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約會
2024-11-15 23:15:11 1
【引】
當她半開玩笑地告訴我,人的實際視角要比理論上高出5°時,我的眼球莫名地顫抖了一下。
當然,那只是我的錯覺,事實上顫抖的並不是我的眼球,而是我的目光和整個身體。
當時,我手裡的紅酒杯傾斜著,幾滴紅酒因了我的顫抖而躍到雪白的桌布上。
那是一種暗淡卻又鮮亮的紅,令人觸目驚心,卻又徒生傷感。
……
——宋吉日記
1.
宋吉的每個周末,以及每個周末除了早餐以外的每一頓飯,都奉獻給了「相親」這件事。他幾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周末,所以他也忘記了在這種「相親周末」開始之前他是怎樣打發周末的,他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這種「相親周末」結束了,他該怎麼安排自己的周末。
一開始,大家只是說他仰仗著自己帥氣多金,眼界太高,所以無論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都不入他的眼。後來,大家又說他大概是被那一個個環肥燕瘦的妙齡女子折磨地眼花繚亂了,說他是相親太多了,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總覺得下一個相親對象會比這個更好,所以才遲遲不肯定下來,甚至連第二次約會的機會都不給。到了最後,大家乾脆就說,宋吉根本不想戀愛,也不想結婚,他只是熱衷於相親這件事——有錢人都變態,有財又有貌的人更變態。
一開始,為宋吉介紹對象的親友幾乎踏破了他家的金屬防盜門,以至於他每個星期都要換一次門鈴。後來,他每個月換一次門鈴。到了最後,他根本不用換門鈴了,因為周圍的人實在不知道宋吉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女人,他們覺得他或許根本就不需要女人。
我第一次見到宋吉,就是在那個時候,那應該是一個周五的下午。
當時我正鬼鬼祟祟地躲在員工的休息室喝茶,不經意的一次轉身,就看到了他。宋吉就是那種人,是那種能夠讓你在人群裡一眼就注意到他的人。
他穿著一套隨意的灰藍色休閒裝,隨意地站在馬路對面人行橫道的盡頭。事實上,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很隨意,但是你只要稍微多看他兩眼,就會發現他的「隨意」價值不菲。
當路口紅綠燈上的小綠人開始奔跑的時候,他怔了怔,然後堅定地向我走過來。這麼說似乎有點自作多情,他其實是堅定地走向了我所在的位置——月光單身白領俱樂部。
其實這個地方以前的名字很俗氣,叫做「月光婚介所」。後來老闆把店面改頭換面重新裝修,整的金碧輝煌跟一高級會所似的,其實只是老頭穿新衣,換湯不換藥,人還是那批人,事兒還是那些事兒,婚託還是那些婚託。
當我假裝不經意地把工作間的門拉開一條縫隙的時候,正好看到他推門進來。他像每個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的人一樣,眼睛裡嫩生生的,似乎努力端著某種架子,但又端不起來。他在金碧輝煌的大廳裡掃視了一眼,目光飄忽不定,閃爍著某種焦慮和某種期待。這時,我看到小王文質彬彬地走向他。
我不用聽,也知道小王要說什麼,無非是先親切地套近乎,然後又吹噓俱樂部的資源,展示那些所謂成功者的結婚照,最後拉攏他成為會員。
但宋吉和那些摳摳搜搜的鄉巴佬不一樣,他並沒有問那些無聊而又奇怪的問題,甚至都沒有等小王嘮叨完那千篇一律的套詞,就十分爽快地填寫了會員資料表,並且一辦就是鑽石卡。
辦好了卡,他如釋重負地對小王說:「明天中午、晚上以及後天中午和晚上,分別給我安排四個人見面吧。以後每周都要如此,並且千萬不要連續兩次安排相同的人和我約會。」
我從門縫裡看到小王的背向後收了收,顯得僵硬無比。他一定和我想的一樣——這個人不地道。
我猜小王一定想跟他說:「我們又不是怡紅院,這姑娘哪能隨叫隨到吶!」
他當然不會那麼說,他當然會客氣地對他說:「宋先生,您的要求我們儘量滿足,但是您也知道,這事情,我們也得和女方預約時間對不?要不您先從會員資料裡挑挑,有覺得合適的,我們就替您預約。」
宋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點上一根雪茄,輕輕搖搖頭,慢悠悠地說:「我的條件都寫在資料裡了,你們找合適的約吧,我懶得挑。」
其實來我們這裡的,不是條件很差的,就是條件很高的。條件差的他自然不會看上,而那些條件很好或者自以為條件很好的女人,個個都把自己當公主,矜貴得要命,哪能今天說約,明天就見呢?
好在,我們俱樂部還真有怡紅院的派頭,姑娘們多著呢,且個個久經沙場,經驗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