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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之內必有神靈

2023-10-06 06:31:04

丁局長五十五歲才當上局長。

  早在十年前,當時的局長就看中了他的謹慎穩重,讓他當了副局長。沒想到局長調走了,新來的局長卻喜歡辦事利索、雷厲風行。為此,他錯過了幾次提拔的機會。直到成了局裡當仁不讓的元老,上面的領導看不過去,才勉強讓他當了局長。

  丁局長膽小,而且迷信。小時候,每次哭鬧,娘就嚇唬她:「你再哭,讓小鬼把你抓走!」這小鬼小鬼說得多了,在他幼小的心靈打下了深深的烙印。還有一次,他感冒發燒,吃藥打針都不管用,娘帶他去找「神嬤嬤」。「神嬤嬤」說,是他死去的爺爺想孫子了,上了他的身。然後念念有詞,在他頭上摸了幾下。沒想到第二天,他竟真的退了燒。

  娘經常說:「三尺之內必有神靈,這人間的事,神和鬼都看著呢!」對娘的話,他深信不疑。所以他做事特別小心,瞻前顧後,生怕得罪了鬼怪精靈。尤其是當了副局長之後,經常有人找他辦事,給他送禮送錢,他都不敢要。

  局裡的辦公樓還是五十年代修建的,陳舊又寒酸。縣裡批准他們新建一幢辦公樓,總投資一個多億。很多施工單位知道了這個信息,通過各種途徑找到他,說只要能讓他們幹這個工程,少不了他的好處。

  那天,丁局長接到縣長的電話,縣長說,第二建築公司的朱總一會兒去找他談工程的事,讓他關照一下。掛了電話,他正不知所措,朱總就來了。一見面,朱總遞給他一張三百萬的支票!對他說:「這些您先拿著,等工程結束,再給您三百萬!」

  丁局長動心了,這個年代,有誰不喜歡錢呢,況且,從小到大,從來沒人給他送過這麼多錢!正當他猶猶豫豫地接過支票,準備放進包裡時,手機突然響了,嚇了他一跳!電話是娘打來的。娘說:「昨天我找人算卦,算卦的人說你最近有災,問他有什麼破解之法,他說讓你多行善,莫取不義之財!」丁局長聽了,拿著支票的手頓時哆嗦起來,像扔燙手的山芋一樣,把支票丟給了朱總。

  可讓他預想不到的是,災禍還是來了。那天,縣委組織部找他談話,說他年齡大了,不適合在領導崗位上幹,還是改任巡視員。他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知道這事肯定和縣長的電話有關係!

  新任的局長很年輕,一上任就全心撲在辦公樓建設上。不久,施工單位定下來了,是第二建築公司。丁巡視員知道後,搖了搖頭,嘴角擠出一絲苦笑。

  辦公樓順利開工了,一層一層平地拔了起來。

  那天凌晨,這一帶發生了地震,雖然不很強烈,還是有天搖地晃的感覺。後來,才知道是青海玉樹的大地震波及方圓三萬平方公裡。

  丁巡視員正在看新聞時,局辦公室的小王跑了進來,心急火燎地說:「出事了,出事了,辦公樓倒了。」他一驚,顧不上穿外套,就來到了工地。已經蓋了四層的辦公樓成了殘牆斷壁,消防隊員正在清理現場。工地旁邊,另外兩個正在施工的大樓,卻安然無恙。

  專家對辦公樓進行了檢測,結果是鋼筋水泥均不符合標準,是嚴重的偷工減料。後來,縣紀委調查組也來了,很快查到了第二建築公司和局長的頭上。

  局長被撤職查辦,由於一時沒有合適的局長人選,縣裡決定由丁巡視員作為代理局長,繼續新辦公樓建設工作。後來,有人告訴丁局長,這個決定是縣長親口提議的。

  丁局長二次上任後,重新組織了招投標,最終一家中央企業中標。

  辦公樓建得很順利,還有四層就主體竣工了。更讓他高興的是,縣裡分給他一幢近二百平方的新房,由於工作太忙,他把裝修房子的任務全權交給了老婆。

  兩個月後,辦公樓主體竣工,質量優良,縣領導特別表揚了他。回到家,老婆又告訴他一件喜事,說房子裝修好了,活幹得很漂亮,而且裝修公司舉辦酬賓大抽獎,她抽中特等獎,全額返還裝修費,還有十萬元獎金。喜上加喜,丁局長眉開眼笑。「你看,咱不做虧心事,神靈都保佑呢!」

  辦公樓要裝修了,他老婆說:「給咱裝修房子的那家公司不錯,人家是大公司,活幹得漂亮,又能為顧客著想,不如讓他們給你們裝修辦公樓吧!」

  丁局長想了半天,覺得老婆的話有道理。他們能舉辦酬賓抽獎,還能不折不扣地兌現獎金,實力和信譽應該都沒問題。

  經過丁局長一番運作,裝修隊伍選定了,就是給他家裝修房子的那家公司。半年後,裝修完畢,全局搬到了新辦公樓。這時,丁局長已經五十八歲,按照縣裡不成文的規定,應該退居二線了。他很滿意,想到自己小心謹慎了幾十年,臨到退休,總算有個好結果。

  可就當他打算安安穩穩頤養天年時,又出事了。搬到新辦公樓不到一個月,多個職工先後出現了過敏症狀,有的渾身起疙瘩,有的咳嗽哮喘,更嚴重的是,有一個職工竟在體檢中查出了急性白血病。大夫說,這可能與裝修材料汙染有關。

  專家又來了,他們對裝修材料進行了檢測,不出所料,很多裝修材料含有大量的甲醛等有害氣體,有些材料早就禁止使用了。

  很快,縣紀委又派來了調查組。丁局長胸懷坦蕩地說:「我沒收過裝修公司一分錢,沒喝過他們一頓酒,你們可以儘管查!」

  幾天後,調查結果出來了,丁局長一看,差點暈過去。原來,裝修公司所謂的酬賓抽獎都是假的,是他們和丁局長的老婆演的一場戲。裝修公司老總說,只要她能為他們說幾句話,讓他們攬下辦公樓的裝修活,以後萬一有什麼事,他們就一口咬定是酬賓抽獎,不是送錢。但她萬沒想到,縣紀委調查組一來,裝修公司就全交代了。

  丁局長被檢察院帶走時,嘴裡還念念有詞:「三尺之內必有神靈,三尺之內必有神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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