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避免嚴以律人寬以待己（摳門守財嚴監生）

2023-09-21 17:23:52 2

一，被誤會的「中國葛朗臺」

說起在中國心裡最耳熟能詳的兩位科考士子，絕對不是什麼八十歲才金榜題名的粱灝，也不是十七歲就登科奪魁的莫宣卿。而是範進和嚴監生。一位忍受了多年落第的折磨，中舉了反而瘋了，諷刺可笑。一位被說成中國吝嗇鬼的形象代表，連一盞燈芯都不放過。

參考答案裡，嚴監生的形象特點，答案不外乎「吝嗇鬼」「守財奴」。 但嚴監生的吝嗇主要是對自己，對旁人並不是。

哥哥嚴貢生惹了事情逃走了，官府找嚴監生要人，嚴監生為了息事寧人替哥哥賠了幾兩銀子，平了官司。兩個舅子幫了他的忙，他知道擺酒席致謝。他自己做大人的平時不捨得賣豬肉來吃，但是卻經常願意買三四錢的豬肉哄小兒子。

自己病入膏肓不捨得吃人參，之前妻子病重每天用的，卻都是「人參、附子」一類的名貴藥材。小妾趙氏為感謝兩個姓王的舅爺經常把家裡的雞肉、火腿、小菜分給舅爺們，他也不曾管。妻子死後，他還在趙氏的建議下把妻子留下來的錢財送一些給妻子的兩個胞弟（舅爺）做趕考的盤纏。

嚴監生雖然吝嗇，卻不至於該被叫「鬼」，他也有大筆花錢的地方。守財，但不至於要被叫做「奴」。中國古代向來提倡勤儉節約，在那個時代，嚴監生只是恰好被吳敬梓寫到書裡「死前還要省油燈」的正常人。

有人覺得，都要死了多點一盞燈芯也費不了什麼。但是對於一個節儉習慣了的人，「都要死了還多費一盞燈芯幹什麼」才是他正常的思維。嚴監生堅守了自己一貫的內在原則，卻因為這盞燈芯，被世人嘲弄無數。

人想像能力是巨大的。課文裡只說了嚴監生走之前放不下兩盞燈芯。並沒有說嚴監生平時生活是怎樣一個人。但是我們就憑這一段描寫和兩盞燈芯，斷定演員生是一個吝嗇的人，想像他是一個可憐、迂腐、可笑的人。甚至在做閱讀理解的時候，答案就是這樣寫他的。

通過一個片段去想像一個人，往往是帶有巨大偏見的。

二，世人沒有看到的另一面

嚴監生臨死，躺臥在病榻上，伸著兩個手指頭，氣欲斷不肯斷。侄子問他是不是「兩個親人」「兩筆銀子」，奶媽問他是不是「兩位舅爺」，他都搖頭。只有妾房趙氏才了解他，嚴監生想著那「兩盞燈芯」費油。

趙氏挑掉一盞燈芯，嚴監生也隨之偃息。

古來生死乃大事，一個行將木就之人的遺囑為什麼只是兩盞燈芯，而不是什麼其他重要的東西？

因為他要交代的遺囑之前就和兩個舅爺說了，而他惦念的人，早就死在他前面了。

嚴監生本名嚴大育，字致和。

細數嚴致和年輕時的生命歷程大概是這樣的——年幼的時候和許多地主家的孩子一樣，父親出錢在學館裡讀書。到了弱冠（20歲），捐了或考了個監生，又聽從家裡安排，包辦婚姻，娶了妻子王氏。兩人平平淡淡，節儉著度過了將近半輩子。

我以為愛情的悼念應該和什麼轟轟烈烈，或者哀婉纏綿的有關。原來平淡生活裡那些普通微小的細節才最殺人。

嚴致和的死，和他的妻子有關。

嚴致和的妻子王氏是在春天死的。到了那年除夕，嚴致和收到典鋪送來的三百兩利錢。之前都不是他收的，是妻子，這三百兩是給妻子安排家用的。是了，她不在了，所以這錢要由他來接。

他喝了幾杯酒，哭了起來，和扶正的趙氏說著這事。他踢開趴在他腳下的狸奴，那貓被嚇到了，跳到了床上，把一個藏在床頂的篾簍弄了出來。裡面用桑皮包了五百兩的銀子。是妻子一點點從那三百兩裡省出來為他藏的，等他有急事可以拿來用。想起妻子為他細心操勞的一切，他又哭起來了。

嚴致和被一個個微小的細節拉回與妻子同甘苦、共患難的日子。那個總是虛弱，總是面黃肌瘦卻一直傾心盡力為自己操持家務的妻子一次又一次浮現在他眼前，他開始恍恍惚惚。有時，記起妻子未去，歡喜起來；有時，記得妻子去了，又傷神不已。虛虛實實不停交織著，消耗著嚴致和的心力。

風打落葉樹蕭蕭。到了深秋，嚴致和連走路都勉強，他差人找來兩個舅爺，交待他們照顧自己的兒子，至於趙氏，兒子就是她的庇佑。兒子好，她也不必擔憂。他把該交待的都囑咐完了。

中秋後，醫生已經不給嚴致和配藥了。臨死前，他伸出兩個手指頭。沒什麼好交待的了，少燒點油吧，他該去見妻子了。

我們不肯用兩個一樣的心眼去看人，要用片面的部分去評判人，大概是因為我們無法全知人完整的一生。可憐書中的人已被寫盡了一生，仍少不得被人誤解。書中人況且如此，何況是活人呢。也許，我們這一生找不到一個人理解我們，是情有可原的。願各位看完嚴監生的故事，在憑片段評判一個人前，先三思。

閱讀書籍：

《儒林外史》【清】吳敬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