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時候特別想家(記一個想家的日子)
2023-10-10 22:21:19 1
躺在床上,這是我離家的第12年,窗外是灼熱的空氣,屋內是空調漸漸渾濁的冷氣。我恍恍惚惚躺著,想著此刻若是在家裡,也許已經捧上了半個西瓜,隨手可以啃個汁水豐沛的水蜜桃,有木框裝的汽水,還有屋外的鳴蟬
那會我會做什麼呢?就躺在編織的草蓆上午休。當然,應該是不怎麼缺覺的,所以估摸是趴在蓆子上作怪,玩弄我那個大麻子臉的洋娃娃,還覺得她甚是美貌,想著她是個王國公主或武藝超群的俠女,擺弄著以她為主角演繹些什麼曠世傳奇。涼蓆鋪在地上,抵在牆角,偶爾有隻螞蟻從牆邊過,大概率是逃不過我的毒手
風扇譁譁吹著,沒有煩惱的孩子從不覺得扇葉躁響。隔著樓板傳來底下熱鬧尋常的午後活動。爺爺和村裡的二爺爺在楚河漢界上廝殺,還有兩三個在邊上看熱鬧支招的其他爺爺,旁觀的總也比正主著急,卻不曾見他們下場,爺爺和二爺爺的棋局擺過了我整個童年。如果此刻樓梯有腳步聲過,那就是最大的槓精我老爹加入看客群,他那會年輕氣足,最愛指點棋局給建議,聲音漸漸嘹亮,若輸了,那必是沒有聽他指點導致的,透著一股子「我最厲害,爾等不可教也」的暴躁。
我那會是會下兩把棋的,但我一直不清楚村上這些爺爺們和我爹究竟誰比較厲害些,因著個人崇拜和音量加持,我心中我爸第一我爺爺第二。不過有一點可以確信,我爹一定是最不受歡迎的那種看客。
盛夏午後奶奶的印象卻不是很深,她那時每日早起去揀毛廠上工,一小時一元兩元的價,和村裡的奶奶們一塊做了好些年。那會廠子裡會發夏天福利,西瓜。那種個頭賽冬瓜的瓜,瓜饢沙沙的,發上100斤,好些個擺在一樓正堂的隔壁,那兒還堆著木頭箱子的啤酒和汽水,還有蓋著草蓋的米缸,爺爺的三輪車,竹篾編的大圈子圈起的不知是麥子還是稻子的糧食。
姐姐和媽媽印象也不深,大了五歲的孩子總覺得自己是個大孩子,不能和小朋友混在一起玩。媽媽那時還在紡織廠做著三班倒,是個比較嚴格的母親。
那時候他們都好年輕,年輕的爺爺用三輪車載著我從中班到五年級,每天三輪駛在人群中的時候,他會喊,開水來啦開水來啦,同學們好些都知道我有個喊開水來啦的爺爺;年輕的奶奶,每天早晚上步行來回,還顧著地裡的活,帶著我一起下地玩;年輕的父親很是兇駭,他會怒而摔桌子,也會做好吃的蝦和蟛蜞螯,我非常喜歡他偶爾送我上學的日子,會有辣辣的包子吃;年輕的母親只管我成績,那會整了個口袋,放了繁心春水名人名言和報紙什麼的,每日指定一段背誦,那會我是全年級第一個背完了增廣賢文的好學生;年少的姐姐帶我搜羅著各種搞吃的好時機,趁家人不在用老灶臺上攤面衣吃,並且日漸研究出新奇吃法,帶著我摸5毛錢去小店裡買零食,還從陽臺偷偷運到二樓去,幫我在假期的最後一天狂掃作業,是頂厲害的人物。
最近做了一些夢,夢見爺爺帶我回家,他坐在車墊上背影仍是那麼高,我蜷在車廂裡看著回家一路的景色,每一處都清晰而真實,仿佛就是現實刻在了我的夢裡;夢見過我給奶奶捉耳屎,在明亮的陽光下靜謐又溫暖...醒來覺得好笑,爺爺的車早已坐不下我,遑論容我蜷在裡面?從來是奶奶為我捉耳屎,我從未為她做過呀
想回家了,想回到那時只有井水浸冰冰涼的時候,那個姐姐鑽在桌子下把桌子駕到門外趁著晚風吃晚餐的時候,想回到那個沒有被歲月攫走他們的年輕的時候。
想回家,家其實不遠,卻被疫情和高嚴政策牢牢控在了上海的公司裡,它圖錢,我也圖錢,我們都把家擺在了後面。真想做個叛逆的不老實的人,將該死的僵硬的公司防疫政策狠狠衝破。那樣,我早已在家裡,將在外的委屈和孤獨笑著咽下,開心地講講我的收穫和快樂,擼擼貓貓、看看媽媽新養的雞,和爺爺吹吹國際形式,和奶奶看兩集錫劇,吃爸爸做的好菜,對了,聽說媽媽近來廚藝頗為長進,然後把每個快樂的夜晚和姐姐幸福擼夜宵......
而我是個無能的老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