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錄
2024-11-08 23:15:12
一、閣樓上的哭聲
我叫林辰陽,美院畢業後,就進了一位畫家的工作室。工作室位於北新街一幢老式建築內,樓下是精心布置的畫廊,樓上是我和其他幾個美院學生的畫室。最頂層還有一個四十多平方米的閣樓,是那位名叫喬建平的畫家的畫室兼起居室。
這天晚上,我一個人留在畫室作畫,因為買家催得急,這幅畫明天必須交貨。不知不覺已經十二點了,突然,閣樓傳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斷斷續續、縹縹緲緲,就像窗外的冬雨,冰冷而幽怨。我打了個冷戰,上面明明沒人,怎麼會有聲音?再凝神細聽,那聲音越發清晰,的的確確是從閣樓上傳來的,像是一個女人的哭聲。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到樓梯口,樓梯的盡頭就是閣樓,那扇黑色木門後面,傳來一個女人細小的聲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聲音像是從一個狹小而封閉的空間傳來的。難道上面關著一個女人?就在這時,樓下響起開門聲,是喬建平回來了。
我像看到救星一樣跑了下去。「喬老師,」我指了指樓上,「閣樓上有……有女人的哭聲……」
「你聽錯了吧!」喬建平怪異地看我一眼,「上面根本沒人。」
我愣住了。「不信就跟我去看看!」他帶我上了閣樓,打開門一看,裡面除了各種畫作和雕塑外,就只有一張辦公桌、一個沙發,這兩樣家具根本就藏不了人。我呆若木雞地站著,如果上面沒人,那我聽見的聲音又是從哪兒傳來的?「還不走?」喬建平冷冷地下了逐客令。我這才驚醒過來,慌忙離開了閣樓。
我回到畫室繼續畫畫。正在作最後的潤色時,閣樓上的聲音又傳來了,不僅有女人的哭聲,還夾雜著爭吵聲。我丟下畫筆,幾步跑上樓梯,把耳朵貼在門上傾聽。
「喬建平,放我出去,求求你……」女人哀求的聲音。
「秦珊,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裡面的對話斷斷續續地傳來,我再也忍不住,敲了幾下門。門開了,喬建平一臉怒容地問:「什麼事?」
「裡面……真的沒人?」我傻傻地問了一句。
喬建平毫不客氣地說:「你怎麼這麼年輕就出現了幻聽?」
我無言以對。從敞開的門看進去,裡面仍舊空無一人。我只好告辭,匆忙逃離了這個怪異的地方。
二、畫中人的眼淚
第二天中午,我跟比我早來畫室的師兄何松一起吃飯,想到昨晚的事,忍不住向他打聽:「秦珊是誰?」
「秦珊?」何松奇怪地看著我,「她是喬老師的前妻,你問她幹什麼?」
我把昨晚的怪事告訴何松,他卻哈哈大笑起來:「你肯定聽錯了,秦珊現在正躺在醫院裡,哪兒也去不了,怎麼會跑到喬老師的閣樓上?」我大吃一驚,忙問是怎麼回事。
何松朝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這事兒你可別傳出去。聽說秦珊在外有人,整天鬧著要跟喬老師離婚。有次他們大吵一架後,她就突然昏倒在地,成了植物人。」
「好端端的怎麼會變成植物人?」
「是啊,大家都覺得這事兒奇怪。警察還找喬老師問詢過好幾次,都沒有結果。醫院那邊也給不出合理的解釋,只能說現在怪病太多,或許她得了什麼醫學上查不出的病吧。」
既然秦珊成了植物人,我昨晚聽到的女人聲音又是誰的?屋裡明明沒人,那聲音又是打哪兒傳來的?
一周之後,喬建平去外地參加一個畫展。我趁畫室沒人之際,找來一個鎖匠,配了一把閣樓的鑰匙。
晚上,我藉口趕畫留在畫室。等所有人都離開後,我悄悄上了閣樓,打開門四處翻看起來。屋子不大,很快就看完了,什麼也沒找到。
新買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這是我設制的提示音,說明已經十二點了。如果再不回去,女友若璇一定又會跟我大吵大鬧了。我轉身準備往外走,屋裡突然又響起了那個聲音:「救命!讓我出去!」
我驚恐地轉過頭,發現聲音是從書桌裡傳來的。我走近書桌,一個個拉開抽屜,裡面都裝著一些平常的東西,只有最右邊一個抽屜上了鎖,怎麼也拉不開。
「讓我出去……」細小的聲音斷斷續續從抽屜的縫隙中傳出來。我一咬牙,拿出防身的刀子,用力撬那個抽屜。 「吧嗒」一聲,抽屜打開了,裡面端端正正放著一本畫冊。
這是一本很古老的畫冊,封面上印著幾個我不認識的古字,泛黃的紙頁顯示出年代久遠。我小心翼翼地將它從抽屜中取出,翻開第一頁,是一大篇類似前言的小字,依然一個也不認識。我用手機拍了下來,又繼續往後翻。後面是一幅幅的畫,每幅畫中都有一男一女兩個人,穿著不同時代的衣服,或在林間漫步,或在湖上泛舟,或在原上策馬,或在亭間對酌……
看著看著,我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畫上的人物太真實了!
沒有哪個畫家能畫出如此鮮活的人物,身體髮膚都具有異樣的真實感,簡直不像畫在紙上,倒像長在裡面一樣。
我越看越心驚,一頁頁地翻到最後,畫中的背景已經變成了現代。似乎是一個山中的莊園,前面有一個很大的湖,還有一片開滿鮮花的草坪。草坪上坐著一個容顏清秀的女子,眼睛望著湖水,似有心事鬱結。
突然,一行清淚緩緩從她臉上流下。我使勁揉了揉眼睛,沒錯,真的是正在流下的眼淚。我伸手一摸,指尖竟然觸摸到一點潮溼。
那個人是真實的!我心中竟然湧起這樣荒謬的念頭。
難以言喻的震驚和恐懼讓我猛地合上了畫冊,把它往抽屜裡一丟,逃也似的離開了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