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陵是誰,新豐醉翁札記 驪山腳下「漢昌陵」
2023-04-01 12:57:35
驪山腳下「漢昌陵」
中外觀光者都知道秦始皇陵坐落於驪山北麓,秦東陵,坐落於驪山西北麓,很少有人知道、有人理會漢成帝的昌陵也在驪山西北麓,直對著涇渭交匯處——今屬臨潼區斜口街道辦事處窯村、代張楊村南原上,俗名「八角琉璃井」。
《水經注》卷八引[晉]潘嶽《關中記》曰,漢昌陵「在霸城東二十裡」。
20世紀70年代末,我曾在這兩個村子住過半年時間,併到「八角琉璃井」做過多次田野踏勘。其地遺留一個大的夯土臺,面積約3平方公裡。夯土臺上有個大深坑,坑深約20餘米。
據《漢書·成帝紀》載,鴻嘉元年(公元前20年)二月「壬午行幸新豐初陵,赦作(陵役)徒。以新豐戲鄉為昌陵縣,奉初陵。」
這個「昌陵縣」的建置,其實是守陵邑。
古代帝王即位之初,即籌劃為自己修建陵墓。漢成帝劉驁竟寧元年(公元前33年)即位後,在為其修築陵園上,很能折騰。建始二年(公元前31年),將其「壽陵」選在渭河以北的延鄉,稱「延陵」(在今鹹陽市秦都區周陵鄉的延家窯村)。聲言「簡約,不復徙民起邑」。興師動眾興建了十年,耗資億萬。後來,藉口竇將軍竹園在延陵陵廟之南,「恐犯蹈之,故言作陵不便」。又說自個兒喜歡「霸陵曲亭南」,也就是坐落於今天西市臨潼區斜口街道辦事處的「八角琉璃井」的昌陵,「更營之」。
將作大匠解萬年為了「欲自為功,求重償」,暗中唆使將軍陳湯奏請「為初陵徙民起邑」。陳湯也打了自個兒的如意算盤——「冀得美田宅」。陳湯對漢成帝說:「我願意帶頭遷往『昌陵邑』去!」漢成帝問解萬年:「昌陵幾年可以建成?」解萬年說謊:「」三年就可以竣工。」在解萬年、陳湯的蠱惑,正中漢成帝下懷,果然決定「起昌陵。(鴻嘉二年)夏,徙郡國豪傑貲五百萬以上(資產)五千戶於昌陵(邑)」。並把陵邑中已建成的豪華宅第賞賜給達官顯貴。昌陵邑「大臣名家皆佔數於長安」,約20萬人之眾。成帝還曾「賜丞相、御史、將軍、列候、公主、中二千石冡地」於昌陵。將軍辛慶忌和班況家族也於此時遷徙昌陵邑。
新編《臨潼縣誌》說:「成帝初(前32),班況女被選入宮立為婕妤,況因之辭官,家居昌陵」。「成帝初」是個模糊的時間概念。班況女入宮,開始並未封倢伃昌陵是誰,「起昌陵」並建昌陵邑亦非漢成帝初年的事。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女詩人班倢伃一家,在她的父親班況帶領下,遷至昌陵,不可能在公元前32年,只能在鴻嘉二年即公元前19年。據《漢書·敘傳》卷一百[上]載,班況「成帝之初,女為倢伃,致仕就第,貲累千金,徙昌陵」。
昌陵選擇的陵址,雖然在如今的窯村、代張楊村原上,從渭河向南望原頭,崇高寬敞,但走到上原去,平坦卑下,陵墓封土要從東山亦即驪山往過轉運。「卒徒工庸,以矩萬數。至然脂夜作(晚上點燈勞作),取土東山,且(土)與谷同賈(價)」。(見《資治通鑑》第209頁)漢成帝、解萬年、陳湯的昌陵政績工程,「作治數年,天下遍被其勞」。連續5年日夜施工,玄宮和陵園司馬門項目尚未竣工,弄得「卒徒蒙辜,死者連屬,百姓罷極,天下匱竭」,「國家罷敝,府藏空虛」,社會矛盾日趨激化。
「昌陵制度奢泰,久而不成」。劉向上《罷昌陵疏》,以「明天命所授者博,非獨一姓也。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作為立論的支點,將黃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葬母、延陵季子葬子、漢文帝霸陵的薄葬,與秦始葬於驪山之阿勞民傷財,兩相比較,得出一個利國、利民、利己的薄葬有理的歷史結論:「德彌厚者葬彌簿,知愈深者葬愈微;無德寡知,其葬愈厚,丘壠彌高,宮闕甚麗,發掘,必速。」
劉向針對漢成帝數次改變陵址、企圖厚葬的弊端,說:「陛下即位,躬親節儉,(建始二年即前31年)始營初陵,其制約小,天下莫不稱賢明。及徙昌陵,增卑為高,積土為山。發民墳墓,積以萬數。營起邑居,期日迫卒。功費大萬百餘。死者恨於下,生者愁於上。」
劉向指出,假如死者知道昌陵營建工程,發掘如此之多的墳墓,其害處就多了;假如死者無知,又何必將昌陵規模弄得如此之大?這件事與賢者謀劃,賢者會不高興;把它公示給庶民百姓,庻民百姓會感覺很苦;假若拿它與「愚夫淫侈之人」探究昌陵是誰,又想達到什麼目的呢?「陛下上覽明聖之制以為則,下觀亡秦之禍以為戒。初陵之模,宜從公卿大臣之議,以息眾庻。」
劉向說得明白、在理,主意還得皇帝拿。
天怒人怨之下,漢成帝永始元年(公元前16年),漢成帝以自我批評的方式,改變決策,說:「朕執德不固,謀不盡下。過聽將作大匠(解)萬年言,昌陵三年可成。作治五年,中陵司馬殿門內尚未加工。天下虛耗,百姓罷勞,客土疏惡,終不可成。膚唯其難,但然傷心。夫過而不改,是謂過矣。其罷昌陵及故陵,勿徙吏民,令天下毋有動搖之心。」
漢成帝停修驪山腳下的昌陵工程,又改回十多年前建的初陵——鹹陽原上的延陵。他嘴上說「罷昌陵及故陵,勿徙吏民,令天下毋有動搖之心」,而徙移至昌陵邑的「郡國豪傑貲五百萬以上五千戶」之中,有的已埋葬於「御賜冢地」。昌陵邑的20萬移民,包括班況家族,最終落根何處,是一個頗難追蹤的問題。史學家班彪的姑母、班固的姑祖母班倢伃,受到趙飛燕姐妹饞言加害而失寵,避禍「共養太后長信宮」。晚年「充奉園陵」,青燈孤守,死後埋葬於延陵。《重修鹹陽縣誌》載,「班倢伃墓在延陵北一裡許」。俗稱「醜(愁)娘娘墳」。
最初諂媚皇帝,以修建昌陵戕功的將作大匠解萬年落個「佞邪不忠、流毒眾庻」的罪名,與陳湯「俱徙燉煌」。
綏和二年(公元前8年)三月,身體強壯的漢成帝劉驁無疾而「暴崩」於未央宮,葬「扶風延陵」。
驪山秦始皇陵園將建立國家級博物院,驪山秦陵已作為文物遺蹟受到國家保護,驪山漢成帝昌陵遺址是一座廢陵,也是一面歷史鏡子。劉向《罷昌陵疏》是一冊主張薄葬的宣言書。
在21世紀的今天,漢昌陵起與廢,仍然是研究民族葬俗的頗有價值的實例。
(卜元 2009年1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