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怪談之教堂
2024-06-24 00:37:48 1
我聽見她在說話。一個人。
一種很虛渺的聲音,模糊不清,像是由深淵飄蕩而來的回音。我稍稍走近,還是無法辯明她的言語。根本不是人能發出的言語。
「喂,幽明,你一個人在說什麼?」我戰戰兢兢地問。
「我在與海說話。」她沒有回頭,語氣卻是徹骨的冰涼。
「與海?」我眉頭微皺,錯愕南京的海位於何方?
「你不信?」她側過臉,睫毛向燈火傾斜的角度垂去, 「海說,汙濁之人不配享有它的存在。」
「你沒事吧!南京哪有海啊?」我權當她是痴人夢囈。
她冷笑,嘴角彎起輕蔑的弧線: 「海說,她會讓你們看見汙濁之人被死亡淹沒。」
我一臉茫然。
她又說: 「我見過像他,像她,以及像它一樣的人。海會去逐個吞沒他們。」
我後背一陣寒風,心隱隱被恐懼吞噬。我腳步一頓,正欲離開,突然!一道身影從樓上一躍而下,從窗口經過的幾秒,我清晰地看見一張慘白的臉。
我認得她,我們的同學,季婷。
「季婷跳樓了!」我結結巴巴地喊道。
她微笑,愉快地說: 「看,這就是海的裁決。」
我和幽明目睹了季婷的死。
當一個人從樓上縱身跳下,處決已放棄的生命,很難猜測其中究竟抱有的是何種雲淡風輕的決絕。
但說自殺,未免草率。因為警方在季婷的胃裡發現了海藻。海的幽怨,真的啃食了她骯髒的魂魄?
全校惶惶然,班裡也被籠上了一層灰白的氤氳。幽明一個人坐在後排,一如既往地望著窗外,雙唇隱隱翕張著,像是在誦念什麼。
我深深埋下頭,昏昏欲睡,腦中是翻滾不息的泥沼,墨綠的藤蔓在鞭打著覆埋的屍骨。就連我的指縫,都似乎感到有黏稠的植物糾纏生長。
是海藻?
我黯然苦笑,我想,我還是恐懼死亡的。即使死的並非自己。
這時,我的同桌怡夕推我: 「林妍,你有心事嗎?」
我聳聳肩,淡然一笑: 「沒有,就是有點累。「
她「喔」了一聲,跟著沉默。未幾,她望望四周,然後壓低聲,異常緊張地說: 「林妍,你知道學校附近那所清末教堂嗎?」
「是那座自清朝末年就被保留的教堂嗎?」我回憶道。
「嗯。」她接著說, 「林妍,我最近很害怕,我總覺得季婷的死與教堂有關……」
「為什麼?」
「因為……」她頓了頓,又一臉警惕地望向四周。說道: 「因為,前幾天我們曾和季婷去過那裡。我們原本是去那裡玩,可是沒想到,我們竟然看見……」
她突然喉嚨一顫,像是想起了什麼不能啟齒的秘密。這時,她的手機突兀響起,她木然接通,表情隨時間的蔓延陰沉了下來。她應了幾聲,便慌忙與我告別了。
像是永別,我是這樣覺得。但隨即的擔心席捲心頭,我忘了問她,為什麼她身上會有一股死人的氣味?
一天後,怡夕的屍體在郊外被警方發現。我面對她的遺容。已是陰陽相隔。她的臉是暗青色,兩頰布滿古怪的紋理,像是某種遠古圖符。
我無法想像,一個含苞待放的生命是如何猝然分崩。究竟是怎樣的儀式,要用她們的生命盛裝祭祀?
幽明說: 「這是海的憤怒。要讓汙濁的人淪為低能的藻類。」
怡夕的胃裡也發現海藻。
我忍無可忍,將幽明一手推到牆壁,嘶聲道: 「你這個怪物!你到底對她們做了什麼?」
她笑,無休止地笑,然後貼近我的耳畔說: 「她們是自尋死路。」
我有種掐斷她脖子的衝動,怒不可遏。
她繼續說: 「陰間的大門正在教堂打開……」
教堂?我猛然驚醒,想起怡夕也曾對我提過教堂。季婷和怡夕都去過教堂,隨後都離奇遇害,她們當時究竟看見了什麼?還有誰與她們同行?
我冷靜下來,事態在我的骨骼裡長出新的枝節。事已至此,唯有去清末教堂一見分曉。
我迅即轉身,趕往教堂。但在我離教堂門僅一步之遙時,我清晰地聽見幽明在身後亢奮地說: 「我期待你的垂死掙扎。」
即入地獄又何妨?看著同學們的死,我又如何安然構造人間天堂?
教堂坐落於學校左側,面朝夕陽葬送的方向。在我趕到的時候,它已完全被暮光染上血色。幾隻飛鳥停落在十字架的頂端,鳴聲從上空傳來,宛如對怨靈的超度。
我注視良久,心裡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忽然覺得,死亡其實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以逃離世間浮沉,永久沉睡,享受祥和。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熱愛生命的人。
這時間,我已推開教堂古老沉重的大門,輕聲向裡呼喚: 「有人嗎?」
沒人回應,寂寥的庭院只有梧桐葉落的回聲。
我沿著撲滿西方氣息的石壁行走,沿途都是象徵祥瑞的聖畫。一股經歲月淬鍊的質樸感撲面而來,令我沉浸其中,感知心底的塵埃被流水洗禮。
這時,一位牧師停到走廊的盡頭,手持《聖經》,對我微微一笑。
看似溫暖,我心中卻是不敢觸及冰原。
少頃,我便和牧師一同來到禱告廳。耶穌依舊被長釘穿透肉軀,懸在石架之上為人類贖罪。我坐在木椅上,感受暗流從指尖滑過。簌簌的聲響,像某種惶然的呼吸。
牧師站在我的對面,很年輕的弦月眉。但並不稚嫩,反倒有一種莊嚴肅穆不容侵犯的氣質。他輕聲說: 「同學,這時候來教堂,想請求主幫你什麼呢?」
我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說: 「我兩位好朋友死了,我來這裡找原因。」
牧師沒有絲毫驚訝,語氣照舊, 「這樣啊。那你為什麼肯定原因在這裡呢?」
「她們,因為她們在幾天前來過這裡後便離奇死去了」
「但你要相信,主只會拯救,不會殺戮。」
「那讓主來引渡我啊!讓主告訴我如何對兩位好朋友的死置之不理?主贖了那麼多年的罪,為何仍無法淨化世間啊?你們只會騙著世人玩嘛!」悲傷沉澱在我的血液,終於在這一瞬噴薄出洶湧的血漿。
牧師低頭,將《聖經》放到桌前,說: 」因為主也是人。」
對於這個回答,我嘲笑。
少頃,他脫下牧師袍,露出無異於常人的肉體凡胎。聲音純淨地說: 「你好,我叫司徒爵。我想,你所說的死者應該是前幾天那幾位來過這裡的學生吧?」
我點點頭,終於步入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