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故事
2023-10-09 05:43:39 1
「王大炮跑了！王大炮跑了！」這消息像風一樣迅速傳遍了窪裡鄉十裡八村。許多人向王大炮家奔去，王大炮家門前的人越聚越多。一些人到了跟前一看，王大炮家門前是鐵將軍把門，果然人已逃走。一些人開始咒罵不已，更有等不及的人，啪的一下砸開了王大炮家的大門，人們蜂擁而進。只見王大炮家裡已空空如也，那些曾經奢華的家具早已不見了蹤影。這更增加了人們的憤怒心理，因為王大炮帶給人們的確實是一種傷害。
王大炮原名王順發，因為一張嘴喜歡高談闊論，善吹噓，人們送他一個外號「王大炮」。金融危機時期，國家施行寬鬆的貨幣政策，一些理財公司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王大炮瞅準時機，也成立了一個「順發理財公司」。說是理財，實際上是非法斂財。就是用高於銀行數倍的利息，吸引存款，他則用更高的利息，把錢貸給那些急等著用錢的客戶。王大炮吸收的存款多，貸出去的錢也多，有些錢貸出去了，根本要不上來，還有幾筆錢被人騙走後，連人影都找不到了。由於經營不善，帳面上很快便出現了虧空。再加上他花錢大手大腳，為了要面子，他靠著一些儲戶的錢，買了汽車、空調，裝飾了豪華的居室，自己每天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
理財公司出現運轉困難後，他家裡幾乎天天都有人上門要錢，而往他這裡存錢的人卻越來越少。許多人擔心他的公司出問題，存到他這裡的錢不到期就開始往外支取，這更加劇了他內心的恐慌。看看實在無法維持還債了，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最終還是像其他搞這種買賣的人一樣，決定遠走高飛。
王大炮悄悄地躲到幾百裡外的一個山區，那裡有他一個多年前認識的朋友，那是他到這裡旅行時認識的，許多人都不知情。王大炮在這個朋友家裡住了下來，他手頭還有百十萬，他依仗著這些錢，想重新有滋有味地再過一番新生活。但他知道，那些儲戶存放在他這裡的錢，都是些血汗錢，他帶著這些錢逃走，他們絕不會就此罷休，一定會四處尋找他。因此，他躲進這個朋友家後，深居簡出，唯恐走漏風聲，為自己惹出禍端。他還囑咐朋友，隨時注意村裡的動向，有什麼陌生人來村，一定要提前通知他。
這天，王大炮正在屋裡和朋友的兒子逗樂，朋友急匆匆地扛著鋤頭回來了。王大炮詫異地問道：「剛出去，怎麼就回來了？」朋友說：「我在村頭碰見個收皮貨的，見他東張西望的，不太地道，就回來給你送個信。」王大炮一聽立刻緊張起來，連忙問：「那人長什麼模樣？」朋友說：「個子很粗壯，圓臉，留著小鬍子，額頭上還有一道疤，說話嗓子怪怪的，像個公雞嗓。」王大炮一聽，臉色大變：「是他，竟找到這裡來了。」他立刻吩咐朋友說：「等會兒這人來到家後，你一定要巧妙地把他打發走，千萬別露了馬腳。」說著，躲進了裡屋。
不久，果然就聽到一個公雞嗓在說話：「有皮貨嗎？」朋友趕忙迎了出去，說：「沒哩，這年月，哪有皮貨可賣呀。」只聽那人說：「羊皮狗皮也行呀。」說著還進了院子。朋友趕忙往外攆：「沒有，沒有，你到別處看看吧……」不承想，那人見此竟說：「大哥，我口渴了，進屋，賞我口水喝吧。」都知道山裡人仁義實在，朋友怕硬是拒絕，讓這人更生疑，只好把他讓進屋來，給他倒了杯熱水喝。這人邊喝水，便四下裡亂看。待喝完了水，說一聲謝了，便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許久，王大炮才從躲避的屋裡出來，聽朋友說了那人離去的經過，這才微微舒了口氣。不料想，夜裡，王大炮正睡得香甜，忽然覺得脖子上冷冰冰的，他還沒回過神來，就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別出聲，否則，我宰了你！」王大炮一下清醒過來，顫聲道：「大勝兄弟，我、我就知道是你來、來了……」「知道就好，媽的，你跑到這裡逍遙來了，害得老子跑這麼遠來找你。你說，老子的錢你怎麼還？」王大炮裝出一副可憐相：「大勝兄弟，我手頭是真沒有錢，你寬限些日子給我。」「放你媽的屁！你一走了之，你知道老子的那些錢是怎麼來的嗎，15萬呀，除了銀行的5萬貸款，全是血汗錢呢！我跑前跑後的為你做了那麼多好事，你他媽的坑誰也不能坑我呀……你知道嗎，你攜著錢跑了，我那婆娘為這些錢，給我鬧翻了天，現在，已鬧到了法庭上。我好好的一個家，全被你拆散了……」說著，這個被稱為大勝的人竟嗚嗚地啜泣起來。
原來，來的這人大號叫孫大勝，曾和王大炮有些交情，沒少為王大炮的集資做擔保，他本人也在王大炮這裡存了不少錢。他做夢也沒想到，王大炮會跑，連他都會坑。他花了好大的周折，才從王大炮的一個相好那裡，打聽到王大炮在東南山區裡有過一個酒肉朋友，於是，他化裝成一個收皮貨的商販，一路打聽著來到了這個偏僻隱蔽的小山村。直到在王大炮朋友的屋裡，看到了王大炮經常戴著的那頂皮帽子，孫大勝才最終確定了王大炮的落腳之處。
見事已至此，王大炮只好攤牌說：「大勝兄弟，我跑出來，實在是沒辦法呀，你想，如果不是不得已，誰會走這步棋。我實在是拿不出那麼多錢來還帳呀！」「我不管別人，我只想要回我自己的錢，你把錢給我，我立馬走人，否則的話，我讓你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說著，他用刀尖使勁頂了頂王大炮，王大炮嚇得連連求饒說：「好兄弟，好兄弟，你的錢我一定給你，後天吧，後天，你來拿錢。」
果真的，到了後天，當孫大勝提著一個沉甸甸的提包離開這個山村時，他回頭望望這個還不到上百戶的小村莊，心裡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擔似的。畢竟，自己的血汗錢要回來了，至於其他人的錢，他管不了，也顧不了。他哼著小曲拐上了一條出山的小路，在經過一處茂密的樹林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只見四個蒙面大漢突然從草叢裡竄了出來，一個個手裡晃著一根榆木棍子，怒喝道：「把錢留下再走……」孫大勝做夢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他緊緊地護住手裡的提包，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我包裡沒有錢。」「有沒有錢，只要你把包留下，就饒你不死！」其中一個蒙臉大漢惡狠狠地說。孫大勝知道，這一劫是躲不過去了，他刷的一下把刀子從懷裡抽出來，怒斥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們上吧！」說著，揮舞著刀子，便和這夥人打了起來。一開始，孫大勝靠著強壯的身軀，並不佔下風。但漸漸地，他的優勢就不存在了，畢竟好漢難敵四手，一不留神腦後便挨了狠狠的一棒子，撲通一下，重重地倒在了草叢裡，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孫大勝醒過來，天色都已暗下來了。孫大勝只覺得腦袋疼得要命。過了很久，他才從地上坐了起來。那個提包，自然是早已不見了蹤影。
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身影悄悄地翻進了一個低矮的院落，然後，他用刀撥開一個屋子裡的門閂，一閃身進了屋。這人就是孫大勝，此刻，他帶著滿腔的怒火，逼近了一個床沿，照著床上的人，一刀捅了下去……
「大勝兄弟，你下手真狠呀，看來，你對我的仇恨真是太大了。」孫大勝嚇了一跳，隨著聲音，猛一回頭，就見一個黑影正站在身後。他大吃一驚，正想作出反應，突然，燈亮了，原來那個黑影就是王大炮。只見王大炮正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在望著他。孫大勝火氣一下躥了上來：「你個狗日的，竟敢跟我演雙簧，看我如何收拾你！」說著，他揮舞著刀子就想衝過來。王大炮趕緊阻止道：「大勝兄弟，別……你聽我把話說完。不錯，劫你的人是我指使幹的，但那是在下午的時候，現在，我後悔了，早已回心轉意了。我知道，如果我不趕緊懸崖勒馬，我會越陷越深。再說了，你也不會放過我呀，是吧？」「當真？」孫大勝相信似的說。
「哎，大勝兄弟，如果我說的不是實話的話，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和我說話嗎？另外，我還想告訴你一件事，明天，我還要和你一塊回去哩。」「一塊回去？」孫大勝更吃驚了。「是的，」王大炮異常肯定地說，「經過這番折騰，我想了很多，我知道，我這樣一走了之，跑到這地方來躲債根本不是辦法。俗話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自己做下的孽，最終還是靠自己來償還，逃是逃不掉的。再說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躲債，整天提心弔膽的，什麼時候是個頭？我已經想好了，那些債，我現在還不了，我還可以以後還，我還不完，我讓我兒子還。不管怎麼說，總比現在這樣強。」
看著王大炮說得可憐巴巴的樣子，孫大勝想，這傢伙也許是真的回心轉意了。為了驗證一下自己的判斷，他問道：「我那提包呢？」「在這裡呢，現在完璧歸趙！」說著，王大炮從角落裡提出了一個沉甸甸的提包，孫大勝一見，正是自己的那個。打開一看，裡面滿是一沓沓的鈔票。這下，他不由得信實了，把刀子一扔，上去一把攥住王大炮的手，大聲地說：「大炮，你早該這樣想了，你知道嗎，你差點讓我們都走上犯罪的道路呀，想想都後怕呀。」王大炮感激地說：「大勝兄弟，謝謝你對我的原諒，也謝謝你促成了我的這次醒悟！明天，咱一塊上路！」說著，他使勁地攥了攥孫大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