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故事之上升
2024-11-14 09:25:11
壹
半年以前我所在的城市有過一陣自殺潮,很多人感覺壓力太大了,想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那個時候我很時髦地趕了一次潮流,但是我自殺未遂,被醫生救活了。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可謂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前女友夏容與我和好了。而讓我發愁的事情說起來有點丟人,我當時在警察局實習,自殺這件事讓我的實習期無限期地延長了,理由是領導們對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不信任,需要長時間的考驗。
入冬以來,天空一直是灰濛濛的,好像隨時都可能飄下細雨一般。街上的行人不多,戴著帽子,裹著圍巾,行色匆匆。我百無聊賴地走在大街上,腦子空空的。我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具被凍僵了的屍體。
「你害怕我嗎?」我打電話給夏容,問她。
「為什麼要害怕,你出什麼事了?」她擔憂道。
「哦,沒什麼。我就是想我好像一具屍體。」
「你真夠無聊的,沒事我繼續工作了。」夏容流露出了厭惡的口氣。
我掛斷電話,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我一直懷疑夏容是同情我才跟我和好的,她以為我自殺是因為她提出和我分手。
來到局裡我看到同事們在集合,好像有什麼緊急任務。陽茶山從審訊室出來一把拉住了我,他遞給我一沓材料,說道:「你有時間幫我審一下這個人,我要出任務去了。」
「什麼事搞得這麼興師動眾的啊?」我接過材料。
「你沒看新聞吧,市精神病院昨天晚上起火,一百多精神病人全跑出來了。市領導給局裡下命令,讓我們去抓人。那些人發起瘋來,不曉得會造成多大危害啊。」陽茶山匆匆解釋幾句,就跑到集合隊伍裡去了。
我走進辦公室,先泡了杯熱茶喝,然後拿起桌上的晨報看了幾眼。市精神病院起火的新聞登了個頭條,小標題裡特別提醒大家出門注意安全。我發了個簡訊給夏容,告訴她這條新聞,讓她回家的時候小心點,最好是直接打車回去。夏容回復過來說我神經兮兮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我不覺有些沮喪。想起同事陽茶山交代的事,我從紙袋裡將資料拿出來,匆匆地看了個大概。
這是一宗命案,報警的是個大學生,同時他被當成了嫌疑犯。陽茶山讓我審的就是他。我收拾好材料來到審訊室。以前審人我都是當副手來學習的,這次讓我一個人來還真有點緊張。
「張楊,十九歲。」我坐在他的前面,盯著他的眼睛。
「嗯。」他疲憊地抬起頭來。
「你為什麼要殺人?」
「我沒有殺人。」張楊身體哆嗦了一下。
「那你怎麼會出現在案發現場?」我冷冷道。
「我……我昨天早上撿了一個皮包,皮包裡有身份證、銀行卡和一串鑰匙。我想大概是有小偷偷了別人的包,然後把錢拿走了包給扔了。我看到身份證上有住址,所以就想把包還回去。」張楊說到這兒的時候偷瞄了我一眼。
「繼續說下去。」
「下午的時候我來到那個女人的家,我按了很久的門鈴,但是沒有人開門。我有些好奇,就用鑰匙將門打開了。我看到客廳的地上躺著一個女人。死了,鮮血在她頭部的地方流了一團。我很害怕,所以就報警了。」
「等一下。」我打斷道,「你是因為好奇才用鑰匙開門的嗎?還是你想到她家裡去偷點東西?」
「不是。」
「私自開別人家房門就是小偷的行為,這個常識你都沒有?」我揶揄道。
張楊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或者是另外兩種可能,一個是這個包本來就是你偷的,但是裡面的錢並沒有讓你滿足,你就上門偷去了。或者是你確實撿了包,但你到門口的時候有了做賊的想法。不管是哪一種,你進屋後發現了主人在家,然後你就殺人滅口了。」
「我沒有,你血口噴人。」張楊激動得想站起來,但是手銬拉住了他。
我冷笑著瞪了他一眼。一般殺人犯都不會主動承認的。我從資料裡拿出現場法醫的鑑定報告來看,上面寫著死者的死因是頭部受到重創,失血過多。另外死者正上方的天花板上發現大團血跡,經證實也是死者的。我的頭皮一陣發麻,這真是奇怪的殺人方法。兇手將死者直直地往上拋起,死者的頭部撞到了天花板,而且撞擊的力度很大。這麼算起來,兇手應該是個大力士才對。
眼前的張楊並不高大,這件事情確實不像他所為。我收拾好材料無趣地走出了審訊室。夏容打電話過來讓我去她家給她媽媽過生日,好好表現一番。我們約好在蛋糕店門口碰面,夏容親自挑選了一個漂亮的水果蛋糕。
「你準備送什麼禮物給我媽啊?」夏容問道。
「我不知道呢,你媽喜歡什麼?」
「她喜歡鑽石,你有錢給她買嗎?」夏容哈哈笑了起來。
這種話我聽在心裡很不舒服,像是一種譏諷。我沒有回應她,安靜地往前走。夏容跟上來,又說道,「到那邊專賣店買條圍巾送給我媽就行。」
「好吧。」
夏容邊走邊說道:「我媽老問起你工作的事情,擔心你的前途呢。你問你們領導了沒,到底什麼時候給你轉正啊?」
「我不知道。」
「你應該靈活變通一下,送點什麼東西去。」
「你媽是不是特別希望你嫁一個有錢人啊,我很不讓你媽滿意是吧?」我轉頭看著夏容。
「我發現跟你說話特沒勁。」夏容不高興起來。
我懶得跟她吵架,連忙轉移了話題。
「我上午跟你說精神病人逃出來的消息是真的,你以後小班小心點。」
「我知道啦,我同事她老公就是那個醫院的醫生。」
「是嗎?」
「我還聽同事說了一個更有趣的事呢!她老公是醫院的醫生,說是那些精神病人逃出火災現場的時候嘴裡都在嘀咕說,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說有意思不?」
「他們看到什麼了?」我好奇道。
「那我可不知道,精神病人的世界誰能了解啊。」夏容似乎只是把這件事情當做一個樂子。
那天晚上我在夏容家吃的晚飯,夏媽媽問東問西,我也只顧左右而言他。總的來說在她家我感覺很不自在,吃了飯我就提議切蛋糕,然後藉口有事要回去。夏容能夠看出我的不耐煩,臉上有些不高興。我顧不得那麼多,從她家出來了。夏容沒有下樓送我。
路邊的燈光很暗,冷風將落葉吹起來在地上打滾,道不盡的蕭條與落寞。跟我擦肩而過的男人突然回過頭來,喊道:「唉~~」我轉過身去,看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他大概三十五六歲,戴著一副黑邊眼鏡,身體佝僂著像是不太舒服。
「常老師。」我努力地在腦海裡搜索,終於想起來了。他是我高中時候的物理老師。
「嗯。」常老師笑了笑,眼角的地方擠出了皺紋。
「常老師這是去哪兒?」
「我回家去,就在前面不遠,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用了。」我看著常老師這副模樣,估計還沒有結婚。當年在學校的時候,學生們就經常議論他,說他是個大齡男青年,紛紛猜測他不結婚的理由。「常老師,你結婚了嗎?」
「沒有。」常老師皺了一下眉,「我討厭結婚。你真的不上去坐坐?」
「啊——去玩一下也可以。」我突然改變了主意。因為我覺得在婚姻問題上我們之間或許有共同語言。
常老師的家住在四樓,樓道很黑,往上走的時候我幾次都踩空了,心裡升起一陣奇怪的恐懼。常老師進了屋將燈拉亮。因為是那種老式的燈泡,所以屋裡面依然很暗。我靠著沙發坐下,常老師拿出一瓶白酒和兩個杯子。
「天氣太冷了,陪老師喝一點,暖暖身子。」
「好,不過我酒量不好。」我沒有拒絕。
「很多年沒見面,現在你都長胖了。我也老了。」常老師感慨道。
「你現在在做什麼?」我笑著問道。
「研究。」常老師突然變得神秘起來。「我發現了一些重力學上的問題,你要不要聽一聽?」
「啊,算了吧,我的物理知識都忘得差不多了,估計是聽不懂。」
常老師看上去有一點失望,獨自喝了一口悶酒。
「你為什麼還不結婚呢?常老師。」我問他。
「不想。結婚無非就是吵架、忍讓,遷就,然後再吵架。如此循環,太無聊了。」常老師像是看透了一般。「你找女朋友了嗎?」
「沒有。」我不自覺地撒謊道。
後來我喝醉了,很多話都記不得了。我甚至連怎麼回的家都忘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我看到自己的衣服沾滿了灰塵,不知道是不是路上曾經摔過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