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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的草蒲團

2024-11-13 01:02:11

    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年了,可我總覺得,它好像就發生在昨天。而我今日起床,需要帶著一顆假裝無知的心和乾淨無瑕的靈魂。
    1
    好像是東子最先發起的提議,他說:「我們去找它吧,怎麼樣,你們敢不敢?」
    幾個男生不屑地哼笑著,表示誰不敢去誰就是慫包。他們對我比較寬容,東子也說:「丁琪琪是女生,她可以不去。」我在人群後頭舉起手,小聲說:「我想去。」
    大家對著馬大陸一陣起鬨:「連丁琪琪都去,你不去?馬大陸你是軟蛋啊?」
    馬大陸絞著手指頭,幾乎是被挾持著往大橋的方向走,河風很大,吹得他的褲管一鼓一鼓的,看不出究竟是不是在發著抖。
    我們一行六個人,年紀最大的東子也不過剛念初二,我們像群初生的牛犢,一路嘻嘻哈哈地朝著攔河大橋走。那座橋橫跨在烏蘭河的上方,橋墩粗壯,不寬的橋面上有兩條鐵軌,鐵軌兩邊鋪著石板,自石板與石板的縫隙裡能看到腳下渾濁翻湧的烏蘭河。
    每隔幾百米會有下旋的扶梯,爬下扶梯可以去到橋墩的上面。那個小平臺就好像一處隱在橋面下的觀景涼亭,可站在那裡除了緊緊抓住欄杆惶恐,又哪有心情賞景。
    我一直搞不懂這通往橋墩的扶梯有何用處,但那一年,有人在攔河大橋的某一座橋墩上發現了一塊碎屍。
    好像是上半身的某個部位,還帶著少女發育未完全的明顯特徵。目擊者說,那一片胸口上,有顆紅豆大小的痣。聽到這消息的馬大陸當即便哭了出來,他的姐姐馬曉海已經失蹤一個多星期。他記得那顆痣,他哭著說那不是一顆痣,那是痦子。
    警察很快確定了被碎屍的死者身份,果真是馬曉海。
    這件聳人聽聞的殺人碎屍案讓小城一下子炸了鍋,市局下了批令,懸賞五萬塊捉拿兇手,凡提供有效線索者,也酌情予以獎勵。
    攔河大橋被封鎖了半個多月,案情毫無進展,因為是運煤的列車所必經的路線,所以每逢下午三點和晚上八點會暫時撤下警戒線。東子決定帶我們趁機溜進去。他說他有一條內部消息:兇手是在一隻草蒲團上碎得屍,警察還沒能找到這件證物,如果我們能先找到,就可以得到那筆獎金。
    對於一群小孩子,五萬塊是個誘惑力驚人的數字。它的力量大到讓我們忽略了新鮮的死亡所賦予這座橋的恐怖。
    2
    溜進警戒線比我們預想的要容易許多,那裡並沒有專人把守,只有一條黃色的帶子象徵性地系在橋兩邊的欄杆上,似乎很早就被人剪斷,迎著風飄成兩條歡迎路人的彩綢。
    「喂,會不會有人比我們先來一步啊?」長得賊眉鼠眼的阿誠問東子,他正伸著雙臂踩在鐵軌上,走平衡木一樣晃晃悠悠。東子皺眉看了他一眼,一把將他扯下來,整座橋忽然轟隆隆震起來,路基上的小石子從石板縫裡漏下去,攔河橋好像一隻巨大的篩子,要把我們這些小人兒也都篩進河裡。
    「找死啊,火車來了!」東子喊了一句,帶頭往前面的下旋扶梯處走,大家緊緊跟住他,爬了一半才發現馬大陸還留在上面,他死死抓著橋邊的欄杆,臉被河風吹得又紅又僵。
    「下來!」東子對他招了招手,他倔強地搖頭。我走在最後,也是離馬大陸最近的人,我似乎聽見他在啜泣:「我不下去,下面有血……」
    「他要不是馬曉海她弟,可能會找到我們意想不到的線索,才不會帶著這個拖後腿的!」阿誠嫌惡地向上瞥了馬大陸一眼。
    我忽然意識到馬大陸的可憐,也意識到我們這群人的冷血。
    我們都認識馬曉海,我和東子和她念一所中學,她是我們的學姐。她是個熱情而美麗的姑娘,和她膽小木訥的弟弟完全不同,她總是風風火火,笑和哭都張揚放肆。
    但現在,我們為了錢,逼迫她膽小的弟弟來到了姐姐被碎屍的現場……
    火車來了,原來當它疾馳而過時,會颳起一陣呼嘯的風,馬大陸整個人趴在欄杆上,遠看過去像要跳河似的。轟隆聲裡,橋底下的阿誠忽然喊起來,我們丟下馬大陸,紛紛湊了過去,看到粗大的石柱上粘著一小塊亮閃閃的東西。男生們腦袋擠在一起,研究著那米粒大小的亮片,猜測紛紛。
    我看了一眼,遠遠站開。
    不久之前,我也想要有這樣一片亮閃閃的裝飾。美甲店的技師拿著小銼刀,笑笑地問我:「小妹妹,挑中哪一款圖案啦?這是新款的水鑽,星星都是稜面的哦——」我盯著那幅貼滿閃亮星星的指甲模型,最終還是搖搖頭:「學校不讓做指甲。」然後背著書包跑掉了。
    第二天,我在學校裡遇見馬曉海,她招搖著滿手指的星星,把自己弄得像一場黑夜。
    我不知道,她挑中那個圖案的原因是否和我一樣。因為我們的音樂老師,都是蘇星。
    可此時我確定,她是來過這個橋墩的,在尚且活著時,或是被殺死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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