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怪談之換客
2024-06-28 20:25:45 1
邊呈的食指在陽光下不停地比劃著一個個的小圈,伴隨著指間傳來的細碎的「叮噹」聲,一條不起眼的橙色塑膠帶編成的小金魚鑰匙扣在陽光下起伏跳躍著,這是一種很詭異的橙色,昏黃中透著一種死氣沉沉的灰暗。
這樣的鑰匙圈要是在十天前肯定會被邊呈一把甩開,先別說那爬滿了褐色斑駁鐵繡的鑰匙有多麼得惹人生厭。光是這種顏色土得掉渣又俗得令人側目的古怪小掛飾就已經夠令人倒胃口了。
許多事件之所以出現扭轉乾坤的結局,總是因為其中存著某種特殊關聯,比如一名狂熱的神秘物件收藏者遇到一張詭譎的絕版舊唱片,而且舊唱片的主人願意以此和他通過網絡交換,交換的條件僅僅是簡單地代傳一句話。
開始邊呈也以為這僅是個無聊的玩笑,網絡上的各色人等各有各的嗜好,已是司空見慣。可是十天前的一個下午,他居然真的接到了這個叫「工頁人人」的換客的電話。
電話裡的聲音很奇怪,甚至分不清男女:不過對方吐字簡明扼要,在時間、地點、事件的精準描述之後就掛斷了電話,其間甚至都沒來得及細細地介紹一下自己。幸好邊呈的聽力向來一級棒,在第一句弱弱的開場白中他就關注到了「工頁人人」四個字。
確切地說從頭至尾他都不曾知曉「工頁人人」究竟是什麼人?更不可能明白他(她)讓他傳話的真實意圖?就是這樣一個謎一般的人物,卻在七天前那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於一個名為「我為人人」的咖啡館旁邊的一個垃圾箱裡,真實地留給了邊呈那張令他至今仍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的絕版唱片。
這張唱片的演唱者叫胡豔,生於三十年代初,邊呈如此熱衷地收藏她的唱片並非是因為她事業輝煌或是歌聲絕美,而是因為在她出完這生平第一張也是最後一張唱片後的第三日她就意外地死了 她的死狀十分得駭人聽聞,當時盛傳她是被人用她自己的那張唱片割斷了舌頭而亡,場景可以用血流成河來形容……
這個案子一直沒破,當時還傳說有許多購買了她唱片的歌迷經常能在午夜的留聲機裡聽到她悽厲的哭喊聲。因此那批唱片絕大多數都在當時被銷毀了,留傳下來並且保存完整的專家預言應該不會超過三張。
邊呈自記事起一直都有收藏稀奇古怪物件的嗜好,特別是傳說中被冠以神秘色彩的一類東西,所以當他在換客網上看到「工頁人人」對於那張舊唱片的詳細介紹時,他就存有志在必得之心。何況只是簡單地傳一句話,此等好事天下少有。
那張舊唱片頗為精美,具體來說保存得幾乎沒有一點歲月的痕跡。若不是封面上的1932、頗具時代感的歌名、胡豔那美豔撩人的水綠色無袖旗袍,真有些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七十多年前的老物件,邊呈想如若是一個人應該早已背如山、發如雪了。
解放路與中山路的交界口。
邊呈立在馬路中央,兩眼茫然地四下掃蕩。「工頁人人」說站到那個交界口他就會看到一幢名為「東方威爾頓」的大廈,那幢大廈的左側有一條叫「人魚巷」的小巷子,小巷的末端有一個叫「光明小區」的老式社區,光明小區第14幢404室裡住著邊呈今天想見的人,
可是,眼前的解放路與中山路交界口根本不見什麼東方威爾頓大廈。邊呈記得去年七月的時候他來過這裡,當初他剛懷揣厚厚的求職表跨出大學的校門,身為浩大的應屆求職生隊伍中的一員。當時他就像一隻微小的螞蟻幾乎爬遍了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哪怕只是一丁點有希望被錄取的暗示,他都未曾放棄過。邊呈自認自己的記憶神經一直以來都算得上超巨大,他確定當時自己絕對沒有在這裡看到過什麼「東方威爾頓大廈」。
不知道從哪裡飄來了幾朵濃密的烏雲,天空驟然變了顏色,狂風裹著地上的沙石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四周一下子沉入到了一片飛沙走石之中。這鬼天氣!邊呈皺了皺眉頭在心裡暗罵道,他硬撐著挪了幾步,可是依舊睜不開眼。無奈下他只得試著向旁邊的臨街商鋪的位置走去,在步伐的正前方他看到了一家別具一格的茶餐廳名喚「流光」。茶餐廳的店面雖說不大卻頗顯古樸精緻,竟有幾分三十年代老上海的韻味。
抬腿進門的當口。他看到裡面居然沒有一個客人。邊呈理了理剛才被狂風吹得雜亂無章的頭髮,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屁股剛剛坐定他就發現了一件怪事,偌大的茶餐廳裡每一堵牆上都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老照片,從照片的背景來看應該是從二三十年代開始拍攝的,隨著歲月的變遷倒真是有點時代縮影的味道。驀地……邊呈感覺自己的眼前閃過一個奇怪的畫面,他看到有一張泛著微黃的老照片上居然矗立一幢叫做「東方威爾頓大廈」的大樓,腥紅的牆體、金光油亮的招牌、四周川流不息的人群……畢竟是過時的舊建築,又缺乏太久的時間沉澱,身份顯得有些單薄而尷尬。
這時,一個頭髮染成慄紅色的女招待走了過來。
「請問……那張照片?」邊呈站起身來指了指那張照片。
「哦,這些照片呀!它們是我們茶餐廳經理的爺爺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照的,他們一家三代都是攝影愛好者。您一看『流光』應該就明白了,就是意為流年光陰的意思。這裡面的照片拍的全是附近這幾條街這些年來的街景變遷,來這裡喝茶吃餐點的客人其實多數都是來懷舊的。」粟紅頭髮的女招待說得很是陶醉,看得出身處這樣的工作環境她十分滿足的。
「請問一下,這東方威爾頓大廈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現在好像已經看不到了。」邊呈拿起點餐本問。
「這幢大廈十五前確實叫東方威爾頓大廈。高十五層。是當時這條街最高的建築了,就在那一年那幢大廈裡發生了一起驚天動地的悲劇事件,惹得原地產業主為了去晦氣而將大廈改了名字,改成了現在的金曼士大廈了。」
「你是說金曼士大廈的前身是東方威爾頓大廈?」邊呈有幾絲驚喜。
「是的,十五年前是。」
「到底發生過什麼樣的驚天動地的事情?要惹得原地產業主興師動眾地去改名字?我覺得金曼士反而比東方威爾頓土氣多了。」邊呈頗有興致地問。
粟紅頭髮的女招待見有其他顧客進門就不耐煩地說: 「具體是什麼事,我也不太清楚,當時我還沒來這個城市,就算來了也不沒到記事的年齡,如果您有興趣的話可以問問當地的老一輩人,他們也許有印象。請問先生要吃點什麼?」
「一杯檸檬水……」邊呈坐下來有氣無力地答道。
喝完飲料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亮堂了許多,晴空萬裡的樣子,邊呈苦笑了一下,感覺目前的狀態似乎一點都沒有朝預期的方向發展著也包括天氣。邊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三點四十分,金曼士大廈,他胸有成竹地在心裡默念了幾遍後向解放路的人行橫道走去。
如果不是那名女招待的提示,邊呈是絕不可能將眼前這一幢高三十四層簇新歐式風格的金曼士大廈與那幢照片中的腥紅土氣的東方威爾頓大廈相提並論的。十五年真的是一段漫長的歲月,加層、改建、重修……也許這幢大廈已經易過好幾次的主了,看來商海萬變還真不是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