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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塋

2024-07-15 17:39:45 1

    題記
    故事發生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期,其時天下大亂。大字報、大辯論、大批判的階級鬥爭風起雲湧,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運動不斷推向新高潮。就在這風口浪尖上,卻有不知死的鬼出沒人間,恰恰是在我生活了十幾年的第二故鄉――青少年時期居住的魯東半島一個偏遠山區――一個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村外不遠處一條隱蔽的小山溝的溝坡上嵐峰拐角處的旮旯裡有座墓冢裡隱藏著兩個鬼。
    很多人凡提到鬼就以為是那種張著血淋淋的大口滴著血垂著長舌、拿著索命鉤拖著哭喪棒、索人命喝人血的餓死鬼、吊死鬼、冤死鬼、黑白無常鬼,這種說法太偏見,證明說者見的鬼種類太少,遠不如蒲松齡先生看見得多,但蒲松齡先生寫在《聊齋》裡的鬼也只是一部分經常出沒在陰間的普通小鬼而已。諸如七煞鬼、梟印鬼、索賄鬼、訛詐鬼、財迷鬼、馬屁精鬼、色中餓鬼等巨靈鬼屬,具備夜闖幽冥日遊人間的陰陽兩重性,他們在陽光下是白臉,在黑夜裡是黑臉,變化多端。對這樣的巨靈鬼蒲松齡先生筆下也不多見。有人普查過共有五十幾種鬼,按性質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曰惡鬼;一類曰善鬼,只是善鬼不多,善鬼界於鬼、仙之間。凡人遇惡鬼者百分之九十以上必受其害;遇善鬼者百分之九十以上無害,若偶有遇害者,莫怨鬼,皆因人心緒不正而招惹禍害。我遇到的就是善鬼,名為「還情鬼」,是兩個酷愛學問、愛藝術、知情達意的女鬼,使我今生難忘這段「鬼情」。
    一
    話說,那年是我考入「五七」高中讀書的第一個學期,每天往返十公裡,走讀。時值中秋季節,連日來淫雨霏霏。每日上學攜帶一把黃褐色雨傘,一把又破又舊的紙雨傘。那些日子我的心情鬱悶的比那陰雨天氣還糟糕。住校革委會主任勒令撤銷我「五七」高中團支部宣傳委員職務,撤銷三級二班排長職務(文革期間稱班長為排長),暫任副排長留職查看,以觀後效。原因是我被人揭發羅列了三條罪狀:一是在學毛選「雷打不動的天天讀」時間裡學習文化課(規定熟讀「老三篇」,我早已背熟),說我的學習目的不正確,我的行為是走資本主義白專道路的具體表現;二是在放學和來校路上偷看《聊齋》、《水滸傳》等封、資、修的禁書;三是星期天不參加生產勞動而學習文化並且學習課外的文化知識,竟然把幾千年前的唐詩宋詞、孔老二的《論語》等代表封建主義、資本主義腐朽思想的精神鴉片拿來麻痺自己的革命意志,不但脫離了無產階級革命陣營也脫離了貧下中農的再教育。三條罪狀的指向都是因為積極學習文化知識所致,一連串莫須有的罪名給我扣在了頭上。
    當時的高中升學是考試、選拔、保送三結合制度。保送的學生大都是貧下中農造反派的子女,他們多數連初小文化程度不具備而保送去讀高中,這類學生的「優點」突出表現在天不怕地不怕敢於造反精神,還能背幾段毛主席語錄、老三篇、還會唱幾段《紅燈記》《沙家浜》,上學帶著鐵鍁糞筐子,時刻不忘勞動人民的本色,這就是又紅又專的革命接班人!上文化課時趴在課桌睡大覺。常此已久,老師懶得管也不敢管,誰管就造誰的反。而我率直的個性看不慣他們的行為經常批評幾句,由此結下恩怨,他們專門監督尋找我的把柄。那個革委主任正是這類調皮搗蛋上課睡大覺分子其中一個學生的堂哥。主任逼我說出借給我書看的老師,用盡威脅利誘之能是,意圖通過我的供詞「揪出那個隱藏在師生隊伍裡毒害青小少年的罪魁禍首」。我明白他意在把矛頭指向那個敢於跟他對抗的受師生尊敬的語文教師,想借題開批判大會打擊報復,我堅決咬定牙關不說。學知識何罪之有!被撤銷學生幹部職務又有何妨!不能昧著良心做人!反「四舊」時不分青紅皂白把書籍焚燒殆盡,當時真所謂罷黜百家,只尊毛著。欲求課外書籍閱讀實是困難。語文教師很讚賞我的勤學精神,在課堂上由課文牽扯到的卻不能講的典故、歷史人物等,凡是公開場合下敏感於時下局勢的陌生問題都可以在語文老師那裡偷偷的得以解答,他把自己在冒著挨批鬥甚至挨打地危險情況下藏起來的幾本名著借給我看,在那種歷史背景下我能掌握高於其他同學的點滴文化知識全賴於這個學貫中西,博古通今的「右派」老師,他是我畢生的恩師是我崇拜的偶像。一旦說出書籍取向,老師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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