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魂不散
2024-10-29 04:00:10
喬局長突然心肌梗塞，「死在了戰鬥崗位上」。全局上下都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免受開會之苦了。
喬局長生前是個眾所周知的會迷，不僅自己喜歡參加各種各樣的會議，在局裡，不管大事小事，他都喜歡「開會研討」。上頭有指示開個傳達會、局裡有情況開個匯報會；周有周會、日有晨會；甚至有時在局裡食堂吃飯，有什麼事讓他心血來潮，他也會搞個突擊的午餐會……更要命的是，每次開會，他都要求全體參加，無故不到者扣獎金，搞得全局上下苦不堪言。上頭來個關於精簡會議的文件，他開一個會傳達，最後也不忘了說：「大家對這個文件有什麼想法，回家總結後明天再開個會，每個人都匯報一下。」
這下好了，大家都說，喬局長終於到閻王爺那裡開會去了，但願新來的局長跟他不一樣。
喬局長的追悼會在局裡的大禮堂進行。眾人望著他的照片，聽著第一副局長作悲哀狀念著喬局長的生平，仿佛覺得，喬局長還在給他們作報告。
那天晚上十二點鐘左右，在門房睡覺的門衛老馮忽然被一陣奇怪的劈裡啪啦聲驚醒。他哆嗦著起了床，打開燈，到院子裡巡視一番，四周靜悄悄地。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剛想回床上去，忽聽得又是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傳來——仔細一聽，像是零零落落的掌聲！
老馮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再聽了一下，掌聲是從大禮堂的方向傳來的，莫非有鬼？老馮壯著膽子，拿上手電筒向大禮堂走去。
禮堂門鎖得好好的。老馮拿手電筒往裡一照——一排排的座位上空空蕩蕩的，沒人呀！手電筒的光一晃，照在了喬局長的大幅遺照上，喬局長仿佛正咧著嘴朝老馮笑！老馮嚇了一跳，手電筒也掉在地上。正在此時，忽聽得一個聲音說：「老馮同志，歡迎你進來參加我們的會議！其他老同志都發過言了，你對我的生平有什麼評價，也進來說一說嘛！」
是喬局長的聲音！(鬼大爺:http://www.guidaye.com/轉載請保留!)
老馮毛骨悚然，手電筒也不要了，撒腿就跑。進了門房，越想越怕，仿佛那喬局長還追上來要逮他進去開會。於是他連門房也不敢呆了，鎖上門，一溜煙跑回家去。
老伴半夜被老馮吵醒，見他被嚇成那個樣子，忙問：「怎麼回來了，有人搶劫嗎？」
老馮驚魂未定，話也說不成句：「比、比搶劫更可怕一萬倍！局長、局長要抓我去開會！」
老伴莫名其妙：「局長請你開會是個好事呀！說明他瞧得起你，多少人想開會都沒有呢！」
老馮有點光火：「鬼瞧得起我也是好事嗎？是那個死去的局長！」
老伴嚇了一跳，摸摸老馮的額頭：「你沒事吧？」
第二天，老馮找到局辦公室主任老張：「張主任，我身體越來越不好使，我可能當不了門衛了。」
「為啥？幹得好好的，我們都誇你責任心強呢！」
「我年老體衰，眼睛耳朵都出問題，怕無法再勝任門衛工作了。」
老張皺了皺眉：「老馮，咱也算十幾年的老同事了，有什麼困難你就說吧！」
老馮想了想，說：「張主任，我說了你也不信……」
「唉，說吧，你別搞得這麼神秘好不好？」
「我、我昨兒晚上，又聽到、聽到喬局長在禮堂裡開會呢！」
老張無奈地笑了一下說：「老馮，你要是真不想幹了，也別用這種無稽之談來作理由好不好？」
老馮嘆了口氣：「張主任，你晚上能不能到局裡來一下？」
老張愣了一下，見老馮害怕的樣子，搖了搖頭：「好吧老馮，我晚上爭取過來一下。」
晚上十點鐘左右，老馮正在門衛室裡喝茶，張主任還真來了。老馮說：「先別聲張，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兩人便幹坐著。十點站左右，一點動靜都沒有。老張不耐煩地說：「老馮，不行，我還有事，我得走了。」話沒說完，老馮忽然說：「噓，靜一靜——」兩人凝神諦聽，果然，禮堂那邊又傳來了一陣零零落落的掌聲！老馮說：「張主任，有沒膽量跟我去一聽究竟？」老張硬著頭皮說：「去就去，我就不信喬局長會吃了我！」
兩人躡手躡腳地走到了禮堂門外，只聽得喬局長的聲音在裡面嗡嗡作響：「同志們，大家生前不太遵守會議紀律，現在也不能太拖拖拉拉。說好戌時開會，到現在亥時了，你們看看，到會者還不到50%！一點組織紀律性都沒有，像什麼樣子嘛！」
兩人朝裡一望，陰森森的禮堂裡什麼也沒有！
又聽得喬局長說：「同志們，我們今天重點要討論的是能上能下的問題，一句話總結，就是『不以人喜、不以鬼悲』。我知道，同志們心裡有想法，其實我也跟大家一樣，誰不想萬壽無疆？誰願意做鬼？可是大家也應該想一想，如果人長生不死，那人間早在很久以前就人口爆炸了！所以我們要提倡奉獻精神，讓一部分鬼先活起來！」
又是一陣零零落落的掌聲。
張主任雙腿發軟，正想離開，忽聽得喬局長的聲音說：「老張啊，你就別躲了，對這個問題，你有什麼看法，也可以提嘛！」
張主任用盡吃奶力氣，撒腿就跑，老馮跟在後面。兩人一口氣跑出大街好幾百米，實在跑不動了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張主任說：「老馮，這喬局長陰魂不散，豈不是對將上任的新局長大為不利，怎麼辦？」老馮問：「張主任，這事要不要告訴新局長？」「不行，要是局裡人心大亂，對工作有很大的負面影響。老馮，你是本地人，有沒有一些能安魂的法師什麼的？」老馮說：「有是有，就是怕影響不好啊！」「沒問題，這事由你操辦，該花的錢局裡出，有啥負面影響我來擺平。」
翌日，老馮出了城，找到一個據說道行高深的「半仙」。「半仙」說：「這人哪，陰魂不散，主要是生前太執著於某些東西，死後割捨不下所致。你們喬局長生前最喜歡什麼？」老馮說：「當然是開會了，一天開幾次會議都不過癮。」「這就對了，肯定是他在陰間沒過足開會的癮，魂魄才逗留在局裡。要安魂倒也不難，只須滿足他的欲望，七天之後就沒事了。」
老馮遵「半仙」所囑，向老張申領了經費，請某畫家畫了一幅「開會圖」。畫上是一個寬敞無比的裝修豪華的現代化大會場，幾千人的座位坐得滿滿的，人人正襟危坐，認真聽講。主席臺上位子空著，當然是給喬局長留著的。老馮還請紙匠師傅扎了兩把麥克風、一個大茶杯。幾天後，老馮帶著這些東西，到了革命公墓，偷偷在喬局長墓前燒了。
接下來的兩個晚上，局裡風平浪靜。老馮跟老張暗自慶幸。
第三天晚上，老馮剛入睡，便做了一個夢。夢裡，他走進了一個寬敞豪華的大會場，會場裡座無虛席。喬局長正在臺上講話，會場裡不停響起陣陣雷鳴般的掌聲。可是，講著講著，喬局長卡殼了，愣在那裡，不知講什麼好，臉越憋越紅。會場裡的人以為局長講完了，紛紛作鳥獸散。老馮正想走出會場，被喬局長發現了。喬局長叫住他：「老馮，你們既然為我建一個這麼大的會場，可為什麼不再發給我一些講稿呢？這不是明擺著讓我丟人嗎？告訴老張，趕快讓秘書寫一些講稿來，不然我跟你們沒完！」老馮醒過來，嚇出了一身冷汗。
隔天，老馮見到老張，正要開口，老張說：「我昨晚夢見喬局長了，他跟我要講稿，我現在已叫秘書把一年裡所有大小節日、各種主題會議的講稿都列印出來，麻煩你再悄悄燒給他吧。」
老馮遵囑而行。
從此，喬局長的陰魂不再來纏著老馮和老張了，局裡平安無事。
不久，上面派來了新局長，上任那天，新局長在會上慷慨激昂地說：「大家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燒是不行的。我的第一把火，就是要加強紀律監督，不定期召開各種批評與自我批評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