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怪談之息血
2024-07-15 00:10:46
鄭雨原本說要我們陪她去一個很奇特的地方探險的,無奈在我家鄉耽誤太久,快到開學的時候,我們尚沒有忙完一些雜務。等到過了七月半,鄭雨也眼看開學,無奈之下,那場探險只好延後了。
我們驅車將鄭雨送回學校,正待離開時,她的電話就來了:說是一個同學出了車禍,在醫院做手術大出血,要我們帶她去醫院看看。我們只好又轉頭進入學校,那門口的幾個保安用異樣的眼神盯著五叔的破車和車裡的我們叔侄,並目送我們進入校園內部。
我們載了鄭雨出校門的時候,那幾個保安已經快要忍不住了。於是我對鄭雨說:「你一會兒從醫院回來的時候還是打車吧。你也不是外人,我們就不送你回來了。」「為什麼?」她抗議。「咱這車已經在你們學校門口出出進進好幾個來回了,我看那保安已經快崩潰了,再進出一次,他們非把車輪子扛走不可!」「去你的!」鄭雨著急去醫院,也沒工夫跟我鬥嘴。
到了醫院,在手術室門口等著的一群學生的注意力立刻被我們三個人吸引過來了,因為曾經打過一次交道,他們相當部分人都認識我們叔侄,因此這次也仍然很新鮮地目送我們的到來。可是在這學生們的竊竊私語中我們斷斷續續聽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鄭雨的同學王小元出了車禍之後需要大量輸血,而血庫裡面的存量非常有限,恰好這時候來了一個「獻血」的人(其實就是賣血的),這才給輸了一部分。但是在輸到這個賣血人極限的時候,王小元的手術才進行到一般,而這時候再找一個同樣血型的人根本不現實,就在這緊要關頭,那賣血的人一咬牙:「接著輸吧!先把學生娃救下來再說!」醫生們雖然被他的精神感動,但仍然勸他不要做無謂的犧牲,再輸下去,恐怕兩個人都保不住了。但是那個人一定堅持要輸:「我已經年紀一大把了,後面的路已經能看見了,人家十幾歲的娃娃正是活人的時候,還是大學生,怎麼說都應該先救人家娃娃。再說我這身體好,沒事。」任憑醫生怎麼勸這人就是不拔掉輸血管,甚至一度用手摁住輸血管,威脅醫生說:「你們要是不用我的血,我就把這些血全部流到地上去!」醫生們無奈,只好一邊讓他繼續輸血,一邊繼續手術。
手術因為有充足的血源保障,進行的很順利,王小元很快就從昏迷中清醒過來,醫生說只要能醒來,就算是度過危險期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無意中發現,在王小元旁邊床鋪上的賣血人不見了!大家找遍整個醫院,沒有任何蹤跡。醫生說:「多虧這個人,他幾乎把自己身上一半的血都輸出來了,可他竟然跟沒事人一樣,真是奇蹟!」
眾人在安慰王小元的時候,我和五叔的注意力卻完全轉移到了那個消失的輸血人身上了。這個人太奇怪了,按道理,他輸出這麼多的血,早就應該斃命,身體再好也得休克搶救然後立即補充血液才行,怎麼一扭頭竟然不見了!真是咄咄怪事!就在這個時候,王小元的父母帶來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這真是一個奇人!雖然錢要得多了些,但是這樣拼命的人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好在孩子已經安全了,咱們也該放心了。」
我和五叔立即上前詢問:「你們是不是見到了那個給小元輸血的人?」王小元的父母很奇怪地看著我們:「是啊!他還問我們要了兩萬塊錢呢!」我們打問到那人離開的方向,驅車追去,那裡還有影子?
既然已經沒有了線索,我和五叔只好按下好奇,靜靜等待著新的線索出現。這裡需要解釋一下,我們之多以對這個人感興趣,是因為前段時間聽說的一件事情:關中某古廟供奉的「息血石」突然失蹤。這「息血石」乃是唐朝時候一個常駐長安的番僧的舍利所化,人若得到一個秘方和這「息血石」一起服用服用,再利用一種古老的巫術,就能有極為強大的造血功能,如同息壤一樣,源源不斷地為人體輸送血液。
在我們還沒有來西安的時候,息血石已經被偷了。但是古廟的住持說了,這人偷了息血石也沒用,因為如果沒有秘方、不懂得那個巫術的話是根本不起任何作用的。可是現實擺在面前,我和五叔不由不懷疑這個神秘輸血人的身份了。如果世界上真有能將身體一半血液輸給別人而自己不受任何影響的人,那麼在時間和地域上的吻合讓我們無法把這個人和特異功能聯繫起來,唯一可信的解釋就是:這個人偷了息血石,而他也恰好懂得那個巫術,更擁有那個秘方。
線索斷了,但是慶幸的是,我們離這個事件非常接近!這就只能用巧合來解釋了,事實上,在陝西關中地區,一旦人們在談論某個人某件事的時候,這個人或者這件事情的當事人很快就會出現,很有些「說曹操曹操到」的意味。這種巧合經常發生,根本沒有人能夠解釋,以至於關中俗語有一句「陝西地方邪,說王八來個鱉」。
閒話休提,言歸正傳。這個時候我的身份可以大顯身手了。我和五叔讓同學們描述了一下那個輸血人的長相,然後從鄭雨學校找了一個美術系學生,讓他根據大家的描述對這個人的樣貌進行了描摹。果然是藝術生,手藝就是不俗,畫像一出來,大家都表示畫得非常相像。我立即拿著這張畫像到各個公安部門進行協調:「這個人和最近在渭南發生的一宗文物失竊案有關,希望大家配合尋找這個人的線索,但是不要實施抓捕,他背後可能還有其他涉案人員,找到線索麻煩大家通知我一下!他最近很有可能一直在醫院從事賣血活動。」我拿出工作證,省會城市的民警素質就是高,一看是地方上的同志提出協查,二話沒說報告就打上去了。這些可不得了!市局有關部門的領導同志還針對這個案件召開了一個協查動員會,各個區縣的民警都要參與協查。
可是正在我得意這一招高明的時候,我們的領導打了電話過來:「任桀,你小子真能上天了!還把整個省城的警力都給調動了?誰讓你管這個案子的?我當初跟你說得好好的,讓你只是參與案件,沒讓你指揮破案!你小子一句話不說就把整個西安城的公安系統都給捅了天了!現在省廳都重視起來了!據說還要上報部裡!事情鬧大了看你小子怎麼收場!到時候破不了案估計五爺也救不了你!」這事真怪我,說實話,這個案子在我們單位立的案,破案我也確實有責任,但是我這樣饒過市局直接跟西安市的兄弟部門搭上線,實在不對,所以我們領導要求我儘快給渭南市局寫一份報告,把整個事情原委說清楚,要不然無論是否破案,挨批都是肯定的!
我趕緊連夜寫報告,向市局說明這個嫌疑人已經到了西安,我們一路緊追,終於在一間醫院找到線索,來不及向上級部門匯報,就立即給西安市的兄弟部門發了協查,嫌疑人活動範圍太大,目標鎖定很困難,所以先斬後奏云云。
報告交上去之後,領導看了大加讚揚:「文筆不錯,言而有據。這個案子完了你就回局裡上班吧。市局有關領導說了,要你去市局辦公室當文秘。」我當時就愣在當場,恨不得把那份報告要回來撕得粉碎,然後重新讓我上小學三年級的侄子重新寫上一份「邏輯上巨混亂、文字上巨幼稚、文法上大錯誤」的新報告交上去,可是悔之晚矣!
協查通報發下去之後,我在第二天就接到了幾個電話。我和五叔一一核實之後,終於在西安市南郊農村一個廢品回收站裡見到了那個輸血者,為了不驚動他,我們在隱蔽的地方秘密監控。他骨瘦如柴,有五十多歲,頭髮稀少,滿臉愁容。他正坐在一堆破舊紙箱上數著一沓百元大鈔。
「他掙了這麼多錢了,怎麼還在這種地方住?」我暗自嘀咕,「這個人有古怪,不是單單偷息血石這麼簡單。」五叔說,「繼續觀察,一定有大秘密。」見那人進了簡易的屋子,我和五叔離開了這個廢品回收站。
就在回去的半路上,天快黑了,迎面走來一個推著板車的人,車上面鼓鼓囊囊全是破爛。「真是剛打哈欠,就來枕頭。看我的。」五叔跟那人說了幾句話,那人就離開了車子,五叔推著板車就去了廢品回收站。我小跑跟上,五叔卻突然停住了,對我說:「你別去了,穿得跟個公子似的,會暴露的。我去吧。你在這兒等著,當心那個收破爛的,他還拿著我五百塊錢車子和破爛的押金呢。他跑了我就瞎了。」
我只好停下,和那個等車子的收破爛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這收破爛的經常往這裡交貨,所以了解一些情況,他告訴我:這個廢品回收站的老闆叫曹選民,六年前老婆去世後和兒子來西安幹起了廢品回收這個行當。好容易有點錢了,可是兒子一病不起,據說得了什麼尿毒症,要換腎。這可是給老曹急壞了,他把這幾年的積蓄全部拿出來,還不夠醫院一禮拜開銷的,沒辦法老曹只好賣血湊錢,你別看這老曹現在這麼瘦,以前可壯實著呢。唉,都是兒子的病,把一個好好的人逼成這樣,現在的醫院真是黑呀,像我們這樣的老百姓,寧死在家裡,也不進醫院。
五叔遠遠拉著破爛車過來了,不仔細看還真以為他就是一個收破爛的,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來的那套衣服。五叔把車和賣破爛的錢還了這人,然後額外給了他一百塊。那人拉著空車,遠遠地去了。我心裡暗自鄙視五叔摳門,叔侄倆互相交換了一下得來的信息,基本差不多,反而是我得到的信息多一些。不過這一百塊花得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