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上的刀疤
2024-11-18 01:21:12
在左岸咖啡進門靠右的地方,有兩個座位面對著窗口的位置。這個窗口很大,呈正方形,有很多很多的陽光可以徐徐地進來。在某一天的下午一個時刻中,我坐在那裡,和對面的女子愉快的聊著,聊著,她不停地在笑著,笑著。在這個時刻我看到她從窗口的右邊出現,從窗前走過,又從窗口的左邊消失,整個過程不超過兩秒鐘。在這兩秒鐘裡,我看見她在此地獨有的溼冷的風中瑟瑟地抖,她也把毛衣的高領拉到臉上,遮住了嘴,但是我還是認出她來了,隨後,我手裡的水杯傾覆,不溫不火的純水沿著桌布一滴一滴落在我腿上,仿佛子彈,在我的胸膛打出了英寸見方的一個窟窿。窟窿不流血,兀自在那裡風乾。
有的時候,事物的改變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我們本身也是事物,所以變化不大,但是變化快。
從她這麼消失的時候開始,我下意識地不停撫摩自己耳垂下三釐米脖頸上的那個刀疤。它是被一把黃色塑料的小美工刀割開的。這個世道就似乎只能是這樣了,即便是互相傷害也顯得那麼不美。刀口不深,但是很長,兩邊分別布著六個坑,是那種彎彎的針留下的痕跡。我第一次和水藍--她--面對面的談話也是在這裡,雖然不是同樣的位置。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在網絡上有所了解了。見面的目的是我希望她能成為我的女朋友,面對面說出的話也許重力也會更大一些。我說我需要溫暖,你能給我麼。她很肯定的告訴我,能。我:我說的不是愛的溫暖。她:那你知道你要的是什麼麼?我:僅僅是溫暖而已,愛需要回報,我不會愛。她:你的意思是告訴我,你不愛我,但你要我做你的女朋友……我:我知道這很荒謬,但是我不會……如果不是我失去了愛的能力,我想我會愛你一輩子。她:?女孩子一般都很愛聽對方失戀的故事,我把這種傾向看作是一種自虐,就象人們能從悲劇中獲得巨大的快感。但是只要她想聽,我決定坦誠。於是我把整個故事梗概敘述了一遍,裡面穿插著我過去的八年生活狀態。而事實上她關心的只是結果。當我告訴她說,我可能需要同樣的時間才能重新學會如何去愛的時候。她說,愛是不需要學習的,你需要的治療,我會醫好你的。--她是一名護士。
那一天的晚上,我躺在床上。也是一樣陰冷的天氣,屋子裡沒有熱氣。我們依靠對方的體溫來互相慰藉。我點一顆煙,菸頭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縷縷上升的香菸在不遠的空間中散開,步滿整個屋子的上空。以後的很多個夜,都是這樣。同樣的歡娛,同樣的嫋嫋上升,同樣的無聲無息,仿佛我的心神已經隨著煙游離到黑暗的角落裡去了。這個時候,她都會摸我的眼睛,確定我是不是已經睡著了,因為我的呼吸均勻,屋裡最明顯的光亮--菸頭停在我的胸前也不再移動……她觸摸到的一直是我不停眨著的雙瞼。我經常失眠,不是翻來覆去的亢奮,而是安安靜靜地發呆,聽任落下的菸灰把被面燒出一個個薑黃色的洞來。
體味這種刻骨的幸福和蝕骨的痛苦。體味高chao過後房間裡無處不在的一種奢靡的氣味,氣味中混雜著一些汗水的蒸氣,還混雜著一些難以名狀的嘆息--這不是我發出的,我一向比較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