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怵一夜
2024-07-24 21:41:56 1
記得一九八九年的一天,那時我們村還沒有通電,我剛上初一。每到夜晚,村莊籠罩在漆黑的夜裡,加上村子樹木多密,更顯得幽靜,甚至透著詭異……
今天是星期天,初冬的季節,有點寒冷,瑟瑟的。下午玩了不一會兒就回家了,因為不只是冷,主要是還有作業沒做完。回到家,準備寫作業。為了明亮一些,在縫補衣服的娘,就建議把桌子搬到門口。我又提了把板凳,回頭拿我的書包。書包在我的炕頭一側,當我拿起來的時候,眼前似有什麼東西在動。我低頭一看剎時頭皮發麻,感覺到發梢亂竄,一條花蛇盤著蠕動。
「啊!長蟲,啊,有長蟲啊!」我驚魂未定,直奔我娘。娘也在我第一聲喊出來時,就站了起來,看得出她也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提醒我:「別怕,別把它嚇跑了,你快叫你爹去。」
我聽後,扭頭就竄了出來。剛好跑到院子外,碰見比我大一歲的二伯家的剛哥。我知道他膽子大。
「剛哥,快來,我屋裡有長蟲,幫我把它弄出去。」
我拉著他就直奔院子。他順手拿了一把鍁,「在哪?」
「北屋裡。」我用手一指。
剛哥進去後不一會兒就出來了,手裡端著鐵鍁,鏟著那條花蛇。蛇似乎很老實,盤著不動,跟降服了它一樣。娘從後面追出來說道:「別害它。」
「行,嬸子,我把它弄到莊後邊去。」剛哥邊說邊走出了院子。我沒有跟著他,在院子門口平靜了一下心。一會兒,剛哥回來了,看到我臉還有黃色,笑道:「沒事了,放了,天冷了,它還懶得動呢,看膽子小的。」
我勉強一呲牙。
「哎,對了,我正好找你,咱今晚看電影去吧,孔王村,不遠的。」剛哥像得了喜訊一樣。那時的農村就盼著演電影,有發電機不說,人多的擠不動。後面的踩到板凳上、椅子上、洋車子上,跟過年似得。
「哦!好啊,演啥啊?」我立即來了精神,忘了剛才的膽怯。剛哥尋思了一下,說:「好像有《畫皮》,有《神秘的大佛》,那一個不知道是啥了。」
「哎吆!老害怕了,看了肯……」我吐了吐舌頭,把話噎了回去,
「哈哈,嚇得睡不著吧,哈哈。」剛哥用手點了我一下,邊走開。「我等等來叫你啊。」
我知道,我膽小,而且,電影《畫皮》我看過。裡面的很多畫面不用看,光聽音樂就嚇人。同時也聽同學說過,《神秘的大佛》也害怕。去還是不去?去吧,真的膽怯,上次看《畫皮》就是抓著娘的手睡著的。不去,可惜了,挺刺激的,又怕他們幾個笑話我。我正猶豫不決呢,娘過來叫我:「你的作業寫完了嗎?」對呀,作業還沒寫完呢。
回到家,坐下拿起筆,心有餘悸地看了看炕頭。
天擦黑了,屋裡更陰暗,也恰巧我的作業做完了。娘去了火屋燒火做飯。我找出煤油燈,劃著洋火柴,點著了燈芯,屋裡明亮了許多。燈芯斷油,發紅的火焰跳動著,映襯著身影晃動,扭曲,我又想起了花蛇,《畫皮》,心理一陣發毛,放下課本跑到院子,蹲在火屋門口。這時,剛哥來了,還沒等他叫我,就聽他身後傳來了著急的聲音:「嬸子,不好了,小國她娘犯病了,你快看看去。」我站起來看到大伯家的發祥哥跑過來。
發祥哥結婚兩年了,有個男孩子,小名小國。也記得娘說發祥嫂子一嫁過來身體就不好,虛弱,好像有過癲癇,但兩年來,沒聽說過犯病,這次也許是吧。
「之剛,之明你們也過去,幫我按住她。」鬼大爺鬼故事www.guidaye.com
啥?按住她?怎麼還……我和剛哥也懵了。
就這樣,我們一起來到大伯家。大伯和大娘也在,就在北屋廳堂,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我們還沒進北屋,就聽到屋裡傳來嘰哩咕嚕的嘟囔聲。聽這聲音不是發祥嫂子的啊,有點像老年人的,有點像……發祥哥說嫂子犯病了,難道現在有人正在給她診治?腳跨進屋門,似乎聽清了一句話:「你們也不給我送好吃的,你們忘了我……」聲音確實是老年人的,有點沙啞,含有憤懣的情緒,她好像對什麼不滿,不間斷的嘟囔著。我還是小心的扭頭向裡屋看。大伯家的裡屋一進門就是炕,沒插腳的地。炕上沒人啊,我的喉嚨「嗝」的一下,心開始向上縮。
這時,在門框擋著的側牆面露出手臂,揮舞著,時而快,時而慢,時而打拳,時而畫圈。
這……這是……我怔在原地,手心出汗,膽大的剛哥,也面露懼色。
大人們似乎不是那麼懼怕,娘幾步跑到炕沿邊,抬高聲音:「小娥,你怎麼了?小娥?」
管用了,嘟囔聲音沒有了。娘又跟了句:「你哪不舒服啊?讓嬸子我看看。」
我似乎膽子大了些,蹭過去一看究竟。咦?就一個人啊,還躺在炕上,一隻右臂和一條左腿向上翹著,衣服凌亂,頭髮蓬鬆,臉皮猙獰。尤其是眼睛,在幽暗的燈光下,直直的,似受到驚嚇一般。我的脊梁骨一陣發涼,頭皮發麻的猶如一頂沉沉的皮帽,緊緊地扣住。
「你們不給我送吃的,你們……你……不像話……」聲音粗,在寂靜的夜裡,灰暗的屋裡飄蕩,眼睛也沒有轉動一下。
這時大伯過來,跟娘說道:「她胡言亂語有一陣工夫了,可能是被她二娘撲身了,你聽聽聲音,還有說的話的意思。」
啥?撲身?二娘?這裡?我腦袋嗡嗡作響,偷偷環視屋裡四周,不可思議,甚至有點荒唐。記得二娘已死兩年了。那時醫學不如現在先進,再加上家境貧窮,得了腹中肌瘤,後期疼痛難忍,背著家人跳井了,發現時已經晚了。那現在……大伯提到的二娘又是啥意思?不過,細聽,這還真像二娘的聲音,可發祥嫂子怎麼是她?躺在炕上的這個人應該是發祥嫂子啊,她的聲音我知道的,不是這個聲音,怎麼會變了聲音呢?我想到這裡,倒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整個人僵直了。
我看到娘的臉上也怔了一下:「聽聲音像,可為啥啊?我也聽說過這病,沒見啊。」
「我也是沒見過,」大伯頓了頓,「他二娘也不應該撲她啊,又沒啥對不住她的。」話音未落,突然發現發祥嫂子撲楞一下,坐了起來,左手比劃著,右手指著我們,臉色黑也罷紫也好,肉皮哆嗦,喘著粗氣,殺人的目光。娘離炕沿最近,也向後一撤,剛哥也隨即後撤一步,踩到我的腳,麻木的我愣是沒覺出來。
大伯穩了穩,看看我們,咳嗽了一下,說道:「癲癇病發作的時候,要掐人中的穴位,聽說後鄰村有會扎汗針的,叫他來試試吧。」大伯回頭把發祥哥打發去了鄰村,「這…這病也許一樣。」大伯沒把握的像是自語。
「之剛,之明,你倆上到炕上,按住她,我試試。」大伯衝我們說道。
娘側了側身子,剛哥愣了一下,隨即小心的爬上炕沿。我猶豫了會兒,咽口唾沫,在褲邊擦了擦手心裡的汗,也爬上了炕。我離發祥嫂子近了,她的眼睛死盯著你,毫無血色,也許意識到有人逼近,倆手亂挖著,搖著腦袋,在炕上打著滾。大伯也抬腿上到炕上,說:「小娥,你別動。」見大伯用手一指,加重語氣:「你也別吵,讓我看看。」說完,一揮手,意思是叫我們一邊一個按住她的肩膀。我和剛哥對視了一下,別無他法,只好硬著頭皮了。我迅速蹲下,一手抓手腕,一手按肩膀,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可是,我們大意了。也許,我們的力氣小,發祥搜子掙脫了我們,右腳還差點踹到大伯。
「用力,」大伯叮囑了一聲。苗疆蠱事全集:http://book.guidaye.com/kongbu/5/
我們重新開始,費了好大勁,才算把她按倒。大伯繞到她的頭部,一隻手按住她的頭,騰出另一隻手,用大拇指指甲使勁按住她的人中。發祥嫂子用力搖晃,扭動,嘴裡嘟嚕著。開始力氣特別大,我幾乎被她拖著,約有二分鐘的時間,她似乎力氣衰竭,沒大的擺動,只是嘴裡還不停的吵吵著。
由於大伯用力大的緣故,發祥嫂子的人中滲出血來,大伯也有了粗氣。我好像只是皮囊一樣,機械的,毫無知覺。
「行了,先這樣吧,讓她歇歇。」大伯鬆開按人中的手說道。
我和剛哥像是解放一樣,舒了一口氣,快速跳下炕來。大伯站起來,看著發祥嫂子,不跟先前那樣發瘋了,話也少了,也下了炕。
娘一直注視著,也退了幾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對著大伯說道:「我跟嫂子去上上墳吧,管用不管用的,試試吧。」
「嗯,行。」
大伯又衝著大娘說:「你準備一些燒紙,點心,去上上吧。」
大娘和娘剛出了院門,外邊的腳步雜起來,是發祥哥和鄰村的那個赤腳醫生來了。就見赤腳醫生進的門來,大體詢問了情況,從布包拿出卷著的布帶,裡面裹著許多汗針,長短不一。此時的發祥嫂子,還有些呻吟,發祥哥跳到炕上,幫著赤腳醫生給發祥嫂子扎著。
一會兒的功夫,平靜了下來,發祥嫂子像是累的虛脫了一般,沉沉地睡著了。
大娘和娘也回來了,看到炕上安靜了,湊到赤腳醫生面前打聽情況。
「沒事了,睡一覺就可以了。」赤腳醫生對著大伯說。「她身體虛,抵抗差,命弱。」
「那以後注意啥?」大伯問道。
「不要讓她生氣,再就是…」赤腳醫生搖搖頭,「還是到專科醫院看看吧。」
送走了赤腳醫生,看到也沒啥事了,我們也離開了大伯家。胡同裡黑黑的,空氣涼涼的,我抓著娘的衣角,快步跟著。歪眼看到剛哥也拽著娘的衣角,跟在另一邊,我無暇他的模樣,快快地回到了家裡。
攥著娘的手,出的汗浸溼了枕巾,眼前回放著可怕的片段,久久地難以入睡。
事後,才知道剛哥也被那次嚇壞了,所以沒提及看電影的事。以後問起發祥嫂子的事情,娘也只是搖頭,發祥嫂子也不知自己幹了啥。
後來,大伯和發祥哥把發祥嫂子送到了市裡的一個醫院,住了七天,回家後再也沒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