辮子鬼的故事
2024-11-20 19:28:11
辮子女鬼的故事也是我在香港期間遇到的真事兒,這故事說來有點懸,又有點土,經常我不知道從哪兒說起好,有時候也覺得,到底要不要和人家說呢?說了有人能信嗎?有時候想想,還是說出來好。過去的事啊,時間長了不說,本身也漸漸淡化成和小說一樣的東西。你說記憶一定是真實的嗎?還是被自己一點點修飾、一點點美化過的和小說一樣的東西呢?如果連記憶都不值得信任的話,那又有什麼還值得信任呢?想來想去只有寫下來了,只有把想到的都寫下來,文字總是不會慢慢扭曲的吧,即使以後我再也不去看它,也沒有人去看它,它都會一直在這兒了,踏踏實實的,就像房子被叫做不動產一樣,這文字是精神上的不動產。
好啦好啦,廢話講多了,開始講故事吧。辮子女鬼的故事很多人都聽到過的,夜晚幽深的小巷子裡,如果你遇到一個女孩,扎著馬尾辮,穿著古樸的衣服,千萬不要和她去搭訕,擦肩而過之後也千萬不要回頭,因為你會看見她的另一面也是一束辮子——她是沒有正臉的。故事往往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
當組裡的研究生和我講,說這個故事起源於C大的時候,我本來是不信的。就像是中國人喜歡說勾股定理起源於中國,韓國人喜歡說端午節是韓國的一樣,一個城市裡的大學都喜歡給自己拉點歷史故事,即便是鬼故事那也是好的,好顯得自己歷史悠久、人文氣息濃、故事多。可然後那小子講的話可就讓我有點將信將疑了。
他說那是1967年的時候,文革加上連年的饑荒,人心惶惶的,有一些沿海一帶的知識分子家庭的孩子們,想好好讀書又缺乏一個安定的環境,有時候吃飯也成問題,這些知識青年就動了歪腦筋,要逃到香港去。說有那麼一對小情侶,男的先成功了,在香港等著女的過來,女方那個小姑娘於是就混上了一輛運貨的火車。在火車開進香港,開到c大附近的時候機會來了,女孩跳下火車,結果辮子被火車纏住了,當場慘死,從此做了遊弋於c大之內的孤魂野鬼。1970年前後,一個男生散步經過c大「一條辮路」(真有這麼一條路,是一條細長的宿舍A片區山上下山必經的山路),看見一個結著馬尾辮的女孩背對著他哭,於是便走上前安慰,問那個女孩為什麼傷心,女孩說她是男朋友找不到了所以傷心,男孩想鼓勵她幾句,讓她轉過頭來,女孩說害怕嚇著他,男孩說自己膽大不怕,結果便看到了女孩的正臉——也是一條馬尾辮。
我為什麼有點信這個呢?你們不太了解這個同學,平時不怎麼說話也就罷了,其實是個標準的書呆子,除了理科這點東西其餘的一概不懂,他能張口講點故事講點歷史已經大出我意料了,居然還能講出這麼一個聽起來貌似可信、連年份都有的故事,也真讓人不能不信,起碼不是他自己編的。
那是10月份的一個夜晚,天剛剛有點開始涼爽起來,我穿了一件襯衫走在山路上去找我的另一位學生,突然想起走著的這條路好像就是所謂的「一條辮」路。那時候很晚了,大概十一點多快要十二點了。香港很多學生的習慣是大半夜的做事,學習、小組討論或者其他活動都能搞到個凌晨兩三點,早上一般都十點鐘起床,一起來的教授和助理們都不太能習慣,倒是那時候年輕力壯的我很快就入鄉隨俗了。
雖說那時候學生宿舍附近還是燈火通明的,但山裡面卻已經很黑了,有幾盞路燈也都質量不怎麼好,光挺暗的,逼得我不得不把手機拿出來照明。走著走著我就想起那天那位學生給我講的辮子女鬼的故事了,正走在「一條辮路」上的我心裡就泛了嘀咕。隱隱有這樣的感覺,那天月黑風高的,天氣又涼、燈光又暗,這山間的小路不正是適合鬧鬼的地方嘛?無聊間,我又想到,那個看見辮子女鬼的男生後來怎麼樣了呢?然後會發生什麼呢?他會被殺嗎?會嚇死?會「啊」的大叫一聲逃跑?會被辮子纏住雙腳?誰知道呢?
想著想著,手機的光突然一黑。「臥槽,不會是沒電了吧。」我暗罵了一句。
結果正在這時,我眼前出現了一個女孩。女孩坐在我腳前的一節臺階上,她穿著一套應該是白色的衣服,隱隱泛灰的感覺,一條馬尾辮順著背披下來一直到腰間,低著頭,肩膀在微微抖動,給人感覺好像在哭。再走近一點我也隱隱聽到了她嗚嗚的哭聲。本來並不相信迷信、不相信鬼的我還是有點害怕,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心裡暗暗嘲笑自己:「怕什麼呀,男子漢大丈夫的,居然被一個在哭的女孩嚇到了。」
按傳說裡說的,我要是遇到鬼了,當然是應該假裝沒有看見徑直往下走。但對於那時的我來說又有點於心不忍。怎麼能忍心丟一個女孩一個人在這裡哭呢?再說,c大是開放式的,外人都可以進來遊玩,所以這裡也不是很安全,要是遇到存心不良的人怎麼辦?還是得上去勸勸。
想到這裡我鼓足一口勇氣,上去先說了句:「你好。這位同學……」雖然我年齡上也大不了這些同學幾歲,但身份畢竟是科研助理,在大學裡也算半個老師,我沒有什麼壞心,擺出一個老師的姿態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尷尬。我說:「同學,你是有什麼困難嗎?」
「你……你是在和我說話嗎?」她停止了哭泣,但沒有轉過頭來。
「沒有嚇到你吧?」我接口道,「我是看你一個人在這……」
「關你什麼事啊!」她的語氣有點生氣的感覺。
「不不,你別誤會,我只是覺得你在這裡可能不太安全。」
她不接話,沒有回答,只是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的。氣氛有點僵。有那麼一秒我覺得我也有點太多管閒事了,人家在這哭說實話關我什麼事呢?還有啊,要是這兒坐著哭的是個大男人,拿著瓶啤酒,你也會這樣上去管嗎?還不是看那女孩看上去……誒想什麼呢。我清了清腦子,感覺這樣僵著也有點無趣了,就想算了吧,走吧。
但擱平時,我是個挺喜歡講大道理的人,動不動就感慨個人生什麼的。於是順口就說了一句:「誒,人生吶,有什麼過不去的呢?有什麼放不下的呢?有什麼想不開的?」
感慨完一句我就打算走了。
沒想到她在身後輕輕地說了句:「喂,你說什麼?」
「什麼?」我怕我聽錯了。
她又用大點的聲音說道:「喂,你剛剛說什麼?能夠再說一遍嗎?」
「額,我也就隨口說說啊。人生啊有什麼過不去、放不下呢?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但我勸你啊,想開點兒,好吧,祝你好運,我走啦。」
「喂,」我聽到她在我身後說,「你願意陪我聊聊嗎?」
我當然是求之不得。我也是個好事之人,媽的,聽故事最喜歡了,再說也算是助人為樂,何況還是聽一個聲音很好聽的女孩講故事,去見學生什麼的事也就拋到腦後了,大不了遲到一會兒學生敢有意見嗎?
我說:「好吧,你講我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