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鏡貼花黃
2024-11-08 14:01:11
一我是個要考研的女生,為考研可以暫停一切的女生,安靜讀書是第一要務。
京城居,大不易,但好運氣就是好運氣,在胡同迷宮裡七拐八繞就迎頭遇到這麼個出租平房,租費便宜得令人欣喜,房間雖不大,還算整潔,且深居胡同,頗有鬧中取靜的禪味。
房東是地道北京婦人,50多歲,圓乎乎的精明中略顯富態,總抱著個黑貓。說話敞亮,談條件明快簡潔,有點輕視外地人的底氣,但這是北京人通病,想想也沒什麼。總之,各方面我都滿足得不得了。交錢、搬家,當天一勺燴,房租一交就是半年。
出租房在一個小四合院裡,房東住正房,我住跨院,東廂房堆著雜物和古舊家具,西廂房似乎要收拾出來招租。不明白為何先租偏遠的跨院,而閒置廂房?也許房東另有盤算……算了,不關俺事。
例行灑掃後,我躺在行李卷上看著房間發呆,這是間不到12平米的長條屋子,兩扇向陽窗,水泥鋪地,白灰抹牆,簡單得實在無可研究。
只有一面鏡子,大且老式,綴有很多斑駁的紅旗、麥田和拖拉機圖案。鏡面有些暗,也許年頭久都這樣。
二
吃飯在胡同口的麻辣燙,開水房東給燒。如果說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話,就是房東的黑貓了。它很敵意,又不公開挑釁,狠狠地悄悄盯著我。
晚飯6點,房東晚10點鎖大門,我12點上床繼續看書,凌晨1點睡覺,早上6點半起床。
這一串常態數字保持了5天。第6天晚上,睡前洗臉照鏡子,整理白天的積塵,看新添的皺紋,是一天辛苦的總結。鏡子依舊暗著,不過不耽誤對鏡擠眉弄眼和自怨自憐。
3分鐘後,我眼角帶著一點晚霜的白影轉過頭去,想匆匆就寢。
然後,噗……似乎有氣泡從鏡面融脫出來,於空氣中勉強炸開,留下一個神秘呻吟。
慢慢回過頭去,鏡子有了一圈外漾的波紋,仿佛豎懸的水,在微黃牆壁上蕩漾著。那究竟是個鏡面,還是一池的湖水?
瞬間,鏡子又恢復正常。
是不是太累了,我喃喃自語間輕撫鏡面。上面什麼波紋都沒有,冰冷是惟一的感覺。睡吧,被窩誘惑無可抗拒,十分鐘後就不再有任何煩惱。
夜沉沉,睡眠也深,雜亂無章的夢,此方唱罷彼登場,甚至霸王未去,漢王已來。
不過,有一點絲竹之樂怎麼那麼陌生,如隔了好幾世的路人。不知別人夢裡是否有這麼悠揚哀婉而又清晰的聲音,肯定不是荒誕背景中的浮雕。
它在奏響。每個音節都切進骨頭裡,清雅中透著冷峭,綿綿不絕的曲調令人感到溫柔中幾縷窒息。
我醒了麼?還是睡的?無法辨別音樂的方向,也無法轉身,甚至無法暢快呼吸。有些東西在一絲絲離開身體,我卻無力阻擋。
咚,鏗鏗…
江南絲竹被一種清脆敲擊聲打斷。
這次是玩真的,我清楚地感到敲擊聲異樣地衝擊著耳鼓,那倉皇盲動使夢境的繭上被硬生生咬出一個開口。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醒來時天黑著,我輕輕嵌亮手機鍵盤。午夜2點3分。這是六神無主的時刻,連內臟都睡覺了,我卻悽悽惶惶醒著,在沒邊沒沿的黑暗中獨醒著。
醒著有時也是可怕的事,裹緊被子和貼身睡衣根本不能抵擋,那種直刺心窩的莫名東西,它似乎根本不走尋常途徑。它就在這。它居住於此的年代比我要早得多。 1 2 3 4 5 6 下一頁 尾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