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給我一支筆嗎?
2023-06-24 04:24:24 2
那是1999年一個炎熱的日子,我佇立在衣索比亞的一座大橋上遙望遠方。一名佩戴著護身符的當地男孩走近我,向我介紹他自己。
「我叫馬裡希特·達利斯,」他說,「我給你展示一下衣索比亞的色彩。」隨即,他熟練地將一隻編織的手鐲綁在我的手腕上。「我不要錢——只是做個朋友,OK?」
「OK,馬裡希特,」我答道,「謝謝你。」
這座橋位於巴哈爾達爾附近,跨越壯觀的青尼羅河的上遊,而青尼羅河則從塔納湖奔騰而下。馬裡希特當時是在放學回家的途中,見到我後便想與我練習一下英語對話。
我觀察了一下他的護身符——上面分布著綠色、黃色和紅色的精細條紋——拉斯塔法裡教徒的色彩;又端詳了他那輪廓精緻、蜂蜜色的臉龐,濃密捲曲的黑髮以及開朗的笑容。他的身上透射著悠古而紛繁的文化。當歐洲人還在用泥土和草葉搭建屋子時,他的祖先已經可以用巖石構造華美的宮殿,用花崗巖雕琢精美的大象雕像了。
「這些色彩表示什麼?」我問。
「綠色代表土地,黃色代表教堂,紅色……紅色……我記不起來了。或許你能發現它的含義。」男孩露齒而笑。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向我討要一支原子筆。
「只要一支?」我好奇地問道。一般非洲的孩子會向遊客討要一些錢或其他東西。
「是的,只要一支筆。我如果沒有筆,就不允許進入校門。我的筆今天用完了。我家裡太窮,買不起筆,可我喜歡上學。我想有一天,要去當一名醫生或者會計師,所以我得學習。你有筆給我嗎?」
我在旅行時一般都會隨身攜帶一盒廉價的原子筆,因此我從盒子裡抓了一把給他。馬裡希特接過原子筆後歡欣鼓舞,而我則覺得這種微不足道的給予十分值得。
「能給我你的地址嗎?我以後給你寫信。」馬裡希特說。
「OK,不過你或許可以給我的女兒羅曼妮寫信,」我解釋道,「她的年齡與你差不多,我保證你們倆會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談。」
當我返回南非開普敦後不久,我女兒就接到了一封貼著異國風情郵票的信,是馬裡希特寫來的。
在這封以優美的字體寫出的信裡,馬裡希特談到了他的家庭,巴哈爾達爾的村莊以及他希望有一天能成為一名有技能的專業人士的理想。我的女兒在看完信之後,立刻寫了一封回信。
從那天開始,兩個兒童之間的通信持續了好多年,直到有一次羅曼妮寄去的一封信沒有獲得回信而終止。馬裡希特離開了學校?也許他去了某個農場打工而附近沒有郵局?或許他到阿迪斯阿貝巴去乞討了?因為許多農村的孩子都在城市乞討。衣索比亞畢竟是一個長期處於貧困狀態的國家。
漸漸地,馬裡希特在我記憶中成了過去的一部分。
2011年10月,我正在南非自由邦省旅行。突然,我的手機響了。因為正在開車,我不打算接聽這個電話。可是,它一直響個不停,我便拿起了手機。
電話那頭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是道恩·平諾克嗎?」
「是的,你是誰?」
「我是馬裡希特·達利斯。你在衣索比亞尼羅橋遇到的男孩,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我記得。」我說。
「我在你的網址上發現了你的電話號碼。」他又說道。通話質量不太好,聲音時有時弱,馬裡希特向我要了我的E-mail地址。
「我會給你發E-mail的。」在通話完全中斷之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我有點困惑,這名以前那麼貧困,那麼瘦弱的男孩,怎麼會有手機和上網的工具?
幾天後,我收到了馬裡希特的一封E-mail。
在這封E-mail裡,他向我敘述了他如何去了荷蘭,又因為某些緣由而沒有在那裡學習,後來他轉道去了倫敦。過去的4年,他都在那裡生活。他的E-mail的結尾最令我感到欣慰:我目前在布魯尼爾大學學習,學習的目標是將來成為特許會計師。請保持聯繫。上帝保佑你和你的家庭。謝謝你當年給了我那些原子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