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蓆
2025-01-17 04:37:08
01
最近氣溫驟升,X大B棟的人開始洗了涼蓆曬在樓下。明淨的光霧籠罩在米黃色的席面上,亮閃閃的。陳哲原本沒有這麼愛乾淨,覺得拿水擦一擦就可以了,但受了寢室同學的影響,也被把涼蓆拿下去曬。這天下午,陳哲從網吧回來,路過樓下花園才想起涼蓆沒收,走到花園裡一看,倒是有幾床涼蓆在,但就是沒有自己的,想必是同學幫著收回去了。
回到寢室,劉洋正吃飯呢,陳哲看了床位一眼,「你沒幫我把涼蓆收回來呀?」劉洋搖頭說,「沒有呀。」
「我去,那我涼蓆叫哪個無良的收走了?」
後幾天夜裡回寢室,陳哲總是不自覺地注意樓下花園。那天回來,發現樓底下黑漆漆的矮叢上真的搭著一面涼蓆,可是走近一看,發現不是自己那條,而是一條麻將蓆。接下來好幾天,陳哲上網回來,總能看到那條涼蓆在月光下散發著沉寂的光。陳哲倒也想過,沒人要不如自己拿回去算了,可是麻將蓆畢竟太刺眼了一點,一般學生都是用的薄涼蓆,沒誰用麻將蓆的,萬一失主找上門來,那就糗大了。陳哲想到這兒便開始詛咒拿走自己涼蓆的人。
半個多月後,氣溫一天比一天高,寢室裡劉洋和張坤都把涼蓆鋪上了。陳哲因為玩兒遊戲玩兒得太投入,生活費又買了遊戲裝備,一時手頭緊,連買涼蓆的錢都拿不出來,只能扛著熱。
直到那天夜裡,陳哲終於熬不住了,乾脆去網吧包夜,一晚上六塊,還帶空調,大不了在網吧裡睡。那一晚上陳哲別提玩兒得多嗨,玩兒到後半夜實在困得不行了才在網吧沙發上睡了。迷迷糊糊地回到寢室,陳哲一頭扎在自己床上酣然入睡,到中午醒來,才覺得身下一層油膩膩的汗,特別光滑。陳哲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低頭一看,自己居然躺在麻將蓆上。
陳哲一彈就彈起來了,瞪著涼蓆看半天,「這是誰的涼蓆?」
在一旁上網的張坤詫異:「不是你的嗎,寢管員給你送來的,說你這張麻將蓆在樓底下晾了好幾天都不收,他就給你送上來了。」
「我的?」
「那涼蓆邊角上不還刻著你的名字嘛,不是你的是誰的?」
陳哲目光落在涼蓆角上,最下面果然刻著X大B棟422陳哲。陳哲覺得不可思議,怎麼這涼蓆還自己找上門來了?他拿手摸摸麻將蓆,只覺得一股寒意從一塊塊方塊上侵上來,有點像摸著冰的感覺。這時門被劉洋踢開,劉洋是本年級街舞隊的,剛剛練完舞回來,一身臭汗,跟陳哲開了幾句玩笑。陳哲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也就沒再注意涼蓆的事,反正送來了就睡唄。
這天晚上,陳哲洗了澡躺在涼蓆上,那叫一個舒坦。這涼蓆跟以前睡過的涼蓆真是感覺不同,以前氣溫高了,涼蓆一塊兒地方睡久了就得翻身,換另一塊涼快的地方睡。可是這涼蓆不是,一個地方怎麼睡都不熱,好像還越睡越涼快似的。那涼意從席面一層一層地滲上來,從脊背一直浸到肌膚上。陳哲睡了一會兒還加了一床絨毯。陳哲迷迷糊糊睡去,突然覺得有一股水流從四肢湧過來,帶著一股腥濁的氣味,慢慢的發臭了,就在陳哲試圖翻身時,那水流把他的四肢往下一拉,像是有四隻手分別拉著他的四肢往涼蓆裡拉去。一股腐臭又湧過鼻頭,陳哲心裡一沉,伸手一摸,涼蓆上什麼東西黏糊糊的。陳哲頓時嚇醒了,打開燈一看什麼也沒有,涼蓆乾乾淨淨,屋子裡倒確實有股臭味兒。
陳哲循著臭味兒往盥洗室走去,開燈一看,「我擦,這是誰幹的?一定是劉洋你吧,你拉了屎又不衝廁所,都給老子臭醒了!」
劉洋在床上嘿嘿乾笑了兩聲:「罪過,罪過,阿彌陀佛。」
陳哲沒想到,這是劉洋最後一次對自己說這種話。第二天中午,張坤和陳哲在寢室裡聯網打遊戲,讓劉洋去幫忙帶飯回寢室。劉洋躺在床上一聲不吭,張坤問他怎麼了,「怎麼一早上沒精打採的?」陳哲笑說:「又發春了?」劉洋罵了一句,「別理老子,老子煩著呢。」陳哲做了一個鬼臉,「行啦,我去打飯,你們要吃什麼?劉洋想吃什麼?要煙麼?」劉洋近乎冷酷地說:「不需要。」
平時陳哲和劉洋玩兒得最好,什麼玩笑都開,也常出去喝酒,兩人算是無話不談的朋友。陳哲見他心情不好,就沒多說,自己去打飯。打完飯回來,見寢室裡就張坤一個人了,問劉洋呢,張坤說不知道。兩人一邊討論著剛才的戰局一邊吃飯,吃著吃著就覺得不對,陳哲鼻子靈敏地嗅了嗅,「這是……」
說完,陳哲起身便往盥洗室走去,張坤還笑呢:「你吃飯也聞那個啊?」
只見陳哲「咚」地一聲將門踢開,大喝一聲,「快打120!」
盥洗室裡,劉洋一個人躺在地上,臉上浮著詭異的笑容,手上拿著一把斧頭,一隻腿歪斜在地上,皮肉稀爛,露出森森白骨。也不知道他拿著斧頭悶聲悶氣地在這裡砍了多久,已經把整截小腿砍得快斷了,鮮紅的血水流了一地。120把他帶走時,整棟樓的人都嚇壞了,有一兩個人徑直衝進廁所吐了。陳哲也是嚇得臉色蒼白,想起剛才推開門看見的景象胃裡一陣翻騰。張坤直接是嚇傻了,坐在床上直哆嗦。陳哲想問他什麼,可是不知道該問什麼,想想剛才他和張坤在外面吃飯,劉洋就在離他們三米不到的地方活生生砍斷自己的腿,這種觸目驚心的聯想又使得他的胃一陣痙攣。
陳哲坐在鋪位上,手撫摸著涼蓆的一角,覺得那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