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來電
2024-11-12 12:51:11
(一)
謝蔓青的手機最近總是收到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發來的奇怪信息,而且每次都是半夜三更發來,又不能關機——男友季昆規定,24小時不準關機。
剛睡著又聽見嗡嗡的聲音,又是那個陌生的號碼,「姍姍,你是我的純天然寶寶嗎?」謝蔓青崩潰了,打開燈看了看時間,果然是凌晨三點。
再也按捺不住氣憤,坐起來拿起座機打了過去,電話接通了,接電話的是個聲音沙啞的男人,「是姍姍嗎?你怎麼不回我信息?」
謝蔓青紅腫著眼睛大罵,「我不是什麼姍姍,你弄錯人了,每次都這麼晚發信息,人家還要睡覺??」
電話裡的男人一陣沉默,「對不起,我一直以為你是姍姍,打攪了。」
掛了電話,謝蔓青忽然睡不著了,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天,嘆息一聲,明天還要上班,今天竟然被這樣一個鬼電話吵醒,頂著黑眼圈肯定又要被瞿嫦娥一頓奚落說夜生活太豐富了,想到她那張充滿鄙視和不屑的臉,謝蔓青甚至覺得人生都沒有什麼希望了。
可是季昆,什麼時候才能變得有錢,讓自己可以做個全職主婦,每天像個貴婦一樣做做面膜,打打麻將,逛逛街過日子。想到季昆,心裡又是一陣酸楚,白天要在地產跑業務,晚上還要兼職,累死累活每個月賺那可憐的幾千塊錢還要交給自己,每個月只留四百塊錢零花錢,還得包括抽菸,一天到晚的忙,上次見他還是三天前,這樣聚少離多下去哪輩子才能結婚。
明天穿什麼衣服去上班呢,謝蔓青側著身抱著毯子。天氣熱,房東提供的空調一開就像直升機那麼響,空調水管又漏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寫字檯上。如果不是新房子裝修,她才不會聽季昆的推薦住在這垃圾地方,想到這兒,謝蔓青順手推開窗戶,是二樓,能清楚地看見樓下小賣部西瓜攤的情況,灰暗的燈光,賣西瓜的房東老頭穿著白色背心搖著蒲扇打著盹,這棟老樓是他的,一樓自己住,二樓出租,中間用木頭樓梯連接起來。
窗簾還是拉上比較好,謝蔓青拉好窗簾後開燈,曲線分明的影子凸顯在窗簾上,惹得那西瓜老頭習慣性勃起,不到三分鐘又軟下去了——實在是上了年紀的男人,心有餘而力不足。
天氣特別熱,空氣黏稠得似乎可以抽出絲,電扇吹出來的風像熱浪一樣撲過來,打開衣櫃,都是些打折的便宜名牌。公司女上司瞿嫦娥對員工的儀容儀表要求苛刻,必須化淡妝,穿正裝到酒店,發現絲襪破洞或沒化妝者必扣二十元,還有很多諸如此類的變態規定,比如在辦公室吊帶絕對不允許,超短裙不允許,低胸裝不允許,她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胸口越低,地位越賤,裙子越短,職位越低」。
反正也睡不著了,不如起來熨衣服,謝蔓青愉快地吹著口哨整理自己那件粉色蝴蝶結襯衣,褶皺被燙平,仿佛心情也好了起來,涼風襲來,窗簾開始抖動,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手機在寂靜的夜晚又響了起來,一看還是那陌生號碼,反正也是無聊,乾脆就接了。那男人的聲音低沉嘶啞,謝蔓青說了聲,「你好。」
「你想聽我跟姍姍的事情嗎?」那個男人的聲音是謝蔓青喜歡聽的。
「好啊,如果你願意講。」謝蔓青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番茄汁,乍一看有點像血,一口喝了下去,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姍姍死了。」電話裡的聲音哽咽了,「她是我女兒,九歲,很乖。那天雨很大,我們接她從少年宮舞蹈比賽出來,她紅裙子都溼了,臉上的胭脂化成一團紅水。她上了車,媽媽坐前面,她坐在後面,一邊拿紙巾擦雨水一邊笑著問我,爸爸,我是不是你的純天然寶寶。我笑了,我說當然是了,忘了告訴你,我是做農場的,農場你知道嗎,有空我可以請你來玩。」
謝蔓青好奇地問,「哦,原來是這樣,那後來呢?」
「我們回家的路口有個紅綠燈,車後門突然被人打開,一個男人伸手就來搶包,姍姍的身上放著她媽媽的包包,她緊緊地抓著帶子不撒手,結果被那男人一把拖到地上。」
下雨了,塵土的味道從外面飛了進來,伴著一道閃電。謝蔓青開始後悔聽這個電話,但人家這麼認真地說,也不好打斷,只能硬著頭皮聽下去,「後來呢?」
「那人拽著包跑了,綠燈一亮,後面的計程車瘋狂地衝過來,姍姍死了,腦漿都被壓了出來,她就在你身邊,你把她的相片還給我好嗎?不然你身邊的人一定不得好死!」
「啊!」謝蔓青一聲尖叫把電話掛了,「神經病!」(鬼大爺:www.guidaye.com/轉載請保留!)
一個炸雷,謝蔓青捂住耳朵,房間裡漆黑,外面電線槓子上的變壓器像放焰火似的砰砰響,伴隨著陣陣濃煙。
有人在敲門,咚咚咚咚的聲音在風雨的夜晚猶如鬼魂降臨,謝蔓青打了個哆嗦,這年頭沒做虧心事也怕鬼敲門,早知道這樣,應該多花點錢住在小區而不是城鄉結合的廉租房;早知道這樣,在大學的時候就應該跟那研究生GG好好發展發展,不至於現在身邊什麼也沒有,那研究生GG現在跟個鄉下妹結婚後移民去德國了;早知道這樣,今天應該叫季昆來陪自己睡,早知道??
敲門聲越來越大,她壯起膽來問了句,「誰啊。」
門外是房東蒼老的聲音,「丫頭,下雨了,陽臺頂上的衣服我幫你收了,開門啊。」
他蒼老的青筋突出的手裡拿著一根蠟燭,燭光襯著他那張皺皺巴巴的臉,另一隻手裡拿著一堆衣服,甚至還有謝蔓青的內衣內褲。
一陣厭惡的感覺油然而生,謝蔓青接過衣服,「謝了,以後不用幫我收衣服,淋溼了由它去。」
老頭的頭髮上沾了些雨水,他顫抖地遞過蠟燭,「給,晚上起來不會摔跤。姑娘啊,晚上不要接電話啊,有些是那些不乾淨的東西打來的。」
「啊!」謝蔓青往後退了幾步,「您別嚇我啊。」
「真的,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老頭搖搖頭,轉身離去。
蠟燭放在桌上,跟手機放在一塊,號碼很吉利,尾數是四個八,季昆固執地覺得這是有錢人用的,現在兩人沒什麼錢,不如把這個號碼換了,但謝蔓青堅決不肯。
關機的瞬間,電話又響了,仔細一看,號碼是10086,中國移動?猶豫著接了,一聽聲音,謝蔓青嚇得把電話丟得老遠——
哪裡是中國移動的客服小姐嬌滴滴的聲音,分明是一個小女孩在電話裡哭,悽厲中帶著尖叫。
呼的一陣風,窗簾直刷刷地貼在牆壁上,蠟燭也被吹滅了。閃電中,一個半人高的破爛洋娃娃突然出現在窗臺上,半邊殘缺的身體套著紅色短裙,被雨水弄得滴滴答答,瞪著一雙詭異無比的大眼睛,對謝蔓青張嘴笑,大大的頭活潑地左右搖擺,小嘴巴一張一合,發出稚嫩的童音,「爸爸,我是你的純天然寶寶,阿姨,我要你輕輕把我抱抱??」
謝蔓青想起恐怖片《娃鬼回魂》裡面的一幕,頓時頭皮發麻,那鬼娃似乎要從窗戶往自己床上跳,心裡一橫,抓起手機就往外衝。
謝蔓青幾乎是滾下樓的,衝到一樓用力踢門,「開門啊,有鬼啊,救命啊。」
老頭慢悠悠地開門,蠟燭點在桌上,「叫你晚上不要打電話,你不聽。」
看到光,謝蔓青才回過神來,拿起手機給季昆打電話,第七次打才接通,迷迷糊糊的聲音響起來,「青青,什麼事啊?」
「我要你來接我,我??我??快要不行了。」謝蔓青的瞳孔慢慢放大,癱倒在老藤椅上,從懷裡摸出一個小藥盒,顫抖地倒出兩片藥含在舌頭下??
二十分鐘後,季昆在酒店房間抱著她顫抖的身體,「別哭了,我們的新家裝修好了後,我每天都回來陪你,要不你現住莎莉家,再哭眼睛就腫起來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