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子
2024-11-14 18:18:10
1
北方的秋向來善變,前一天還烈日炎炎次日沒準就風蕭蕭兮了。租住的空間狹窄且潮溼,屬於終年背陰的待拆建築,只是因為它距離單位近且租金便宜,所以容納著各色人等。儘管人多也無法阻擋一天天變冷的事實。成為記者剛滿一年的我在那家新聞媒體中還算是個新人,有許多還要向前輩學習。可是從今天開始我被告知要離開前輩的幫助單獨完成以後的任務,心裡不免忐忑起來,不斷地懷疑自己能不能做好。
今天接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省內的c市採訪一家叫「春暉時尚」的企業。這家企業因為前不久的一場時裝秀幾乎一夜成名。那場時裝秀是我和一個前輩一起去的,拍了不少照片,也採訪了不少模特和公司。採訪當天我就感覺得到這個叫「春暉時尚」的牌子在時裝秀裡走的是多麼搶眼。本來是幾家公司合辦的活動,卻成了他一家的舞臺。當時我就想。那些公司成了襯託鮮花的綠葉,還不得氣死。不過並沒有想到因為那場時裝秀,「春暉時尚」在炎炎盛夏一炮走紅,名聲也滾雪球一般先是從業內然後擴展到媒體,直到現在,因為秉著《遊子吟》這首詩作廣告,已經婦孺皆知了。
也正是因為是我們在他們沒走紅的時候採訪過他們,領導便把我派去進行這次採訪。一同派去的還有一個和我搭檔過幾次的攝影師楚青。
在媒體這條路上我們永遠不能跑在車輪之後,我們必須要被碾在車輪的前面。所以可想而知,這是多麼痛苦的事情。一小時前接到的任務通知,現在便已經在趕往那裡的路上了。由於C市離我們市不遠,所以我和楚青並沒有配到車,而是要自己打車趕往。「還好路費報銷。」楚青一臉疲憊地把頭靠在椅子背上說。看她迷迷糊糊的樣子就知道這丫頭又通宵玩網遊。
「每次都玩到很高級,然後再建小號重玩。你有癮吶。」我看著倒退的風景對她說。說起來她跟我同歲,屬同屆畢業生,只是她比我早去那裡工作一年而已。「不過一個人住沒有人管可以說是一種自由,想遊戲到幾點就幾點,也沒人會說你。你就放縱吧你。」
她撇撇嘴知道說不過我,便不爭辯什麼,但看她那樣子還是想爭辯的。於是她轉移了話題,說:「郎巖,說實話,我特喜歡這次採訪!『春暉時尚』的衣服我都買好幾件了,同類水平的服裝裡它最便宜,而且印花和色彩也最符合我的審美口味。」
我白了她一眼說:「切,你們女孩天天就是衣服衣服錢錢錢。」雖然嘴上這樣說她,但是心裡卻不是這樣想的。「春暉時尚」的衣服確實很不錯,甚至有的款式色彩衝擊力度相當適合現在的年輕人。而另一些恬淡的色彩服裝也老少通吃。
她剛想要反駁什麼,我的手機突然響了。從口袋裡急忙掏出手機看到是老媽才從心裡舒了一口氣。還以為是上司。
「什麼事啊?」按下接聽鍵後我問。
「也沒什麼事,就是昨天看天氣預報說最近會下酸雨,所以叫你出門別忘記帶傘。」老媽在電話那頭不緊不慢地說著。
「哎呀知道的,我看過天氣預報的。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我說。老媽聽了卻在電話那頭笑了,「行,我兒子比我明白還不好?對了小巖吶,那件黑絨衣用不用拿回來媽給你接一下呀?短了吧。」
「我都多大了還長個兒呀?您就別操那個心了,您兒子不傻,凍不著。」儘管我現在並不忙,但我還是想儘快掛掉這通電話,因為三個人的車裡,在電話裡講接絨衣的事實在是沒面子。
「對了小巖,下雨雨後就會降溫的,都快晚秋了,你也該穿絨衣了。」
「知道的知道的。天冷了自然就穿了,不用您操心的。」我就覺得這通電話就怎麼也離不了那件絨衣了。說實話,那件衣服早就不知被我忘在哪裡了。
電話是怎麼收尾的被我忘記了。只記得後來的我就變成了「哼」「哈」回應。之後看楚青已經歪在車窗邊睡著了,車子駛得平穩,很快我也睡著了。失去意識的我被剎車晃醒了,才知道我剛剛是睡著了,抬起頭已經到了目的地。而楚青已經精神飽滿地交錢了。
我打開車門走出去時被突然的寒冷嚇到了,與此同時身體作出了敏感的反應——大大地打了個噴嚏。看一下表,已經中午了。我說:「咱們吃完飯去吧,約定採訪時間是下午兩點。」
楚青點頭,然後拎著設備跟著我走。而我,瞎帶路,進了一家小餐館。
吃飽喝足的我們坐在餐館無事,於是打算採訪一下群眾對「春暉時尚」的看法。我取出本子和筆湊到一桌正在等菜的一家三口那裡,臉上堆滿誠摯的笑,問:「我是KXQ臺的記者,想採訪一下你們對『春暉時尚』服裝的看法。」
一家人都很親切,卻是小女孩先搶了話頭,小女孩一臉認真地說:「不好不好,那衣服被孫晨晨下了詛咒。」
本來一臉善容的父母聽了女孩這樣說,臉色刷地一下就變了,變得有些惱怒又有些給外人看的過意不去。「記者先生,你別聽孩子瞎說,小孩子什麼都不懂。『春暉時尚』是新企業,規模不大,所以我們也不是很了解,不過最近他們企業蠻紅火的,哪天我也會去商場看看。」女孩的媽媽說。
聽這女人一說頓時覺得本子上沒有值得記的了,於是靈光一現想到小女孩的話。在這種企業紅火的時候被人說不好才是噱頭。於是我又厚臉皮地把臉轉向小女孩問:「哦?哥哥不認識那個叫孫晨晨的小朋友,但是為什麼說是下了詛咒呢?」
楚青在後面暗地狠狠地踢了我一腳,我感受到了她對我這樣問的不快。我自然沒有回頭再回她一腳,而是等待著小女孩說話。這女孩穿得普普通通說話也實實在在,所以那句話也引起了我的興趣。
「孫晨晨的媽媽給孫晨晨買了件限量版的春暉童裝,很漂亮,大家都想穿又買不到,就管孫晨晨借,孫晨晨不借還惡狠狠地說那件衣服誰穿就詛咒誰。」
「後來呢?」沒想到楚青和我一起發出了疑問。
「後來李婷偷著穿了孫晨晨的那件衣服,然後就開始全身發癢,脫下來就好了。」
楚青笑著撫她的頭說:「不過是對那種料子過敏罷了。」
「不是這樣的!」女孩兒推開楚青的手大叫。「劉子苗和圓圓也偷穿了,也全身發癢!脫掉之後就好了,還說不是詛咒?」
我突然覺得自己仿佛挖到了一件寶貝,似乎會另有收穫。我問:「是什麼樣子什麼顏色的衣服呢?」
「白色的帶領子的上面印有白色蝴蝶的襯衫。」
見父母臉色越來越難看,我只好裝作看了看表說:「啊,僅供參考的,謝謝你們……」想好好地說個道歉卻被楚青拖出了店。
「咱們是幹什麼來的你早忘了吧!跟小孩聊得那麼投機有什麼用。」她裝作大人訓小孩一樣訓斥道。但是隨即又問:「話說回來,那孩子話有幾分真?」
我鄙視地看了她一眼說:「她何必撒謊。」
除了小孩子,怕是很少有人衣服換著穿吧,尤其是那種限量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