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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案

2023-10-12 04:07:49 1

    官紳對立,新郎夜驚魂

    範家大院兒裡裡外外張燈結彩,熱鬧異常。一場奢華的婚宴正到酣處。廳堂內外推杯換盞猜拳行令的喧鬧,聲達城裡關外。

    剛從江蘇婁縣知縣調任上海的劉郇膏素喜清靜,本耐不得這份喧囂。無奈兩度入贅範家的前任上海縣令江雨亭不但是他的至交同年,且同為河南太康老鄉。不到場應付一番,實在說不過去。更何況上海範家雖非望族,卻富甲一方。到場賀喜的賓客不是地方士紳,便是洋商買辦。要想在上海灘推行"清丈"之法,抑制他們與洋人勾結日益貪婪的土地兼併,日後免不了要同他們直面交鋒。於是只好耐著性子列席貴賓,與暗懷鬼胎的商賈買辦們虛與委蛇。

    劉郇膏見江雨亭雖面帶嘻笑,顧盼之際的恍惚卻還是難掩心底失落,不禁暗道造化無常。在眾多同年之中,江雨亭向有"美進士"之譽。鹹豐初年便以清貧之身放任上海縣,併入贅當地豪富之家,曾把多少白衣寒士慕煞!如今僅因與列強周旋無方,土地流轉失控而遭朝廷罷斥,真是可嘆可惜!也難怪他在大喜之日面帶惆悵。

    其時,上海灘租界林立,地價飛漲。一些商賈買辦乃至道觀廟宇紛紛與洋人勾結,大量囤積荒灘土地,清政府治下的上海土地流轉嚴重失控。新任上海縣令劉郇膏為遏制洋人買辦們的氣焰,強行"清丈法"丈量土地重核地稅,自然就與境內所有商賈買辦們利益衝突。一時朝野之間沸沸揚揚,都在傳說"江海通津,東南都會"的大上海,來了個不分皂白的蠻橫酷吏。

    劉郇膏本欲借江雨亭的婚宴與商賈買辦們溝通一番,讓他們體諒朝廷難處,緩和一下彼此矛盾。可沒想到這班商賈買辦不但不買帳,隱隱還有藉機結為同盟,與"清丈法"對抗到底之勢,半點也不給他這個"父母官"面子。劉郇膏暗暗慍怒,卻礙於至交好友喜慶場面不得發作。

    眼見劉郇膏與商賈買辦們漸漸話不投機,江雨亭連忙過來打圓場兒勸慰:春風化雨,貴在緩細。年兄要大展身手來日方長,又何必行霹靂手段急在一時?接著又壓低聲音對劉郇膏近乎耳語:年兄來上海也有些時日了,應該知道上海灘這幫商賈買辦多挾洋自重。稍有不慎,便會打虎不成傷及自身。似我等白衣出身小吏,何必不知深淺去自尋不爽,安安穩穩坐個"百裡王侯",不是挺好嗎?

    劉郇膏沒想到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同年"美進士"如今竟消沉如此,再也按捺不住心底不快,起身反駁江雨亭:如今列強欺我,"洪楊"亂我,"小刀會"劉麗川又近在腋下,為官者豈能緩不濟急和風細雨,但求安穩而自保?接著又冷冷譏諷江雨亭道:若貧苦百姓人人都能如年弟一般,入贅上海灘大戶之家坐擁豔福,劉某又何必費心竭力擔個"酷吏"名聲?說罷不顧江雨亭羞愧滿面商賈買辦們目瞪口呆,轉身揚長而去!一場匯集上海灘上流社會的盛大宴會,便這樣不歡而散。

    事情既然已經這樣,索性徹底拋開溫文爾雅,擺出"酷吏"本相與商賈買辦們來個針鋒相對!回到縣衙,怒氣未消的劉郇膏連夜召集縣衙胥吏布置,準備第二天便開始在上海轄境一體推行"清丈法".到時候所有地主必須在名下荒灘土地之上樹署名木牌,等待官府丈量並登記造冊。不肯署名或拒絕清丈之地,全部罰沒入官!

    不料尚未布置停當,便有巡街捕快來報,說道範家新郎官兒江雨亭因在婚宴上被縣令大人當眾搶白,羞愧之下入洞房之後突然得了"失心瘋",現在正衣衫不整在城內大街上一路狂奔,口中不住狂呼"慢清丈慢清丈".江雨亭的嶽父範斌及上海所有商賈買辦也因之而起群怒,正奔走串聯,要連夜去巡撫衙門告劉郇膏威逼士紳,亂行苛政……

    皮裡陽秋,江雨亭心灰意冷

    士紳商賈們的虛張聲勢劉郇膏並不擔心,倒是對江雨亭不由暗生愧疚。不管怎麼說今天是人家的"小登科"喜日,攪了人家的婚宴實在是有些蠻橫。

    於是劉郇膏只好撇開公務,急派差役去把江雨亭接來縣衙,向這個至交同年賠罪解釋:上海灘列強環視,再不推行"清丈法",且不說寸土寸金之地漸被洋人侵佔,劉麗川登高一呼,恐怕馬上就是一場天大民變!年弟久居東南與洋人相處,這個道理怎會不明白,怎麼還要愚兄"慢些清丈"呢?

    劉郇膏粗通岐黃,親自為江雨亭扎了幾針,並服侍他飲下一碗"安神湯",兩眼發直口中一直不住喃喃的江雨亭這才平靜下來。見劉郇膏長兄一般服侍自己,並不住道歉賠罪自責脾性暴桀,江雨亭反而感到不好意思了,慌忙坐起來羞愧地說:小弟與年兄相交多年,豈不知年兄之秉性為人?弟雖駑鈍,也深知當下朝廷之急。實際上對年兄推行的"清丈法",小弟心裡也是百倍贊成的……小弟來上海之初眼見洋人瘋狂從商賈買辦們手中購買土地,也曾向巡撫衙門請命重新丈量土地荒灘重核地稅。不料一時失察一步走錯,從此便處處受制,甚至連一件像樣的政務也辦不成了……

    原來江雨亭勸劉郇膏"慢行清丈"是飽含私誼,怕劉郇膏如他一樣仕途挫折功敗垂成。劉郇膏不禁大為感動。江雨亭接著說:年兄看今天宴會之上那些個商賈買辦口口聲聲稱我們為"父母官",實際上他們不但不把我等貧寒出身的七品縣令放在眼裡,還勾結洋人處心積慮挖設陷阱,企圖把持政局架空朝廷命官!當年小弟入贅範家為婿,本想在上海當地尋個依靠與他們抗衡周旋,卻萬沒想到不但落入了我嶽父範斌的圈套,也正中商賈買辦們的下懷!我那嶽父範斌表面上招我入贅是捨不得親生女兒離家,實際上只是為了把我控制在他的眼皮底下,然後狐假虎威拓展他們範家的家業!到後來甚至對我頤指氣使,當我如他們家的僕從一般!而上海的商賈買辦們表面上接納了我,實際上心底對我更加鄙視。於是小弟只得渾渾噩噩,難得糊塗。漸漸成了他們聯合綁架的朝廷人質!

    劉郇膏萬沒想到曾被人視為得意的江雨亭官兒做得如此窩囊,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怪不得明明贊成自己的"清丈法","失心瘋"之下還下意識呼喊什麼"慢清丈",想來這兩年沒少受了上司與商賈買辦以及洋人的夾板氣。於是便笑道:老弟既然真心贊成我的"清丈法",索性就協助我完成轄境之內的土地清丈,出出你的胸中惡氣如何?

    江雨亭聽了卻頭搖如撥浪鼓般堅決拒絕:不不不!小弟再也不想和這幫奸商買辦們打交道了。好在我二度娶了範家女子,我那嶽父範斌因我被朝廷罷官沒了縣令招牌,已準許我攜妻回歸太康故裡。上海這個地方雖說十倍富裕於我們太康老家,我卻是一天也不想呆了……

    劉郇膏剛要開口勸慰江雨亭的消沉落寞,突然桌案上燈花兒一爆,一陣忽如其來的風吹開窗戶,拂起床邊的幛幔蓋到江雨亭俊秀的臉龐。江雨亭頓時臉色大變,雙目眼珠兒突出如見索命厲鬼一般,雙手雙腳抖做一團。"失心瘋"又發作了……

    範府閒話,範曉娣愛夫情深

    據說江雨亭的前妻範曉嫻便是一個美貌女子,而江雨亭的新婦範曉娣容貌則較令姊尤勝。第二天親送江雨亭回範家大院兒範曉娣出來相見,向來方正的劉郇膏也不禁暗嘆,有潘安宋玉之貌的"美進士"江雨亭,果然生就的豔福!

    因為昨天的衝突,範斌故意稱病不出來與劉郇膏見面,劉郇膏也不以為意。反正"清丈法"的告示已經貼出,到時候看你家屯上萬畝荒灘土地的範大地主見不見我!而江雨亭因為昨夜兩度發病一宿未眠,回到家很快沉沉睡去。劉郇膏便坐下來,細細詢問範曉娣昨日自己離去之後,江雨亭為何精神突然失常。常言道"瘋病心迷".若不是受了強烈刺激,一個成年男子突然得"失心瘋",幾無可能。

    範曉娣感激劉郇膏親自照顧了新婚夫婿一夜,自是有問必答:太爺與我家夫君同鄉同年好友,想必不會笑話於我……前些日聽說"城隍廟"布施的幛幔能夠遂人心願,極是靈驗,奴家就悄悄也去求了一條掛在床頭,只求與姊夫永結同心恩愛白頭,再不生情變。沒想到這害人的幛幔不但不靈驗,還把江郎害成這樣……說罷轉身從內室取出一條五尺多長薄如輕紗的青色幛幔,展示給劉郇膏看。

    這樣一條普普通通的幛幔,怎會把江雨亭嚇出"失心瘋"?劉郇膏對道家煉丹畫符之事所知甚少,摩挲翻看這條幛幔上不知所云的咒符,百思不得其解。於是就半是勸慰半是責怪範曉娣說:範賢弟宅心仁厚,弟妹何必妄作猜測?他若是個朝三暮四的風流浪子,令尊也不會先後把兩個寶貝女兒嫁給他了……

    範曉娣便害羞不好意思:太爺說的是。單就姊夫經年侍奉手腳都不能動彈的姊姊那樣細心,我也不該作杞人之憂。以後就是我病成姊姊那樣,只要有江郎,我也斷不會像姊姊那樣傻的……俺再也不信坊間流傳的那些個鬼話了!

    範曉娣悠然神往,甚至暫時忘了縣太爺還坐在自己身邊……

    顯然,這是一個深愛自己丈夫的痴情女子。劉郇膏深深為江雨亭連遭不幸之後又得良人高興,便悄悄起身,離開了範家。

    回到縣衙,見衙內所有胥吏差役都出去張貼告示著手"清丈法"的推行準備,劉郇膏暗覺欣慰。可想想接下來不但與全縣商賈買辦為敵,且要防備劉麗川趁機作亂與南京太平軍沆瀣一氣,實在是不敢說出師必勝,一時又憂心忡忡。

    開弓沒有回頭箭,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於是劉郇膏乾脆把正事拋開,喚來一名本地書吏,向他詢問"城隍廟"所謂遂人心願幛幔的來歷。

    那書吏消息靈通,當然知道本地的這個時興。原來一年之前,"城隍廟"突然來了一個遊方道人。那道人自稱法力無邊,可布施幛幔而遂芸芸眾生心願。消息一傳出,四面八方的善男信女便蜂擁而至,原本就熱鬧的"城隍廟"更是香火大盛……

    那野道人布施的幛幔果真靈驗?劉郇膏不禁好奇問道。

    卻也不然。書吏答道:聽說就在半年之前,前任縣令江雨亭曾為久病不愈的妻子求過一幅"驅病平安幛".可沒想到範家大小姐不但沒有病癒,反而為了不繼續拖累深愛她的丈夫,趁家人不注意懸窗自盡了!市井間風傳言說昨夜江雨亭突然得了"失心瘋",怕是範家大小姐恨妹妹搶了她的夫婿,要勾江雨亭去陰間為伴呢!

    原來範家大院兒還有這樣一段悲歡離奇故事!劉郇膏聽了半晌無語,沉思一會兒突然冷笑道:看來生有一副好皮囊,也是塞翁得馬焉知非禍,連女鬼也要對他爭來爭去!不過,這樣也好。我早就聽說"城隍廟"被地痞幫會把持,名下也囤積了大量荒灘土地。既然"城隍廟"的遂願幛幔鬧出了人命,正好拿它開刀,尋"城隍爺"的晦氣!

    鐵面無情,劉郇膏聲東擊西

    上海縣令劉郇膏以蠱惑人心致人死命為由,雷厲風行查抄了"城隍廟",驅逐地痞歹人並清丈其名下的土地荒灘,把"城隍廟"沒通過官府交易的土地全部罰沒入官。消息傳出,上海灘幫會中人雖為之震動,商賈買辦們卻越發不以為然。這個太康"蠻子,也就能騎地痞流氓頭上作威作福,不敢與有洋人撐腰的商賈買辦為敵。於是更是加緊了私底的串聯結盟,同時列強各國領事也開始向大清朝廷施加壓力,勢與劉郇膏的"清丈法"對抗到底。

    待見到劉郇膏的第二刀砍向了範家,並把江雨亭突然抓去縣衙,商賈買辦們這才暗暗心驚。看來這個"太康蠻子"不但六親不認,而且為達目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於是紛紛到縣衙之外探聽究竟,以應對策。

    江雨亭,你我同年同鄉且相知多年,我就不必虛言客套了。本縣只問你,半年之前既然你為範曉嫻求的是"病癒平安幛",為何範曉嫻自縊而亡你不但不管不問,反而悄悄饋贈給"城隍廟"數百畝荒灘?你到底是如何逼死病妻範曉嫻的,給我一五一十從頭說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為了逼範家就範,這個"太康蠻子"連半年前的"莫須有"都用上了。看劉郇膏板著面孔作青天大老爺狀,縣衙內外頓時譁然一片。

    這幾天被劉郇膏折騰得五葷六素,江雨亭早已經憔悴不堪。聽劉郇膏如此無端發問,便沒好氣地道:年兄此話從何說起?小弟與亡妻感情甚篤,怎會做那等傷天害理之事?另外小弟對範家田地產業從不經手,又怎談得上饋贈"城隍廟"數百畝荒灘?年兄如此發問,真令小弟好生不解!

    "城隍廟"管事上下對你饋贈之事人人皆知,你又何必徒作狡辯?既然你不曾逼死病妻,又為何見"青幛幔"便驚惶失措,甚至患了上"失心瘋"?我早該想到,你在街上狂奔之時口中所呼"慢清丈",乃是連呼"青幛幔"之誤——你前妻範曉嫻自縊,用的不正是那條你求自"城隍廟"的青幛幔嗎?劉郇膏突然一拍驚堂木,一聲斷喝。

    江雨亭也是兩榜出身的前任縣令,昨日大堂高坐今日堂下囚徒本就不自在。可見劉郇膏聲色俱厲怕遭更大羞辱,只得小聲承認範曉嫻自縊的那條幛幔,確是他求自"城隍廟"的"驅病平安幛".

    既然開了缺口,再想堵上可就難了。劉郇膏步步進逼:我記得你的新婦範曉娣說過,你的前妻範曉嫻常年臥床。試問一個連手腳都不能動的病弱女子,如何能夠"懸窗自縊"?既然你為你前妻求的是"驅病平安幛",範曉嫻沒有病癒平安而意外身亡,你就該尋"城隍廟"問個是非才合常理,為何反而饋贈他們荒灘?江雨亭,我只道你心地善良,沒想到也會喜新厭舊行兇殺人!

    見江雨亭張口結舌面紅耳赤,劉郇膏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今日在大庭廣眾之下徹底撕破你的虛偽麵皮太過殘酷,可既然你薄情寡恩行兇殺人,就怪不得我了。來!先把江雨亭押到後堂!

    看著江雨亭侷促的背影再也沒了美男子的翩翩風度,劉郇膏為這個同年兼同鄉的"美進士"一聲長長嘆息。

    徹底打翻了前任縣太爺,劉郇膏卻並不算完,接著又把刀鋒指向了範斌:範先生,江雨亭身為朝廷命官行兇殺人,理應罪加一等,家產罰沒入官。雖然他的名下沒有土地田產,可他畢竟兩度入贅你們範家為半子之婿。兩個半子,便是全子。這樣吧!念你及你的次女尚在,本縣就把江雨亭應當繼承的範家產業之一半充公,對你應當算是法外恤情了吧?

    自從"城隍廟"被查抄,範斌便為他範家囤積的上萬畝土地荒灘擔心。待被叫來縣衙,才知道是為了長女範曉嫻之死。正不知應該是悲是喜,沒想到"太康蠻子"刀鋒一轉,又殺了回來!精於算計愛財如命的範斌那肯就範,當即大聲咆哮道:且不說兒子犯法禍不及父,就算是子債父還,江雨亭犯罪也罰不到我的頭上!因為我的兩個女兒都不是我的親生骨肉,而是我的故人之女。我含辛茹苦撫養她們長大並為她們擇得如意夫婿,已經是仁義盡至!縣令大人如今卻反要從這裡打我範某人的主意……哼!我就是傾家蕩產,也要和你這個"酷吏"撕扯個清楚!

    範斌帶頭兒一開罵,縣衙大堂之外頓也群情洶洶。早就對縣令強詞加罪看不過眼去的商賈買辦以及一些洋船水手,也紛紛中文鳥語地開罵。看架勢,劉郇膏這次就是不被唾沫淹死,也要徹底威風掃地了!

    卻不料當堂遭受辱罵的劉郇膏不但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好你個範斌,今天你終於當堂承認你的兩個女兒乃是故人之後了!來,把"城隍廟"的主持修真道人給我帶上來!

    大堂之外的人沒有聽清楚,範斌聽了修真道人名字卻猛然醒悟,頓感到渾身一下子莫名虛脫,一屁股癱倒在地……

    娓娓道來,劉縣令細說恩仇

    見大堂內外所有胥吏百姓個個目瞪口呆,範斌也口中囁嚅說不出話,劉郇膏這才穩操勝券地走下威嚴的縣大堂,踱步到大堂門外,如說書先生一般娓娓動聽地講了一個故事。

    二十年前,窮困潦倒的流浪漢範斌被一名徽州商人收留,做了那商人的僕從。其時商埠初開生意好做,那商人鴻運當頭很快便成巨富……

    但正所謂福禍相倚。範斌不但不感恩商人的收留,反而恩將仇報。見商人驟然暴富而利慾薰心,鋌而走險尋機謀殺了商人,霸佔了商人的巨大財富。並以商人的兩個弱小女兒為要挾,脅迫商人的美貌妻子離開窮山僻壤的徽州,和他來到上海,搖身一變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財主!

    範斌以商人的妻子和兩個幼女互為要挾,商人的妻子便不得不受他擺布。範斌自以為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精明至極,卻不料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他殺害那商人時候,竟被遊方道人修真暗中窺個詳盡。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修真道人自知暫時討不到什麼便宜,便一直暗中覬覦跟隨。直到去年才現身敲詐,企圖分一杯羹……

    如今商人的妻子早已抑鬱而死,上海當地人又沒有人知道範斌底細,範斌本完全可以對修真道人的敲詐置之不理。但範斌畢竟做賊心虛,突然開始擔心當年已經能稍記事的兩個女兒。思忖再三,就給了修真一批早已經販賣不出去的作幛幔青布,安排他去早已受他暗中控制的"城隍廟",並把早年行走江湖時候的一個騙局教給修真……

    範斌告訴修真道人說,他可以讓他的女婿上海縣令江雨亭帶頭兒去"城隍廟"求遂願"青幛幔".有上海縣令的倡導影響,"城隍廟"布施遂願"青幛幔"便不愁香火不旺。而事情已過去二十多年,修真也擔心自己手中把柄不靈偷雞不成反折一把米。既然有個地方安身且能安受香火,倒也不敢太過貪婪。於是就在"城隍廟"安心地作起了他的"安樂城隍".

    可修真道人哪裡知道,為了徹底洗掉自己身上血痕,城府深沉的範斌早已設下一連串的圈套!

    範斌誘江雨亭去為女兒求一條"驅病平安幛",江雨亭當然不便拒絕。於是"城隍廟"因此而名聲漸播,香火越發旺盛。

    接下來,範斌便尋機會用那條"青幛幔"勒死了經年臥病的範曉嫻,並偽裝成範曉嫻自殺之狀,除掉了可能記得他底細的第一個人。修真道人雖然隱約覺得被範斌利用,卻因為縣令夫人是死於自己布施的"青幛幔",不敢輕易說三道四。更何況範斌接著以江雨亭名義饋贈了"城隍廟"數百畝升值潛力極高的荒灘。而江雨亭雖然對範曉嫻之死感到愧疚甚至懷疑是範曉娣所為,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殺人兇手竟是他的嶽父範斌!

    劉郇膏的話音剛落,修真道人就接過話頭兒作證,侃侃而談儼然是一個忍辱負重的正義之士。劉郇膏笑著擺擺手,制止了他的自鳴得意嘲弄說:真是個不知深淺的蠢道士!你忘了範斌是如何成為巨富?你以為範斌助你立起道場並饋贈荒灘,"城隍廟"從此就是你的安樂窩了?那"城隍廟"內外的管事僕從,哪一個不是範斌早就安排好的爪牙!待江雨亭帶著新婚妻子範曉娣離開上海回歸故裡,下一個死於"青幛幔"的大概就是你了!

    修真道人幡然醒悟,臉上冷汗頓時淋淋而下,臉色蒼白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明察肺腑,協心力造福黃浦

    範斌本想聯絡商賈買辦們阻撓劉郇膏的"清丈法",繼續他和洋人非法的土地買賣,沒想到螳臂擋車不自量力,竹籃打水一切成空。商賈買辦們見上海灘最大的囤地商範斌都被掘了老根兒,誰還再去牴觸"清丈法"自尋晦氣。這才對他們口中的"太康蠻子"徹底生了敬畏之心,乖乖配合清丈了自己的所有土地荒灘,並補足因私自買賣土地而漏繳的巨額地稅。且不說不主動配合官府清丈名下土地會被罰沒入官,大戶人家的深宅大院兒裡頭,哪個角落沒有點兒不為人知的齷齪事兒?萬一惹惱了縣令大老爺,被整得像範斌那樣牆倒了閃出老鼠,那可真就連哭都找不到墳頭兒了!

    雖然是虛驚一場,江雨亭依是神情恍惚,若在夢中。事情過去數日見劉郇膏的"清丈法"塵埃落定,這才前來辭行欲回河南太康老家。劉郇膏卻似對這個同年同鄉沒有捉弄夠,貓戲老鼠一般板著面孔冷冷說道:江雨亭!你雖然沒有殺人之罪,可你真的能心安理得離去?你去求範斌用來殺死範曉嫻的那條"青幛幔"時候,想達成的心願大概不是什麼範曉嫻病癒平安,而是願其速死,你好早娶已與你暗生情愫的範曉娣吧?實際上正是因為你相信了"青幛幔"的魔法,才會情急之下失心患病,我說的沒錯吧?

    江雨亭頓時臉色蒼白,呆若木雞。半晌才反應過來說道:年兄來上海不過數月,居然連小弟心底的齷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你莫非真如坊間百姓們傳說的那樣,是人形而神體的包龍圖再生不成?

    劉郇膏見江雨亭嚇成那樣,這才展顏一笑:無它。那天送你回範家,範曉娣對我說起她求的那條把你嚇出病的"青幛幔".她說她要達成的心願是與你"永結同心白頭偕老,再也不生情變".再也不生,不再生,豈不就是已經生出,早已生過嗎?哈哈!我說過,賢弟原本宅心仁厚,所以才會有疚於神明之病變。不過,賢弟若真的心懷愧疚有大仁厚,不如就留在上海,同我一起做點事情吧!我大清東南半壁江山歷年戰亂,百姓們流離失所,單是湧進上海的流民就不下三十萬計。這些人饑寒交迫一無所有,靠朝廷賑濟又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而你所繼承的範家產業,有上萬畝的荒灘土地不利耕作。不如你就以"以工帶賒"方式,召集流民築屋建房,然後再租賃給他們。對愚兄而言,算是為朝廷解決了一個大的難題,我也不妄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於賢弟而言,又不失一條長久的生財之道。同時洋人若再想賤買我們的荒灘土地,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更重要的是,把三十萬流民聚集起來使他們安居樂業,"小刀會"的劉麗川在上海灘也就翻不起巨浪了!江雨亭畢竟進士出身的風流才子一點即透,隨聲附和道是。

    於是,由江雨亭出資出地,劉郇膏親自引導,帶領滯留上海的三十萬流民在上海外灘建起了大批的"經濟適用房".因此雖有劉麗川的"小刀會"做內應,太平天國運動的戰火也沒有燃燒進日漸繁華的大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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