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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丈夫

2024-11-13 04:40:11

    我的老家在依龍鎮,位於中國北部。
    我在一首歌裡唱到:那疙瘩冰雪寂寞、天藍地白……
    我服兵役的時候,有一年探家,正趕上我姑奶死了。她住在一個叫巨龍的屯子,離依龍鎮三十裡路。我趕去了。
    我很不喜歡中國式的葬禮,把悲痛都衝淡了,只剩下怪誕和恐怖。我早就叮囑過親友:我死去的時候,絕不要給我送花圈,更不要舉行任何傳統葬禮的儀式。請在我的身旁擺上鮮花。只要你們不笑就行了。
    接著說姑奶家住在屯子的最東頭,高高的院牆上伸出一根長長的竹竿,上面掛著白花花的紙,被風吹得「啪啦啦」響,告訴外人,這家有人去世了。那應該是74張紙,象徵死者的年歲。
    陸續有人出出進進,都是親朋近鄰。
    我進了院子,看見靈棚已經搭起來了。空蕩蕩的大院中央,端端正正放著一口大花頭棺材,上面畫著《二十四孝圖》。表叔、表姑等都披麻戴孝,全身白素,個個臉色陰沉。
    堂屋很深,有點暗,我看見姑奶躺在地上。她的身上穿著咖啡色絲綢壽衣,臉上蓋著黃裱紙。腳上拴著絆腿繩,蒼白的手上拿著打狗棍子和打狗乾糧。
    我一進這個院子就有一種壓抑感。我對喪事一點都不懂,幫不上任何忙,就一個人站在了院門外,想清淨一下心神。順著土道朝屯子裡望去,我想起了田改改,她家住在屯子最西頭,她說話小聲小氣,總是很怯懦的樣子……
    小時候,我來姑奶家,她母親很喜歡我,甚至當著田改改的面說過:「我家改改長大後,要是能找到你這樣的小夥子,那就算是福氣了。」
    後來,我還經常夢到她。
    幾年沒見了,也不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表嬸的膽子大,天黑之後,她守靈。
    我想體驗一下,就來到院子裡陪她。
    守靈只是一種形式,惟一要做的實際事情,就是防止小貓小狗之類的活物從棺材附近走過,怕死人「借氣」詐屍。
    大家累了一天,都睡了。誰家的狗在悶悶地叫。有風,那74張白紙在黑暗的半空中抖得更厲害了:「啪啦啦,啪啦啦……」
    棺材前擺著供品,點著長明燈。那是一個小小的盤子,盛著油,一根棉花捻兒伸出來,火如豆,在風中閃閃跳跳,忽明忽暗。
    表嬸在棺材前一張張燒著紙。
    只剩下我和表嬸兩個人了。棺材已經釘上,現在我不知道姑奶的表情。
    我有點害怕,就和表嬸嘮嗑:「那個田改改還在這個屯子嗎?」
    表嬸愣了一下,說:「她都死半年了。」
    我震驚了:「怎麼就死了?」
    表嬸嘆口氣,對我講起來——
    田改改高中畢業之後,在村裡的學校當民辦教師。
    一次, 她被派到縣城去學習,認識了一個外鄉的男教師,那人姓姜。僅僅兩個月的時間,她就深深愛上了他。
    學習結束之後,各回各鄉,音信渺茫。
    那時候沒有手機,只有村部才有手搖式電話機,田改改要給那個男教師打個電話,首先要接通依龍鎮總機,再轉縣城總機。從縣城總機,轉那個鎮的總機,再轉那個屯子的電話,請求電話機旁邊的閒人到學校找到他……費的周折,甚至不如步行去見面。
    其實,她和他處於一種朦朦朧朧的關係,並沒有公開表白。田改改根本不可能去找他。 那時候的男女隔著山。
    田改改是一個柔弱、敏感、寡言的人。有一次,她壯著膽向父母吐露了感情深處的秘密。 她父母聽說那個男的家裡很窮,立即拉下臉,警告她:這種關係不現實,你死了這個心。
    田改改不敢反抗,從此陷入了單相思。
    她家三間房,她父母跟她弟弟田泉睡東屋,她一個人睡西屋。
    一天晚上停電了,田泉跟父親在地裡幹活還沒回來,田改改的母親在東屋點著油燈納鞋底。田改改在西屋看書。這時候學校正在放寒假。
    突然,母親感覺西屋好像有人在說話。她放下手裡的活,下了地,輕手輕腳走過去,果然聽見了田改改嘀嘀咕咕的聲音,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母親走到門口,看見田改改一個人坐在炕上,好像在跟對面的一個人嘮嗑,而她對面空無一人!只有牆上貼著一張舊年畫,一個胖娃娃在畫上傻呵呵地樂著。
    「改改!」母親喊了一聲。
    田改改小聲對那個看不見的人說:「我媽來了。」然後,她一抬腿下了地,好像做錯了什麼事一樣,低聲低氣地問母親:「媽,你有事?」
    「你在跟誰說話?」母親嚴厲地問。
    「……大周。」
    哪裡來了個大周?母親連聽都沒聽說過!她驚怵地問:「大周是誰?」
    「我丈夫啊。」
    「你結婚了?」
    「你不知道?他不是你們給我找的嗎?」田改改皺著眉,不解地看著母親。
    母親驚慌地把她拽進東屋,低聲問:「他長得什麼樣?」她懷疑是屯子裡哪個死男人附了女兒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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