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裡門外
2024-11-16 14:28:11
唯一的聽眾
段小穎有著一雙可愛的眼睛,一笑,這雙眼睛就會變成半月的形狀,非常的迷人。我就喜歡看她的這雙眼睛,所以,每到星期天的夜裡,我都會去學校外的酒吧,聽段小穎唱歌。
段小穎年齡和我差不多,不過,她選擇了另一條道路,那就是唱歌。在這間酒吧裡,曾經走出過一兩個歌星,所以,懷著歌唱夢想的段小穎,每個星期天的晚上,都會抱上吉他,坐在聚光燈的中央,深情地歌唱。
又是一個星期天的夜晚到來了,那天晚上,天上沒有月亮,我獨自一人來到了那間酒吧的門口,卻發現酒吧的門緊閉著。難道酒吧今天不營業?看來,今天我見不到段小穎了。想到這裡,我失望地嘆了口氣,剛要轉身,可就在這時,酒吧裡忽然傳出了歌聲。
那是段小穎的歌聲,雖然優美,但卻帶著淡淡的憂傷。我轉身的動作停了下來,思考了一下,輕輕推了一下酒吧的門。
酒吧裡的燈沒有打開,很暗,但臺上的聚光燈卻是開著的,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那裡,哀傷地唱著歌。除了段小穎,酒吧裡沒有別人。
那個時候,如果我仔細想想的話,就能想到事情很不對勁兒,不過,我的注意力完全被臺上的段小穎給吸引了。
等我回過神來時,我已經坐在往常所坐的座位上,痴痴地看著段小穎。
我心想,以前的眼神交流,也許只是巧合,段小穎不可能知道我的存在。
現在情況有些不同了,臺下只有我一個人,段小穎的眼神,完全停留在了我的身上。不知從哪一秒開始,我們的目光交織在了一起,直到音樂停止,段小穎忽然對我粲然一笑,靜靜地看著我。
我已經忘記了是誰先開的口,不過,五分鐘後,我開始心跳加速,語無倫次起來。不過,在我的語無倫次之中,段小穎還是明白了我的心意。
「其實,我注意你很久了。」段小穎歪著腦袋笑了笑,「你每個星期天都會來這裡,別人都會點上一杯酒,而你,每次都是喝橙汁。我想,你一定還是一個學生。還有一件讓我注意到你的事情,那就是,臺下的人,只有你的表情,讓我覺得是有人沉醉在我的歌聲之中的。」
當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完全失控了,我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我的臉上,一定掛著幸福的傻笑。
「可惜,我以後不能來這裡唱歌了。」她的神色黯淡了下來。
「為什麼?」我吃了一驚。
段小穎輕輕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兒,猶豫著說:「如果你想聽我唱歌的話,就來這個地方,不過,你不能進去,只能在門外聽。」
這已經足夠了。段小穎說出了一個地址,我高興了起來,同時又有些疑惑——段小穎為什麼只讓我在門外聽歌呢?
悲傷的真相
見到段小穎之後,我感到了無比的快樂。第二天晚上,我就來到了那個地方,那是一棟舊樓,裡面的住戶很少,我來到四樓段小穎家的門前,只見房門緊閉著,裡面沒有一絲聲音。
敲門之後,我的心再次悸動起來。
幾秒鐘之後,門裡就響起了腳步聲,接著,一張紙條從門縫裡塞了過來:「是你嗎,你來了?」
我慌忙從背包裡拿出筆,寫道:「我來了,我想聽你唱歌。」然後把紙條塞了進去。兩分鐘後,門裡響起了吉他的聲音,同時,段小穎柔美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聽得如痴如醉,幾乎忘記了時間。
當第五首歌唱完的時候,一張新的紙條傳了出來。
「這幾首是我寫的新歌,你感覺怎麼樣?」
「很好聽。不過,少了一點兒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你的眼睛。看不到你的眼睛聽你的歌,我感到有些不習慣。」
「歌曲又不是用眼睛唱的。」
如果一開始我覺得這種用紙條交流的方式有些怪異的話,現在,我反倒覺得它非常浪漫了。
那天晚上,我們用傳紙條的方式聊了很久。在離開那裡之前,我已經決定,每天晚上,我都要來這裡聽段小穎唱歌。
當夜色再一次降臨,我慌忙收拾好自己的書,心早已經飛到了段小穎的門前。好容易收拾好了東西,即將出發的時候,同學劉文靜忽然約我在學校外的咖啡屋見面。她是我的朋友,我不好意思拒絕。
「我一直想跟你說,但是,又不好意思開口——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咖啡屋裡,劉文靜有些忸怩,臉頰也有些發紅。我恍然大悟,她是要向我表白!但我的心一直在段小穎的身上,如果劉文靜向我表白的話,我必定要拒絕她,這樣未免太尷尬了。於是,在劉文靜表白之前,我慌忙把話題岔到了段小穎身上,暗示她,我的心屬於段小穎。
聽到我說段小穎的事情,劉文靜的臉色慢慢變得蒼白,等我說完了,劉文靜猶豫著說:「你說的是那個酒吧歌手吧,難道你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她怎麼了?」我順口問道。
段小穎死了!在酒吧裡遇到她的前一夜,發生了意外,酒吧檯上的聚光燈滑落,砸在了段小穎的頭上。段小穎倒下的時候,她的嘴裡發出的最後的聲音是她的歌聲。一家地區新聞網站對這件事進行了非常簡短的報導,上面甚至沒有段小穎的名字,也沒有她的照片。但新聞下面的兩則評論引起了我的注意。
「求大家不要再用調侃的語氣評論這次意外了。我是新聞裡死者老家的鄰居,她是個很善良的女孩……」這是其中的一則評論。
第二則評論是同一個人發出來的,但是,這個人的語氣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大家不要再說她了!發生了一件怪事:她的屍體不見了。她有一個老年痴呆的奶奶,說是看到她的屍體在半夜自己走了出去,現在還沒有找到!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但她逢人就說,大家不要再調侃死者了,讓她好好安息吧!」
我拿著手機,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咖啡屋。
難道她真的已經死了?
我所看到的只是一個死人?
她讓我在門外聽歌,是怕我看出來,她其實是一具屍體?
我痛苦地思考著這些問題,快步走入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