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無頭的照片
2024-11-09 14:31:11
一深夜時,獨自在客廳內整理母親遺物的秋村弓子,意外地發現了一張很奇特的照片。
那是她初次去神禮參拜時所拍的。
照片以神社為背景,主體是兩女一男照片左邊站著的是正面對著鏡頭微笑的母親文乃。站在中間的則是少女時代的弓子本人,穿著打扮得很是整齊漂亮,從當時的身高來判斷,大約是四歲左右的事。手上拿著一條柳枝,上面則吊著一塊彩色的黏糕。
讓弓子猜不透的是站在母親身旁的男士到底是誰?照片上他的臉的部分已經被人用針細細密密地刺過了。照片上無數的針孔不僅令人無法認出他的真面目。同時,也給人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
會在照片上穿上這麼多針孔的人,除了母親文乃外,是不會有別人的了。而這種行為從任何角度來看,除了精神異常外,也別無解釋。究其原因,該是在某種憤怒和憎惡的驅使下,才會做出這麼令人駭異的舉動來。
弓子將照片放在手上,直覺胸口鬱悶不堪。照片看來已有二十年之久的歷史了。而母親究竟為了什麼原因,竟會將這樣的一張照片寶貝似的放在衣櫥的最深處?
照片是用層層的信紙包起來,放在母親專用的桐木製衣櫥內的衣服裡。而這些衣服都是母親最鍾愛的結城繭綢所做的。照片就放在摺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右袖子裡。
「母親生前從來就沒提到過有這麼一張照片存在著。」弓子不禁停止整理開始沉思起來。在母女倆相依為命的二十多個年頭裡,弓子和生性淡泊、爽快的母親是無話不談的。但是對於這張照片,母親是壓根兒一個字也沒提起過。
(二十年前——)
弓子開始試著回想往事。那時母親早已和父親孝一郎離婚,回到故鄉茨城的一個小鎮擔任高中的國文老師,獨力撫養弓子。這也就是說,照片上這位無頭的男士不可能是父親孝一郎。
(那,會不會是母親的情人?)
弓子將照片略微拿遠些仔細地端詳著。照片上的男士一手放在弓子身後輕攬著她。穿著黑色的夾克,瘦削的身材,留著一頭:艾藝青年似的長髮,由體態看來仍十分年輕,約莫二十上下。
那時的母親也有二十八歲了,男的看來該不至於和母親有什麼血緣關係。也不像是母親的情人;但是雙方走得相當近是可以想像得到的。和父親離異已三四年將邁入三十大關的母親,此時考慮和別的男性建立婚姻關係也不是件什麼大不了的事。
如果略過照片上男士的臉被用針糟蹋過不談,整張照片給人的感覺,還真像是一對年輕夫妻帶著女兒來神社參拜時所留下的紀念。事實上,照片上的母親氣色很好,臉上煥發著新婦才有的滿足閒適的光輝,絲毫看不出離婚的創傷所留下的痕跡。
(但是一一)
但是,後來究竟又為了什麼母親竟會如此對待這照片上男士的臉孔部分?
許是這位男士深深地傷害了母親吧?也因此,使母親陷於絕望的深淵久久不能回復吧?弓子慢慢地在心裡描繪出這位男士的輪廓,而母親四十八載的歲月正可證明這位男士的存在。
母親文乃於去年歲末去世,死於胃癌。從開始感覺胃不舒服,入院療養總共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撒手人寰了。這段時間是如此的短,以至於弓子到如今仍未深切地感覺到母親已真的離她而去了。
不知為何,此時的弓子卻突然強烈地感覺到,母親確實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母親或許也想留點什麼給她。但,事實上,母親始終以為她只是得了胃潰瘍罷了,年底就可出院回家安心休養過新年了。如果說。母親能夠早些知道實情,那或許她就不會將照片的秘密帶入墳墓而不跟弓子提起。
葬禮於二月三十日舉行,由於母親曾當過老師,因此當天來了很多當年的同事以及曾受教於母親的學生。而耐人尋味的是,反而親戚們來的不多。只有母親的堂表兄弟們趕到,身為喪主的弓子對於娘家家族的人單勢薄有著切膚般的感受。母親自從二十四歲離婚後,就一直過著單身的生活,也不常與親戚們來往,自然而然關係也就愈來愈疏遠了。
喪母之後的弓子獨自一人住在中野的高級公寓裡,著實失魂落魄了一陣子。弓子自去年春從大學畢業後就到赤坂的鋼鐵公司會計部門工作。母親去世時剛好遇到公司年末的結算期,弓子忘我工作著,不知不覺很快就過了三個月。
三月時公司的工作已告一段落,弓子開始著手整理母親的遺物,也因此發現了這麼一張奇特的照片。
「這位男士,到底是誰呢?」
弓子握著照片喃喃自語著。離婚後,看來和男士們再也無緣的母親,其實和某位男士仍有著聯繫。也就是照片上那位無頭的男士。在弓子腦海裡閃現的是他瘦削微駝的身影,而他急促的腳步也正帶著他離母親遠去。
「何不追根究底一番呢?」
弓子感覺心跳加快了。
此時隔壁的房間響起電話鈴聲。
鬱悶的鈴聲響個不停,弓子抬起一張渴睡的臉望著牆上的時鐘。將近午夜零時了。
會在這時候撥電話過來的,除了同屬會計部門的芳賀英夫外不會有別人。母親去世後,芳賀儼然以半子的身份幫她處理包括葬禮等等的瑣碎事務。芳賀因為和弓子的母親同鄉這層關係,兩人要好得很快。
不知從何時開始,弓子已經養成天天等待芳賀來電話的習慣了。而今晚電話鈴聲一響起,弓子馬上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去接。此時的東京竟然下起三月裡罕見的雪來了。 1 2 3 4 5 6 下一頁 尾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