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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齒的記憶

2024-09-21 04:19:10

    我是一名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的工作,通俗點說就是聆聽病人的胡言亂語。
    所以,日積月累,我自創了一套標準的職業模式——看上去在認真傾聽,時不時還能附和幾句,其實私底下卻在盤算著自己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這個病人,卻讓我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因為他正在給我講一個有關牙仙的故事。
    病人叫王凱,是個IT程式設計師,或許是太敬業的緣故吧,超級豐富的想像力把他自己活活憋成了妄想症患者。
    王凱是一年前來我的門診看病的,每次來講的無非是一些打打殺殺妖魔鬼怪的東西,從醫學角度上來說,這種分辨不清現實和虛擬的病症只要按時服藥,其實也沒多大的問題。
    可是這個有關牙仙的故事卻讓我感到很不舒服,說不清箇中原因,總之我不得不中斷自己腦海中有關年假的計劃,從而來不斷地核實故事中的細節。
    王凱的故事是圍繞著一個五歲的小男孩開始的,說他母親早亡,因為父親好賭又貪杯,所以家貧如洗不說,還天天拿小男孩出氣,把他打得鼻青臉腫。直到有一天,男孩的父親被人發現頭下腳上地死在街邊半人多高的垃圾桶裡,而他一口的牙齒則詭異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父親死了,男孩自然也就過上了好日子,所以這個故事總體來說還算有一個快樂的結局。
    最後,王凱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他知道故事中那個惡魔父親死亡的真正原因。我驚訝不已,本能地追問答案。他卻頗為得意地只用兩個字來回答我——牙仙!
    我當然知道牙仙的故事,無非就是小孩子用自己換下的第一顆牙和牙仙交換願望。但是王凱故事中的牙仙卻是以一個近乎殘忍的方式,完成了對孩子的承諾。
    看我一臉狐疑,王凱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抓過我的案頭病歷紙和鉛筆,以極快的速度寫下了一個網址——B.GuiDaYe.com,說這是和牙仙交流的最新途徑……
    下班後,我迫不及待地找到了男友阿城,想讓他幫我查查。他是一個警察,同時也是一個電腦高手,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話,更何況這個故事的源頭是一個妄想症患者。直到後來拗不過我,阿城才勉強同意幫我調查這個網站。
    輸入網址後,一切都顯得很平常,網站頁面製作得有些粗糙,看樣子似乎是一個普通的用來普及民間故事傳說的公益類網站。無論是誰,只要會一點點簡單的網頁製作知識,都可以手到擒來。
    阿城取笑我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妄想症患者呆久了,便也開始天馬行空了。心有不甘的我找遍了網站頁面,最終只能無奈放棄。
    我不明白王凱為什麼要用一個故事來逗我玩,難道他已經看出來,每周一次價格昂貴的門診,我其實都是在敷衍了事?
    直到回家的路上,在公交車上昏昏欲睡的我才猛地想起——牙齒,是他故事中的牙齒吸引住了我。
    作為一個讀了五年醫學院的人,我深知一個人的牙齒是不可能被輕易取下來的,更別提是滿口的牙齒。而在白天的門診中,我曾不止一次地問過王凱:「你確定是一口牙齒嗎?」
    王凱對此非常肯定。而他故事中的一些細節也非常詳細,比方說男孩愛吃粢飯糰,父親喝的是玉祁黃酒。而作為一個故事來說,是沒有必要刻意渲染這些瑣碎的生活情節的。我突然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本想找阿城幫忙查問個究竟,可惜的是他出警去了,一走就要好幾天。我也就漸漸地把這件事給淡忘了。畢竟這只是一個故事。
    再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是一周以後。
    那天下班了,我走去更衣室,經過急診室的通道,看到一個剛送來的病人正在緊急搶救。病人情況很不好,血壓已經降到了40/60,急診室的值班醫生不得不啟用除顫設備。因為病人隨時都可能死亡。
    護士長水月是我的閨蜜,她無奈地告訴我說病人本身是三高患者,也就是高血壓、糖尿病和高血脂,這就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還偏偏一口牙齒被人拔光了……
    我一愣,牙齒沒了?王凱說的那個故事又一次在我的腦海中出現。可是無論我怎麼追問,水月都無法說清楚病人的牙齒到底是怎麼沒了的。
    她指著走廊長椅上坐著的一對母女,說這是病人的家屬。中年女人頭髮散亂,哭得眼睛都腫了,但是身邊那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女孩卻頗為興奮地玩著手機遊戲,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
    我撥通了男友的手機。
    這一次,阿城不再取笑我,因為這已經是本月以來全市發生的第三起類似事件。只不過急診室中的那個男人比較幸運,被及時送到了醫院。而另外兩個,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一個是掉進臭水溝淹死了,另一個是失足摔下了樓。
    三起事件的共同點就是死者的牙齒全沒了,還有就是家中都有一個換牙期的五六歲小孩,這一切難道都是巧合?
    很顯然,答案是否定的!
    經過一番激烈的唇槍舌劍,我最終妥協,答應讓阿城以實習生的名義來參加第二天的門診旁聽,因為第二天的門診,王凱必定會來。
    王凱對阿城的出現起初是抱著明顯的敵意的,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他很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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