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幻象
2024-06-28 11:59:45
A
當眼科的周醫生沉重的宣布我的右眼如果不能及時的移植角膜,很快就會失明的時候,我仿佛看到楊駿微微的皺起了眉頭,眼睛裡閃過一絲冷冷的嫌棄的眼光。
我佯裝不知的仰起臉,擔憂的問:「親愛的,你不會嫌棄我吧?我可能會變成半個瞎子呢!」
「當然不會,」楊駿連忙緊張的握住我的手,用真誠的目光注視著我,「就算你真的失明,我也會做你的眼睛,我說過要永遠跟你在一起。」
你當然不會,我心裡冷笑著,就算你真的嫌棄我,也不會嫌棄我老爸留給我的上億的身家和那幾處豪宅。
楊駿是我的未婚夫,我是他的未婚妻,我們兩個還沒結婚的唯一原因,就是我在等適合我的角膜,他在挑適合他的婚房。
我們本來馬上就要結婚了,只是突如其來的眼疾將婚期一再的推遲,本來他可以如願得到一棟作為婚房的別墅和一個拿得出手的老婆,然後舒舒服服的提前退休,從此不用再為生計煩惱,只需操心駕遊艇去哪個海域出海,或是哪個牌子的窖藏紅酒最好喝,可是未婚妻如果真的失明,對他的後半生來說,將是一個永遠甩不掉的麻煩。
我是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的,他需要一個有錢的老婆,而我需要一個能幹的老公,至於僱傭這個人是用愛情,還是用金錢,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我不擔心他怎麼替我找到合適的角膜,就像我不關心他是不是真的愛我,這場婚姻在一開始就註定了它的命運,他適時的表現一個丈夫的溫柔體貼,而我做一個適時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妻子,就像一張白紙黑字的合同一樣的可靠,愛情這個附加條件,就像他充滿真誠的眼光一樣的廉價。
B
果然,不到一個月,楊駿就神秘兮兮的將我帶到了醫院,準備接受移植手術。
我沒有問他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找到角膜,我知道醫院有太多輪候角膜的患者,而我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排到第一位,我想他一定花了不少的人力財力,而這些作為投資很快就會為他帶來更大的利潤,這一點他一定比我更明白,於是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手術。
手術進行的非常順利,當醫生將紗布一層一層揭開的時候,我感覺到我的右手被楊駿攥的緊緊的,隱隱有些發痛,我不悅的抽出手,扭正了身子。
紗布終於拆下來了,我閉著眼,緩緩轉動著眼珠,在黑暗中感覺到疲憊的右眼有些微微的脹痛,我再轉動了幾下眼珠,終於慢慢的睜開來。
左邊,是穿著白大褂的周大夫,旁邊是端著醫用託盤的護士,右邊是楊駿那張熟悉又焦急的臉,突然,他面目猙獰的怒視著我,惡狠狠的張大了嘴巴,揮舞著拳頭,像是在咒罵著什麼,接著猛的衝了過來!
啊!我緊緊閉上了雙眼,驚恐的尖叫著,用手不停拍打著前方的空氣。
似乎有什麼不對勁,我再小心翼翼的睜開眼,楊駿詫異的看著我,旁邊的大夫和護士緊張的問:「眼睛有什麼問題嗎?」
我再轉向楊駿,他就安靜的坐在離我幾步遠的椅子上,絲毫沒有剛才看見的兇神惡煞的模樣。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目瞪口呆的坐在病床上。
我再死死的盯著楊駿,他沒有任何的異常,我環顧著病房四周,小小的病房一目了然,沒有任何陌生人,我徹底呆住了,難道,剛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C
我的眼睛很快康復了,視野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我每天遊走於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貪婪的享受著健康的眼睛帶來的美麗世界,醫院發生的事情早就被我拋在了腦後。
那天,我在一個人煙稀少的小遊樂場裡發現了一個古老的旋轉木馬,大概是因為設施太過陳舊老土,根本沒有人願意光顧,我興奮的買了票,打算重溫一下童年的快樂。
突然,我的右眼又感到一陣脹痛,我微微閉上眼,再睜開,發現旋轉木馬上多了一個女孩,烏黑的長直發柔順的垂在耳後,在木馬上開心的笑著。
我也笑了,竟然有跟我一樣喜歡這種老式木馬的女孩,我走上前去,打算打個招呼。
突然,一股涼意慢慢從腳底升起來,漸漸爬上了我的後背,一層細細的冷汗滲了出來,我感到手腳一陣冰涼。
在我的左眼看過去,那是一個沒有人的旋轉木馬,而我的右眼,分明看到那個女孩,她甚至衝我露出一個微笑。
我的頭皮一下炸開了!
我閉上了左眼,眼前的那個女孩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她穿著一條花裙子,一個白色的小披肩,上面垂著細細的流蘇。
我再閉上右眼,睜開左眼,空無一人的木馬吱吱呀呀的安靜旋轉著。
我打了一個冷戰,不由得想起一部很早的香港電影——《左眼遇到鬼》。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
可是,為什麼我並不是隨時隨地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而且,我曾經看到的那個兇惡的楊駿,也並不是什麼鬼啊?
我朝四周看了看,旁邊有一個穿著黑夾克的男人,正坐在一旁的長椅上,望著木馬發呆,於是我走了過去,小心翼翼的問:「對不起先生,打擾一下,請問……您看到的旋轉木馬上,有……有人嗎?」
他驚訝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木馬,「沒有人啊。」
果然是……我頹然跌坐在椅子上,這種事情竟然會被我遇到,我哭笑不得的捶了捶頭,看著他,忽然,一種惡作劇的心理佔了上風,我說:「你相信我能看見鬼嗎?」
旁邊的黑夾克男人怔了一下,接著搖了搖頭,「我真的希望我自己能看見鬼,這樣我就能知道她現在到底過的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