊,猜得沒錯的話,馬惠芳和那名秘密情人的關係一直藕斷絲連,那天她駕車趕往霧靈山風景區,就是和情人暗地裡去了,沒想到卻發生了意外。」

「不,可以肯定地說,那不是一場意外,而是徹徹底底的謀殺,以姜可信的精明,妻子的出軌他應該早有覺察,只不過老謀深算且心理極強的他,一直不露聲色,裝作被蒙在鼓裡的樣子,他一直在尋找下手的機會,而那天馬惠芳去幽會,恰恰為姜可信提供了時機。」

「可是,戴隊,車禍調查的結果並沒有這方面的顯示,車輛在出事前的各項性能良好,並沒有人為破壞的跡象呀,而且馬惠芳的屍檢報告,也沒有表明馬惠芳喝了酒或是吞食了麻痺藥物一類的東西。」陸陽頗為疑惑。

「那就是姜可信使用了更為隱蔽的手法,記得陳秉章曾向我們提供,姜可信曾經有一段時間對偵探小說情有獨姜,他會不會從中有所啟發呢?總之,應該是姜可信蓄意製造了這起慘重的車禍事故。姜可信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可是沒想到卻被姜倩偶然間發現了秘密,儘管那時的姜倩可能還在上學,但是或許仇恨的種子就已經埋下,她恨自己的父親怎麼會忍心殺害自己的,至於姜可信到底採用了什麼手法,相信姜倩會給我們答案的。」

「戴隊,你是說投毒者是姜倩?」

「不,投毒者應該還是劉輝。在這起案件當中,應該是有兩名兇手的,但她們卻彼此並不聯合,一名是殺人未遂;一名是真正的兇手。殺人未遂者應該就是劉輝,劉輝因為懷了姜可信的孩子,當然不再滿意繼續扮演保姆的角色,她希望堂而皇之地成為德源公司的第一夫人,可是這勢必會遭到姜情、姜倩兄妹倆的堅決反對,因為這一旦成為事實,曾經的保姆就會成為繼母,按照遺產法的相關規定,將來姜可信百年之後,劉輝將成為第一順序繼承人,這是兄妹倆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因而一個罪惡的計劃便在劉輝的心裡形成,她要一舉除掉這兄妹倆,而那天的生日酒宴就成為一個絕好的契機,於是劉輝事先冰凍好摻了毒的冰塊,在酒席宴間投了毒。只是劉輝沒有想到的是:一、姜倩冰雪,她早就對劉輝的險惡用心有所提防,因而十分小心謹慎,形狀不一的冰塊引起了她的警覺;二、就是那場意外的跳閘事故,當時自然引起了片刻的慌亂,小陸,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我給你的那張草圖,當時姜倩所坐的位置恰好就在姜可信與姜情之間,她只要左右手這麼輕輕一交換,兩三秒姜而已,一切就都解決了。」

是啊,經老戴這麼一分析推理,似乎所有的疑問都解決了,看不出來,姜倩那樣一個柔弱女子,殺起人來竟會那麼的氣定神閒,需知道,姜可信儘管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儘管姜可信謀殺了她的母親,但姜可信畢竟於她還是有多年的養育之恩的,她又如何下得了手,這麼一想,陸陽的心裡又冒出一絲不安。在返回局裡的路上,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老戴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喂,老李嗎?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幫助調查一下,對,就是查清關於大王莊村劉輝的社交情況,越詳細越好,好的,我等你電話。」

「戴隊,我有兩個不解,其一,劉輝作為一名從偏遠地區走出來的普通農家女孩子,她是如何弄到氰化鉀這樣不易搞到的劇毒藥品的?其二,姜倩作為一名知識女性,即便是為了給其母報仇,似乎也沒必要謀殺姜可信,她完全可以走法律的渠道將姜可信告上法庭,同樣可以達到目的,而不必搭上自己,她這麼做實在是兩敗俱傷,我有些搞不懂。」看到老戴關上電話,陸陽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觀點,而老戴則欣慰地笑了。

「小陸,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一個優秀的刑警,就應該有自己獨立的思維並且敢於提出來。說實話,你的這兩點疑問,也在困擾著我,我剛才給大王莊地區的李明國所長打電話,就是讓他協助我們調查劉輝的社交網絡,希望能從中找到劇毒藥品的來源,而關於第二點,看來只有將姜倩拘捕後,由她自己向我們解釋,我預感,這其中肯定有她的難言之隱,說實話,我真的挺為姜倩感到可惜,一個年輕的生命,因為自己的一時之誤,就要受到法律懲罰。另外,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劉輝的被殺,應該是姜倩和葉項功合謀的結果。」說著話,老戴深深地嘆了口氣,面對陸陽疑惑的表情,老戴並沒有多做解釋,他現在恨不得馬上拘捕姜倩和葉項功,相信到那時,一切都將水落石出。然而,讓老戴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最終還是晚了那麼一小步。

(六)

天陰沉,似乎還零星地飄落著細小的雪粒,給人一種徹骨的陰冷。正在家休寒假的姜倩,因為上網和遠在數千裡之外的杜鵬程,所以睡得比較晚,而姜情正和新婚的妻子陳淑貞遠在歐洲度蜜月,靜謐的寒夜使得姜倩無端地又夢到了幾年前慘死的母親馬惠芳。馬惠芳一襲白衣,款款而來,和女兒嘮著母女間親密的話題,突然,馬惠芳變得一身血汙,睜著一雙恐怖的大眼,向姜倩伸出求助的雙手。

「倩倩,你要替報仇,媽媽死得冤啊!」

怎麼回事,姜倩覺得胸口憋悶,仿佛一座山向她壓了過來,她感到自己都快要憋死了,倏忽之間,姜倩睜開了雙眼,醒來了,然而她又墜入了更加深重的黑暗之中,有一個人正趴在她的身上,一邊地親吻著她,一邊粗魯地往下撕扯著她的內衣,姜倩本能地進行著反抗,糾纏之中她看清了那個人的嘴臉,天啊,她仿佛被電一下擊中了。

「爸爸,是你,你怎麼能這樣!」

「我不是你爸爸,你是她和別人生的,她和我都是o型血,怎麼會有你這個ab型血孩子。」姜可信臉已經扭曲得變了形,「她敢給我戴綠帽子,我就讓她不得好死。」

「你……是你害死了媽媽。」姜倩驚愕得忘記了抵抗,幾年前的一幕再次浮現在眼前。那時也是一個寒冷的,一大早,媽媽說要去霧靈山賓館調查一件很棘手的案件,爸爸因為計劃中的家庭聚會沒法實現了而略有些不滿,但很快就調整過來,屁顛屁顛地幫著媽媽忙前忙後。姜倩一直不解的是,一般每逢戴末,自己都會在家裡痛痛快快地睡一個懶覺,那天她為何會起得那麼早?也許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天意吧。落地窗前,早起的姜倩專心地做著瑜伽,突然,一個鬼祟的身影躍入了眼帘,那個人走向了停在院子當中的汽車,打開車門,把一包東西悄悄地放在了後排座位的椅子下面,繼而鑽進車裡,試著發動了車子,然後走出來,好像還很滿意地笑了一下,拿眼朝樓上樓下掃視了一圈,姜倩下意識地藏在了窗簾後面,天哪,那個人竟然會是爸爸姜可信,爸爸為什麼偷偷摸摸的呢?而母親馬惠芳在這個時候出來了,她甚至還和爸爸說了幾句話,然後揮手告別,姜倩永遠也忘不了姜可信望著遠去的轎車,臉上露出的那副陰冷的笑容,那簡直就是一把鋒利的尖刀,然而就在那天發生了悲慘的車禍。姜倩心裡一直有個結,現在終於想通了,對,是爸爸,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害死了媽媽,前兩天在爸爸的書房裡看到一本偵探小說選,其中有一個故事,講的就是兇手往被害人的車裡放入乾冰,而因為天氣寒冷,一般人又不會開窗駕駛,乾冰汽化後形成二氧化碳氣體,人處於充滿二氧化碳氣體的、相對密閉的環境當中,因為缺氧,所以很容易造成神志不清,進而操作失誤,從而釀成了一起車禍,然而乾冰汽化後又不會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這真是一個完美的謀殺!爸爸一定是故伎重演,把它移植到了現實生活當中,那時爸爸放進車裡的一定就是乾冰,這麼一想,姜倩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哼哼,倩倩,我知道,你現在心裡恨死了我,想要去告發我,好啊,你去啊,告我謀殺了你媽媽,你有證據嗎?乾冰這東西就是好,一縷青煙就什麼都沒有了,法律可是講證據的。告我,我還可以說是你勾引了自己的養父,再說了,即便強姦的罪名成立,我不過被判個幾年也就出來了,可是你呢?看今後誰還敢要你!」得到極大滿足的姜可信放肆地大笑,然而卻徹底擊毀了姜倩,她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無底的深淵當中……

身子一歪,姜倩醒了,發現眼淚已然洇溼了枕巾,姜倩奇怪,心都早已死去了的她,怎麼還會有眼淚?是的,自從那一天之後,以前的姜倩就已然死掉了,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姜倩只是一名者,為自己更為冤死的母親。姜可信得意忘形時說的話語,無疑提醒了姜倩,是啊,自己的手裡並沒有可以置姜可信於死地的證據,那麼好,就由自己來舉起復仇之劍吧,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反正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這個世界再沒有可以留戀的了。姜倩暗自下定了決心,所以遲遲沒有動手,她就是想要讓對手放鬆掉警惕,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從而達到一擊得手的目的,為此,她忍受著極大的侮辱,讓禽獸不如的姜可信一次次得逞,並懷上了罪惡的種子。在去人民醫院做人流的時候,她遇到了葉項功,雖說葉項功為她輸了血,挽救了她的生命,但是人性的卑鄙在此再一次展現無遺,葉項功要挾姜倩,提出和她交朋友的要求,姜倩為了復仇,她別無選擇,同時她也考慮到,將來的復仇計劃,說不定會用得上葉項功,以她一個弱女子單槍匹馬地去戰鬥,實在難度太大。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機會卻來自小保姆劉輝。

讓姜倩頗感詫異的是,貌似純真的劉輝,其實是有著很大的野心的。劉輝不僅想從姜家掙到不菲的薪金,後來乾脆還看上了姜家的財產,鰥寡的姜老爺子那的目光從一開始就讓劉輝捕捉到了,只不過剛開始劉輝鎖定的目標是高大帥氣的姜情,失敗後,她才把注意力轉向了姜可信,於是一場戲貓的遊戲上演了,就像動畫片《貓和老鼠》裡的結局,獲勝的一方永遠是看上去弱小的老鼠,劉輝幾乎沒使什麼手段就使姜可信束手就擒。姜倩以一個女人特有的敏感以及婦產醫生專業水準的眼光,她很快就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這下她坐不住了,劉輝肚子裡的孩子一旦出生,那麼就會和她以及姜情擁有了同樣的繼承財產的權利,因為世俗可以鄙視私生子,但是法律卻不會漠視。讓姜倩更沒有想到的是,心懷鬼胎的劉輝卻已經悄然準備行動了,劉輝的目標恰恰就是他們兄妹倆,除掉了他們倆,那麼劉輝的孩子將來就是德源公司當然的了。於是在那天的酒會上,只有姜倩發現了冰塊的秘密,由劉輝給大傢伙往啤酒裡添加冰塊時,只有她和姜情是方形的,而其他人則是圓形的,她當時只是覺得奇怪,繼而產生了不安,恰好這時跳閘了,酒宴大廳一片漆黑,以往這樣的情況很少發生,於是在短暫的混亂當中,她將姜可信的酒杯與姜情的酒杯對換了一下,如果酒裡有毒,那就讓姜可信這個老東西去死吧,同時她還可以救下始終關愛自己哥姜情。是的,儘管姜情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是卻始終關愛著他的小妹妹,這也是姜倩在這個冰冷的家裡所能得到的唯一一點溫暖。不過得手後,姜倩還沒有來得及享受一絲一毫的欣喜,她就必須要面對幾近瘋狂的劉輝了,心懷鬼胎的劉輝最先想到了是姜倩把酒杯給調換了,於是劉輝找到了姜倩,這個鄉下小向她提出要挾,最後竟然想到要去自首,想以這樣的方式和她同歸於盡。姜倩知道,真要是那樣的話,劉輝不過是名殺人未遂者,她腹中的孩子不僅可以順利地生下來,而且還可以給劉輝帶來一定的法律上的關照,而自己則會成為殺人犯。姜倩只有盡全力穩住劉輝,並答應給她屬於自己名下一半的股份,於是劉輝心滿意足了,她覺得自己已經拿住了大的七寸,今後她才是這個家裡的女皇。而疏忽之後的代價卻是慘重的。那天,放鬆戒備的劉輝正在洗澡,姜倩抓住了這難得的機會動手了,她和葉項功合手死死地將劉輝摁在了水缸裡,也多虧了有葉項功的幫助,否則僅憑她一己之力是絕難成功的。事後,乘著夜色,他們又開車把死去的劉輝轉移到楓葉山森林公園,沒想到看上去弱小的劉輝卻是死沉死沉的,以至於葉項功根本就背不動她,只是連拖帶拽地把她藏在了密林深處,而她則警惕地觀察著四戴,幸好夜深人靜,沒有發現陌生人,之後兩人迅速地駕車逃逸。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姜倩在心裡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同時歪頭看了看還處於酣睡之中的葉項功,以時間論,安眠藥的作用還沒有過去,葉項功還得昏睡一會兒。看著葉項功一副沒心沒肺、昏睡不醒的樣子,姜倩揶揄地笑了一下。昨天她把自己交給了葉項功,她覺得這是葉項功應該得到的犒賞,而與愛情無關。她的心中只是隱隱地有些發痛,她想到了自己心目中的那個白馬杜鵬程,自從自己失身後,她就主動和杜鵬程斷絕了關係,她覺得自己不配再擁有他,而小夥子悲痛欲絕的臉卻永久地刻在了她的腦海深處,不時出來撕扯著她早已傷痕累累的心。對於葉項功,她只把他看做是一名合謀者,何況姜倩需要麻醉,需要忘記以往。

「時候不早了,也該上路了。」這麼想著,姜倩輕輕下地,來到梳妝檯前細細地打扮,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尤其如此,姜倩當然要給世人留下最為美好的一面,她穿上了自己最喜歡的裝束,之後將早已寫好的三封放在了梳妝檯上:一封是寫給杜鵬程的,那是留給戀人的最後的呼喚;另一封是留給大哥姜情的,信中對姜情表達了深深的兄妹之情;最後一封是寫給警方的,信中闡述了案件的全部經過。然後姜倩端起桌子上早已準備好的一杯紅葡萄酒,望了一眼發出輕微鼾聲的葉項功,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拉著葉項功一同走,想想,還是放棄了。姜倩拉開臥室房門,走了出去,坐在了客廳的長沙發上,把杯中的酒輕輕啜飲而盡,她要在這裡等待刑警的到來,憑著女性的第六感覺,她清楚地意識到,那個老謀深算的刑警隊長不久就會找到這裡來的。

「別了,鵬程,下輩子我一定嫁給你。」這是姜倩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

老戴他們趕到姜氏別墅的時候,最終還是晚來了一步,當老戴看到坐在沙發上、一身整齊裝束的姜倩時,他的心裡不由一沉,不幸的是姜倩已然服毒自盡,一個美麗的生命就此夭折,老戴的心仿佛被重錘狠狠地砸了一下。警員們叫醒了還懵懂著的葉項功,看見警察,葉項功驚慌失措得幾近癱瘓,主動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在眾人打算離開之際,碰上了急匆匆從醫院趕來的姜情,是陸陽通知的他。姜情哭喊著不讓人拉走姜倩,被耐心的警員勸開,接二連三的打擊已使得姜情到了崩潰的邊緣。是的,就在幾天前,飽受折磨的姜情,主動向妻子陳淑貞承認了自己和小保姆劉輝之間的齷齪事,陳淑貞本以為丈夫只是貪玩好賭,缺少責任感,沒想到在感情上也早已了自己,當然是傷心欲絕。可是肚子裡的小寶寶又讓這個善良的女人無所適從了,她不能讓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父親,孩子總是無辜的,於是陳淑貞經過慎重考慮,最終還是原諒了丈夫的不忠,這對姜情來說,無疑是重新讓他鼓起了生活下去的勇氣。但是如今妹妹的遽然離去,讓姜情的心仿佛失掉了大半,尤其是看了姜倩留給她的遺書之後,姜情當眾放聲大哭。老戴遠遠地望著心力交瘁的姜情,真的希望姜情能夠以此吸取教訓,重新振作起來,因為德源公司不能就此垮掉。此時,沉睡了一個晚上的城市在喧囂中漸漸醒來,朝陽承載著人們的希望在不斷升起,忙碌了一個晚上的老戴,絲毫也沒感到倦意,他正想給李明國所長打電話,李明國的電話卻打了進來。

「老戴,根據你的指示,我們進行了相關調查,我現在正在趕往市局的路上。」

「好的,我們一會兒見。」老戴的話語充滿喜悅,以他對李明國的了解,李明國的調查一定取得了可喜的突破,否則持重的李明國不會親自趕到市局報喜。事實正如老戴所意料,回到局裡沒一會兒,李明國也就到了,同他一起來的還有另外兩名警員,同車押解著一名年輕的小夥子。

「老戴,這個人叫吳國才,是劉輝的同學,是他向劉輝提供的劇毒氰化鉀,昨天這小子已經招供,本來我想連夜把他帶到市局,又怕路上不安全,所以今天一早就趕了來,還是你自己向戴隊長坦白吧。」李明國說著,推了吳國才一把,小夥子仿佛從夢中驚醒,驚慌失措地望了一下眾人,之後,「撲通」一聲給老戴跪了下來。

「戴隊長,我錯了,我受了劉輝的騙了。」小夥子痛哭流涕,老戴示意陸陽上前攙起了吳國才。

「吳國才,你要老實交代自己的罪行。」老戴的話語不怒自威。吳國才連連點頭。據吳國才交代,他和劉輝在高中時就建立了所謂的戀愛關係,後來他考上了化工大學,而劉輝則名落孫山,但他們的關係卻一直是藕斷絲連。後來吳國才大學畢業後,分在了黎氏化工集團所屬的研究所工作,就在幾年前的一個偶然機會,他在市裡意外碰上了劉輝,當時劉輝剛到姜可信家做保姆,但是衣著打扮依然掩飾不住的美麗,兩人很快就舊情復發。但是生活的窘迫,讓他們更加嫉妒姜可信家裡的富足,於是兩人密謀,由劉輝去勾引姜氏父子中任何一人,將來能登堂入室,分得姜氏集團一份股份最好,實在不行,還可以敲詐一筆損失費。然而不久之前,劉輝的再次意外懷孕,使得他們的野心無限膨脹起來,因為這是劉輝和姜可信的孩子,吳國才竟然厚顏無恥地授意劉輝要以此要挾姜可信,以期達到正式嫁給姜可信的目的,這樣,等到將來姜可信死了,作為繼室的劉輝就可以得到大批遺產,那可是兩人幾輩子都掙不來的。但是,劉輝的想法卻更加瘋狂,她竟然想要瞅準時機,一舉除掉姜情、姜倩兄妹倆,這樣,剩下一個日漸老邁的姜可信,還不是一切由她說了算,姜氏集團還不早晚改成吳姓!吳國才聽後,當時猶豫了片刻,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但最終還是經受不住巨大利益的誘惑,竟然答應了劉輝的請求,為她從研究所想法搞到了劇毒藥品氰化鉀。這回因為從報紙上看到了案件的相關報導,吳國才感覺到,劉輝終於動手了,但為什麼死者會是姜可信,吳國才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去問劉輝,心慌意亂的他,請了幾天病假,打算回老家避避風頭,沒想到卻被李明國逮個正著。

「吳國才,你想到沒有,你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老戴頗為惋惜地說著,一個很有發展前景的科研人員,因為一時的利益薰心,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我……我……」吳國才的臉色慘白,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口,垂頭喪氣地低下了頭,老戴示意身邊的警員將吳國才帶了下去。

「戴隊,你是怎麼懷疑上是姜倩和葉項功合謀殺害了劉輝?為什麼不是姜情和姜倩兄妹倆的聯手?」當吳國才被帶出房間後,陸陽拋出了壓在心中久久的疑問,因為兄妹倆為了維護姜氏集團的利益,完全有可能這麼做。

「姜倩參與謀殺劉輝,應該是不難理解的,很顯然,那是殺人滅口,但是要想將更加年輕的劉輝按在浴缸裡淹死,當然不是姜倩一個女子所能做到的,何況還要移屍到楓葉山森林公園,她肯定還有一個幫手,不可否認,我最初想到的人就是姜情。但是又有了一個矛盾的地方,我們知道,在發現劉輝屍體的時候,存在有明顯的拖拉的痕跡,顯然這是因為參與移屍的人力量不足以背起死後的劉輝,這才勉強為之,這就奇怪了,我們注意到姜情身材高大魁梧,他是兇手的話,完全不會這麼移屍,於是我就想到了葉項功,只有葉項功和姜倩兩人的合作,才會有這樣的結局,這應該就是案情的真相。」

陸陽不得不老戴縝密的邏輯推理,可是他發現,老戴的臉一直陰沉著,沒有一絲破獲大案後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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