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蛇引
2024-07-05 10:31:45 1
龍王廟
小光頭跑來報信的時候,天剛蒙蒙亮,我正在屋子裡煎藥。我老婆阿香昨晚為了製作藥酒趁夜上山捉蛇,直到凌晨三四點鐘才回來。她整個人縮在被窩裡,沒有一點兒血色。
「李大哥,龍王廟後頭被人挖了一個洞!」小光頭比劃了一下,「黑漆漆的,可深了。俺和俺哥路過的時候發現的,都不敢去看,俺就讓哥在那兒守著,自己跑來找你了。」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怎麼聽起來像盜洞?
我們這地方山兇水惡,實在算不得什麼風水寶地。村北有一座有兩百多年歷史的龍王廟,破舊不堪,村民都當是祖宗遺址不曾輕動,只有我知道這座廟下有一座古墓。
這座古墓建成時間應該也在兩百年左右,裡頭九曲十八彎,像一條盤踞在地下的長蛇。古墓由我們李家世代守護,每代傳人自二十八歲開始守墓,至死方休。
我父親死在三個月前,那天剛好是我的二十八歲生日。我們家族的每一代守墓人,都會死在自己兒女接過任務的那一天,使得墓中秘密只能被一個人知曉。我至今還記得父親死去的樣子:全身皮肉發黑,腹腔裡的內臟都不翼而飛,只留下一條僵死的蛇。那樣子就像是蛇鑽進了父親肚子裡,一口一口地吃光了他的五臟六腑。
誰會知道龍王廟下有古墓?背後寒了一下,我回過神來,跟阿香打了招呼後,不等她回應便跟著小光頭衝出了家門。二十多分鐘後,我們倆來到了龍王廟的後院。小光頭的哥哥阿才正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裡,在他面前果然有一個盜洞。
風裡傳來一絲腥甜的味道,我一把按住小光頭,腳下踹飛了一塊石子。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阿才的身上,他竟然毫無反應。
我握著手裡的土槍上前一看,見阿才臉色發紫,脖子上纏著一條棕黑色錦蛇。他的脖子已經被蛇勒得變了形,他手裡的小刀則把蛇身刺了個穿。
我們這地方本就蛇類橫行,人與蛇的相處向來友善。而且,棕黑色錦蛇性情溫順,怎麼會發生這樣同歸於盡的慘事?沒等我想明白,小光頭已經撲到我的懷裡抽泣起來。我心不在焉地安慰他,冷不防脖子被一個冰涼的東西舔了一下。
我一把將小光頭甩了出去,只見這孩子雙眼瞳孔渙散,嘴裡鑽出一條赤紅色的小蛇。
我早該想到的:從阿才的臉色來看,他至少已經死了一個小時。那時候小光頭應該還在他的身邊,小光頭怎麼可能不知道?
小光頭瘋了一樣向我撲來,紅蛇順勢想要爬上我的胳膊。我下意識地扣動扳機,「轟」的一聲,小光頭的腦袋炸開了花。
小光頭的屍體倒在地上,我驚魂未定地喘了幾口粗氣。一股陰風從盜洞裡吹了出來,伴隨著蛇類爬行特有的「沙沙」聲。
松樹棺
我小時候因為好奇偷偷地進過一次墓,但剛到門口就被父親抓了出來。他耳提面命地告訴我不得擅闖古墓,所以這回算是我第一次探墓。
手電筒的光芒在漆黑的甬道中顯得有些刺眼,我順著盜洞很快來到了墓門前。原本嚴密無縫的石門被炸開一角,從裡面吹出陰冷、腥臭的風。地上殘留著兩行血手印,指頭向外,像是有人曾經在此做過垂死掙扎。我鑽進去的時候總覺得脊背發涼,好像有東西在暗中窺探。
定了定神,我用手電筒向周圍照去。出乎意料的是,這裡居然種滿了枝葉繁茂的松樹。
松樹是五陰木之一,性喜陰,壽數長,多種植在墳地裡鎮守陰宅。讓我心生警惕的是,這裡的松樹都過於粗壯,在長久不見天日的情況下,草木生長茂盛的原因肯定是養料充沛。
血腥味越來越濃,來自於我腳下的泥土。泥土不僅溼滑黏稠,還呈現出鮮血凝固後的暗紅色。我握著土槍的手越來越用力,小心翼翼地在松樹間行走,想要找到一條出路。
走了幾步,我突然停了下來——我聽到一陣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有人在這裡!我當即腳步一轉,循聲走了過去。聲音是從一棵大松樹裡傳出來的,我試探著踢了一腳,那棵松樹晃動兩下,竟然從中間裂開了一條細細的縫隙。
我愣了愣,上前一摸,才發現樹皮切口十分平整,應該是人為割開的。樹幹被做成了棺材模樣,如果其中藏有屍體,那麼多年之後就會慢慢地和樹長在一起。想到這裡,我掀開了充作棺蓋的樹皮。一個穿著登山服的男人被掛在樹裡,一條長蛇貫穿了他的左右耳,像繩子一樣把他吊離地面。
男人竟然還活著,他驚恐地看著我,手腳不斷地掙扎。我正猶豫著要不要救他,就聽他發出一聲慘叫,左眼珠陡然滾落在地,一個血淋淋的蛇頭從眼眶裡鑽了出來。
我嚇得雙腿一軟,急忙把樹皮蓋了回去。一個念頭湧了上來,我咬牙揭開了周圍幾棵松樹的樹皮。
果然,所有的松樹裡面都有屍體。那些屍體有新有舊:那些早已朽爛的屍骨七零八落,粉碎得不成樣子:而那些還算新鮮的屍體上則被撕開了好幾條口子,裡頭窩著數條小蛇,正貪婪地啃噬著僅剩的骨肉。
樹棺葬是我們當地的傳統,認為把人葬入樹中便可與草木同枯、天地同壽。因此百餘年來,村子裡但凡有人逝去,皆是以樹棺葬之。可是我沒想到,在這座神秘的古墓中,被葬在樹棺裡的人最後竟成了蟲蛇的食物。
樹棺外表未被破壞,那麼這些蛇是怎麼進去的呢?究竟是只有這裡發生了異變,還是所有的樹葬都會變成這般模樣?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正在我六神無主的時候,一陣怪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