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客（一）

2023-10-14 21:09:39 1

　　后街村的李根與廖金花兩夫妻十年來一直販賣山貨，發了大財，搬出了以前的小平屋，住進了新做的三層樓房。

　　十歲的兒子李明輝站在窗明几淨的新房裡，對李根說：「爸爸，爺爺奶奶還住在老屋裡，爺爺有關節炎，那裡又暗又潮溼，讓他們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吧！」

　　在一旁的廖金花趕忙說：「明輝呀，爺爺奶奶他們在那住習慣了，再說，我和你爸做生意都忙不過來，還要給你做飯，哪有時間照顧他們。你給我好好讀書就是了。」

　　李明輝見母親這麼一說，他平常就有些怕她，只好不吱聲了。　

　　李根只是嘆了口氣，他是村裡出了名的「妻管炎」。

　　李根上面有三個姐姐，都嫁到外村去了，他是老小，又是唯一的兒子，母親生他時快四十歲了，現在父母都已是七十多歲高齡的老人，李明輝剛生下來時，父母才六十歲出頭，李根兩夫妻忙著做生意，李明輝是爺爺奶奶一手帶大的。李根很想盡孝心，可奈何不了妻子，以前住一起時也只是在節假日到父母家象徵性地送點東西，然後陪他們吃一頓飯，就那麼一袋煙工夫，廖金花還總板著一副臉。倒是李明輝與爺爺奶奶特別親，每次放學回來都會到老人的屋裡坐坐。

　　李明輝是小學三年級的學生，學習成績特別好，加上人又聰明乖巧，老師和同學們都很喜歡他，特別是班主任嚴厲，更是將他看成一棵好苗子。

　　這天上課的時候，嚴老師見李明輝有些悶悶不樂，下課後，他將李明輝叫到一邊，關心地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李明輝的淚水一下子就流了下來，他一邊抹眼睛一邊說：「老師，我爺爺的腿又痛了，可我媽媽不讓他們住新房子，爺爺的房子可潮溼呢！」

　　嚴老師明白怎麼回事了，他想了想，對李明輝耳語了幾句，李明輝不覺破涕為笑。

　　廖金花雖然不講理，但對老師很尊敬，特別是看到小明輝每個學期都捧著獎狀回來，總是叮囑兒子請老師到家來吃坐坐，感謝一下人家。

　　當廖金花聽到兒子說嚴老師兩天後會來家訪，並準備在家吃晚飯時，開心得抱著李明輝親個不停，嘴裡還直說：「李根，我們家的兒子真有出息，能將老師請到家裡來，我們雖然識字不多，但兒子給我們爭這口氣了。」

　　李根在旁邊嘿嘿地笑著。

　　李明輝鄭重其事地說：「你們一定要多做點好菜，我們嚴老師可從沒在學生家吃過飯呢！」

　　廖金花一個勁地點著頭，並宣布給自己和李根放假一天，在家恭候嚴老師。

　　兩天後的傍晚，嚴老師敲開了李明輝家的門，廖金花熱情地迎了過去，當她看見嚴老師後面的兩位老人時，笑容立刻僵住了，但礙於老師在場，只好將三人一起請進了門，並暗暗地瞪了獨生子一眼，怪他多事。

　　李明輝見到了爺爺奶奶，高興地一手拉著一個，將他們請到了已擺滿了雞鴨魚肉的飯桌前。

　　嚴老師扶著李明輝的爺爺坐在了最高的席位上，又將奶奶也請了上去，然後他在奶奶的身邊坐下，李根和廖金花兩人呆呆地站在那裡，嚴老師招呼他們也一起就坐，李明輝幫大家都倒了一點米酒，嚴老師端著酒杯站了起來，動情地說：「這第一杯酒我先敬兩位老人，他們這一生多辛苦。」說完一飲而盡。

　　接著，嚴老師又端起了酒杯，面對著李根夫妻，誠懇地說：「大哥，大嫂，我這次來給了你們一個意外，這都是我安排的，我的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一個人拉扯著我長大，待我師範畢業參加工作想好好孝敬她時，她因勞累過度也永遠地離開了我，人生最大的遺憾是子欲養而親不在啊！」說完，又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李根兩夫妻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不知杯子裡的酒該不該喝。

　　李明輝一邊將菜往爺爺奶奶碗裡夾，一邊說：「爸爸，媽媽，我們嚴老師可是個好人，班上林燕的奶奶生病了，沒錢治病，嚴老師掏自己的錢給她們家送去，還有陳平，嚴老師給他交學費，還給他買新書包。」

　　嚴老師來到李明輝的身邊，摸著孩子的頭，說道：「你們出了一個多麼聰明懂事的孩子，前些日子，他上課老走神，我問他他才對我說爺爺病了。如果明輝長大後對你們不管不顧，你們會怎麼想呢？兒女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啊！」

　　李根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來，將嚴老師拉到桌位上坐了下來，然後雙手端著酒杯，來到父母面前，跪了下來，哽咽地說：「爹娘，是兒子不孝啊，這杯酒是兒子敬您們二老的，今天嚴老師在這作證，我李根如果再不好好對待父母，死無葬身之地！」

　　廖金花不覺也站了起來，她看了看嚴老師，又望了望兒子，見兩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盯著她，她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腳不由地移到了兩位老人面前。老人們此時已激動得老淚縱橫，端杯的手都有些顫抖。

　　嚴老師欣慰地笑了，他又端起了酒杯，大聲說：「今天我破個例，來個不醉不歸，這杯酒，為了我們的團圓都幹了吧！」

　　屋子裡頓時響起了清脆的碰杯聲和歡快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