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見到鬼
2024-11-08 16:59:11
【一】
他來了,是的,我確實可以感覺的到他在我的身旁,棲息在一個不知名的角落,隱隱地透著月光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記不清這是第幾個夜晚,他再次來到我的身邊,比約會中的人兒都要準時,可我卻寧願他不到來。
我蜷縮在床上,寬大的雙人床因為我的瑟瑟發抖變得寂寞空聊,我該怎麼辦?往哪裡走?放棄我的居所嗎?或者是找個法師來做場法?好吧,我承認我的想法很無聊很空洞很荒唐,可是他已經逼得我無處可逃。縱然是在光天化日下,我也感受的到他盯著我的那種寒冷,直刺刺穿進心裡,讓我幾近窒息再抽身離去,難道我就是這樣的讓他著迷嗎?
樓下的貓兒一聲聲喚著,似是嬰兒的哭泣,似是靈魂的尖嘯,似是風兒透著窗縫硬擠著進來。知道什麼是人的本能嗎?就是那種危險逼近時身體所產生的壓迫感,此時此刻我正在這種壓迫感中露出我的眼睛環視四周,希望以此來發現他的所在。
視線在簡單的房間布置中瀏覽,眼睛轉移方向的一剎那,我似乎看見一個黑影,在我轉過頭的時候閃進了桌子下。但這只是似乎,並不是確定,雖然我知道他在,可剛剛那偶然一瞥所見並非就是他。那麼,我所見的是誰?
我緊咬著嘴唇,盯著那桌子下,希望能透著黑暗隱約看見些什麼,正當我聚精會神時,樓下那隻呻吟不斷的貓兒突然「喵——嗚——」一聲尖叫,劃破了這靜謐的天空,驚得我一身冷汗,不由隨著它的叫聲發洩出我的驚恐「啊——」。
尖叫過後,那恐懼似乎隨著聲音從我的身體抽離出去,也似乎是讓我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氣,我竟然翻身下床去尋找牆壁上那冷冰冰的開關。「啪——」燈亮了,這小小燈兒所帶來的溫暖讓我感慨這份溫暖的來之不易,同時,那份緊迫感也消失殆盡。
我依然不放心的慢慢靠近那桌子,即便如此我仍然鼓不出十足的勇氣,只得小心翼翼地前進。桌布似乎是被不知從哪而來的風兒所鼓動,斷斷續續飄著,也似乎是個淘氣的小鬼躲在那長長及地的桌布內,為了讓別人發現自己而不停逗弄著桌布。
蹲在桌子附近,我可以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著,那是一種類似絕望的顫抖,我伸出的手離桌布只有幾步距離,心裡的呼喊卻超過了這些距離。是,是的,我害怕,我多麼害怕一撐開桌布,裡面竄出一個齜牙咧嘴面目全非的畫面,或是血淋淋或是陰森森,都是我的心理無法接受的畫面。
一、二、三——屏住呼吸使出全身的力氣,顫抖的手猛地掀開桌布,空的?!我全身的力氣像是被什麼給抽空一樣,癱軟在地,望著那空空的桌底,嘿嘿,真好。我那懸起的心頓時安放下來,幸好,幸好什麼都沒有。我長呼一口氣,感謝上帝保佑我,謝謝觀音菩薩保護我。
坐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那份本能不在纏繞著我,直到我身體重新充滿力量,我才緩緩站起想要回到床上繼續休息。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血淋淋的?不,那臉上除了血液還在流著黃白色的液體,發出一陣陣惡臭。陰森森的?不,那臉上除了觸目的白骨還有蠕動的蛆蟲,隨著它們身體的蠕動一點一點從那張臉上剝落。令人作嘔的?不,那張臉已經不只讓人作嘔了,天哪,讓我昏厥過去吧!可這不知道該說爭氣還是不爭氣的身體居然動彈不得,別說昏厥了,連想昏都昏不過去。
那張臉,在向我逼近?!哦,不!那股惡臭,那堆腐肉,那不斷剝落的蛆蟲,那森森裸露的白骨……前路被擋,後路只剩下窗戶,可,可這是十樓啊!
我慢慢後退,那張臉慢慢逼近,隨著我的步伐而動。轉眼間我已經被逼到窗邊,我扭頭望著外面的夜景,好美,只是這份美麗在此時已經變得慌亂狂嘯。
本著就算跳樓而死也比被鬼嚇死或是被鬼吃了要好的精神,我迅速打開窗戶跳了下去,可那鬼卻不肯放過我,直直的身體隨著我的跳下一起跳下,我甚至可以看見他的笑容,詭異、冰冷,眼神裡的倔強,直逼我的身體,冷冷的風聲從我耳邊呼嘯過去。
那麼,為什麼有這麼頑強眼神的人會死呢?這是我在墜落之前,腦子裡一直徘徊的問題……
【二】
「哇——醫生,那個墜樓女記者醒了耶!」費力睜開眼時,小護士驚叫著從我眼前掠過,速度之快讓我來不及看清她的長相。
隨後,一群穿白大褂的人蜂擁而至,是的,是一群,對著我指手畫腳一番又匆匆離去。我無奈地搖搖頭,掙扎著坐起來,卻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受了點輕傷。十樓,十樓耶!不死也殘廢吧?怎麼只是受了點輕傷?!
「嘀嘀——嘀嘀——」手機簡訊的鈴聲響起。哦,我的手機,作為一名記者隨時保持手機在身並且24小時開機是念書時一名學姐千叮萬囑的,只是,從十樓墜落怎麼可能完好無損呢?
來不及多想,匆匆翻開手機,原來是條彩信。沒有心情翻看,點擊「退出」時,那彩信竟然鬼使神差自動打開。屏幕上赫然跳出一張圖片,是個男人,有點面熟,衝我微笑,好看的嘴巴彎了起來,慢慢,慢慢,那男人開始腐爛,那血肉開始剝落,蛆蟲啃噬著他的臉龐,一點一點……
胃部的翻滾,讓我使勁甩出手機,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個畫面。只是,那個男人是誰?!
【三】
匆匆出院,顧不得領導和醫生得阻攔,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的,更重要的事情,關於那個男人的事情。
醒來後的第一晚,醫院的走廊上,那個男子孤單的站在中央,不再是面目全非,而是照片中起初的模樣,看我的眼神像是垂死前的求救,就那樣盯著我,然後如同煙霧一般慢慢消失,而我僵硬在原地,直到記憶倒回幾個月前。
三個月前,報社裡分配的採訪任務,我負責去採訪一宗「老屍案」。一棟小區內,由於業主連續七年未交物業費,小區物業管理連續幾次敲門無人應,無奈下只好破門而入,卻發現空無一人。後打算打掃一下出租,卻不料得在打掃洗手間的時候發現一具白骨。警察介入調查,法醫已經證實了白骨屬於一位中年女子,而屋主卻是一位華僑男人,至今下落不明,兇手和作案動機更是無從所知。
由於一連幾天此案都無進展,媒體與大眾在時間的推瀾下漸漸對此淡忘了。至於我為什麼還記得這件事,只能說,我所見到的那個「他」就是失蹤的屋主。
第一次見屋主的照片,那個男人笑得一臉春風,嘴角是蜜樣的笑容,讓我無法與在我家中與我雙雙墜樓的那個「他」相聯繫。第二次見到屋主的照片是在醫院,那個無名氏發來的照片,從屋主完好的模樣漸漸腐爛成在我家中的那個「他」,只是令我覺得那男子有些面善,並未察覺。後來走廊中他微笑的模樣喚醒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