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塵

2023-10-09 10:14:59

　　密室

　　臨安有個書生，叫袁少功，因為兩個月以後要趕考，就借了三榕寺的清淨禪房一心讀書，一日三餐由父親送過來。寺小香火不旺，只有一個名叫釋明的中年和尚主持著。釋明與袁少功僧俗兩人各有各的功課，各吃各的飯，表面上平安無事。

　　袁少功只有２０歲，對什麼事都好奇，偏巧釋明還就有事瞞著他。寺內房屋並不多，袁少功進寺的第一天，釋明帶著他走了一遍，唯獨有一間房不準他進去。他說：「這是本寺重地，俗人不得進去，否則別怪我……」房門與寺內其它門無異，就是多鎖著一把鐵將軍。釋明隔幾天便開一次鎖進去，不知在裡面做什麼，出來以後就趕緊鎖上門。袁少功雖然心頭時時浮起疑問，倒也沒有膽子擅自撞鎖進門一看究竟。

　　這日清早，不起眼的三榕寺來了貴客，一位富貴的女居士來布施上香還願。釋明匆匆出門迎接，忘了把那密室的門鎖上。

　　機會難得，趁著釋明領著女居士上香的功夫，袁少功跑進了密室，只見裡面只有一張布置得整潔的木床，摸一下床單，還有溫度。莫非這個中年和尚有怪癖，一夜要睡兩張床？他在房裡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就趕緊出門來。

　　袁少功出門時，看到釋明的眼睛往這邊瞄過來，但是又游離開了，不知道他到底看到自己進密室沒有。

　　傍晚，釋明踱了過來，對袁少功說：「我那間密室，你不是想看嗎？我現在就帶你進去看個仔細吧。」他的臉上依舊帶著出家人的平和語氣。袁少功趕緊說：「不用了，我要讀書，那間密室不關我事。」釋明哈哈冷笑著，不由分說地拉住他的手，連拉帶推的把他弄了進去。袁少功覺得自己就像一頭被趕上殺場的豬，他拼命地往後倔著不想去，卻又被屠夫無情的大手揪著耳朵往前拽。

　　搏殺

　　進了密室，釋明並沒對袁少功動手，他打開一個木箱，從裡面拿出一幅字畫，說是唐代畫家韓滉的《五牛圖》，是鎮寺之寶。為了保障寶物不被盜，他夜裡常睡在這裡護寶。袁少功看了《五牛圖》，發現是一副贗品，他沒說真話，隨口稱讚了幾句就想退出去，他總覺得這個密室不安全，心裡發慌，手腳不知往哪兒放。

　　袁少功有心往外走，釋明嘴上沒說不準他走，但身體卻攔住了他的去路，目光中透出神秘莫測的神情，眼裡的殺機一閃而逝。袁少功本能的往床那兒退了一步，右手不小心掛到了蚊帳的勾子，他驚得一甩手，不料這勾子是暗室機關的導引線。一瞬間，床的側面傳來蓋子被掀開的聲音，一個女人蒼白的臉露了出來，她看到室內竟然有兩個男人，趕緊把頭縮了回去。

　　這樣一來，釋明臉色大變！他說：「我還在猶豫要不要殺你，這下你知道了我這個密室真正的秘密，不死也不行了！」說著，他就隨手抓起一個燭臺照準袁少功的腦門砸了過來！袁少功看和尚要殺自己，嚇得渾身發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釋明隨手操起一個燭臺，使勁砸袁少功的後腦勺。很快的，他沒了氣息。

　　歇了一口氣，釋明將袁少功拖回了袁自己的臥室，放到床上蓋好。這時他聞到一股肉香，聳聳鼻子，發現袁少功的飯桌上蓋著一碗沒吃完的紅燒肉，裡面還有土人參。看來是袁家父母給兒子補身的。釋明平時吃的都是豆腐白菜之類的，久已不知肉味，這會見了美味，心想人都殺了，還忌什麼豬肉，趕緊狼吞虎咽吃了個淨光。

　　案發

　　天一亮，釋明就走出了寺門，他不打算回來了，遊到別處去，遇到合適的寺廟再住下來繼續「修行」。

　　他剛離開，寺裡就來了很多善男信女。這天是農曆二月十九日，是觀音菩薩的生日。大家發現主持釋明不在，就到處尋找。沒找到主持，倒把袁少功找到了。看著袁少功被打破的後腦勺，就是被害身亡的，人們不約而同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於是就有人飛奔著去報官。

　　去報官的人，卻在半道上遇到了衙門來的人，他們已接到一個村婦的報案了。這個村婦不是別人，正是密室裡面的婦人，她自稱盧氏。盧氏從她裝衣服的包袱裡拿出一個帶血的燭臺，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盧氏並不是尋常人家的婦女，她是一個遠遊來的尼姑，那日天色晚了，她到三榕寺求宿，沒想到寺中只有一個中年和尚，又累又餓的她沒有防備，吃飽喝足就睡下了，不料半夜裡就被釋明姦污了，為了防止她逃走，釋明將她關進了暗室，言明機關拉動，她就得掀起蓋板出來「應召」，否則取她性命。這個暗室，原是和尚藏匿引誘來的良家婦女的所在。釋明用燭臺砸袁少功的時候，她在下面聽到地板上的打擊之聲，掀起蓋板偷看了一會，親眼見到釋明用燭臺砸死袁少功，但她是個弱女子，不能出手相救。今天早上，她猜測釋明會外逃，管不了她，她就自己爬出暗室，翻窗去報官，在收拾衣物時，將殺人的燭臺藏進了包袱，作為釋明殺人的罪證。

　　仵作給袁少功驗屍時，發現他後腦勺靠近後頸處，果然有一個半月形的痕跡，把燭臺的圓形底座放上去，正好合上半個底座的印跡。

　　大夥正在議論時，不料袁少功哼了一聲，竟然悠悠活轉了過來。

　　追命灰

　　釋明出門不久，就開始頭暈眼花，發起了高燒。

　　在一個樹林喘息時，他發現後面煙塵滾滾，這是捕頭帶人騎馬追來了！他很想跑，但是頭昏眼花，頭更痛了，疼得他的眼前金星直冒。

　　這時，捕頭打馬過來，想將釋明捆起來。他趕緊求情，說：「我跑不了了，你不用捆我，我急著入廁，行行好吧。」捕頭只好答應，由他去解決。

　　過了半晌，釋明從一棵樹後晃了出來，晃了幾步，就倒在了地上，他捂著肚子說：「寺裡的書生，是我誤殺的。沒想到，他家送來的豬肉燉土人參有問題，吃了人就開始難受！哎喲……」哼了幾聲，他就昏過去了。進了大牢，沒有人來及時醫治。等到第二天牢頭看到時，他都去了西天了。

　　結案時，仵作指著從袁少功房內拿來的裝紅燒肉的碗分析說：「其實肉和土人參都沒有問題，釋明和尚幾十年沒有吃過葷菜，腸胃早就沒了這個口福！難怪會拉稀的。經我分析這個碗邊的灰塵，證明釋明和尚是中了一種毒——梁上塵。別看寺廟表面清淨整潔，其實房梁上灰塵極多，經過成百上千年的時間，留在梁上的灰塵極是陰冷寒涼，細菌極多，是一種天然毒品。釋明和尚身為出家人，卻凡心不死，他犯色戒、殺書生、吃豬肉，最後因梁上塵而死，真是人眼不見天眼見，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