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圖塔小說推薦(好書推薦巴別塔)
2023-06-04 01:27:26 2
近日,2020京東文學盛典之夜推選《巴別塔》為「2020年度國際文學作品」。
由格非、麥家、陳眾議、高興、王亞彬組成的推介嘉賓團對其推介理由是:「內容包羅萬象,內涵豐富,多種文體並陳,寫盡獨立女性的困境與覺醒。它的偉大立意在英國小說中是罕見的,堪稱一部百科全書式小說。」
《巴別塔》
[英] A. S. 拜厄特 著
王一鳴 譯
上海文藝出版社
從1978年《園中處女》出版,直到2002年《吹口哨的女人》問世,英國當代小說家A.S.拜厄特鴻篇巨製的四部曲方才完成。其間,《靜物》與《巴別塔》相繼於1985年和1996年問世。四部曲圍繞波特一家及相關人物的成長感悟與悲歡離合展開,尤以二女兒弗雷德麗卡·波特的經歷為主線,因此又被稱為「弗雷德麗卡四部曲」或「成長小說四部曲」。
巴別(Babel),即希伯來語中的「巴比倫」,原意為通向神的大門,但在希伯來聖經文化語境中,「巴別」意為混亂。上帝不願人類擁有相同的語言,乃至無所不能起來,是以變亂人類的語言,使各言其言,無以溝通。「巴別」 成了喋喋不休的「胡言亂語」(babble)。故事中的巴別塔,是弗雷德麗卡掙扎逃離的束縛之塔,也是她重新找尋自我的語言之塔;是20世紀60年代觀點碰撞、左晃右擺、價值觀混亂的寫照;是上帝死後世界中的胡言亂語塔。如《哥林多前書》所言:
這世上聲音也許甚多,卻沒有一樣是無意義的。故此,我若不明白那聲音的意思,這說話的人必以我為化外之人,我也以他為化外之人。
然而,故事的主線依然是弗雷德麗卡的生活,婚姻、語言、蝸牛、教育,這些「聯結」建構起巴別塔,令整個故事得以在語言編織的網中綻放。
作為女性作家和批評家,拜厄特無法對20世紀60年代女性知識分子的困惑視而不見。弗雷德麗卡的姐姐史蒂芬妮在《靜物》尾聲的意外離世,幾乎改變了所有人物的生活。對愛情的希冀隨著姐姐的死亡而終止,弗雷德麗卡暫時蝸居在身體裡。好辯、激昂、糊塗、聰穎的她嫁給了一匹與自己性格迥異、不善言辭的「黑馬」奈傑爾。她一廂情願地錯誤估計了婚姻的這股力量,天真地以為,「即使結了婚也不意味著要在一夜之間改變本性」。然而在丈夫眼中,她只扮演妻子、母親的角色,不需要自我,更不需要朋友。婚姻泥沼中,弗雷德麗卡昔日那股不會止息的熱情能量已然消失不見。「撐過去一天,再撐過去一天,這究竟算什麼樣的人生?」仙女的聲音告訴她,也告訴我們,這是很多人的人生啊!
奈傑爾的觀點是男權社會的普遍真理,任你婚前再聰明、獨立又有野心,一旦步入婚姻,成了妻子和母親,就應該預料到一些變化。在他們看來,你有了這麼可愛的孩子、錦衣玉食豪宅,還有什麼牢騷可發呢?還有什麼必要去聯絡那些朋友尤其是男性朋友呢?連後來的離婚律師也坦言,女性在一般觀念中傾向於待在家中照顧孩子。法官的結案陳詞說得沒錯,「此刻的社會並無法配合比以往更加進取的女性,也無法滿足女性不斷調高的期望」。然而,「新」弗雷德麗卡軀體中那個「舊」弗雷德麗卡並不安分,自己是妻子、是母親,同時也是「我自己」。她還想跟舊日的朋友們說說話,感受精神空間裡的一點點自由。於是飛蛾撲火,向丈夫提出跟他一起出門的要求,就像赤足履過一層滿鋪著的煤渣,從那燻得燒得灼熱的地面間隙中尋找一條通道。
出走的決心被丈夫的一句「我愛你」「我想要你」輕鬆化解。儘管不是一個詞彙動物,奈傑爾卻深諳這套愛語的技巧,隨之而來的溫存令弗雷德麗卡無力抵抗。她慍怒、她壓制,卻無法抵禦身體對欲望的感知。當這種伎倆不再奏效,男人便顯現出雄性動物的本性,以最原始的暴力形式撕掉隱喻的偽裝,乾脆利落地實施了身體上的傷害與鉗制。出身書香門第的弗雷德麗卡未曾見識過人類這種野蠻的回歸,語言意義上「牙尖嘴利」的野蠻力量也同樣被喚起,成了傷人的武器。即便如此,弗雷德麗卡依然被故伎重施的奈傑爾招安。最終,鋒利的斧頭打破了溫情的「聯結」童話。令人唏噓的是,逃出家門,弗雷德麗卡仍未擺脫丈夫對她身體的控制,聖誕禮物——一條朱紅色的洋裝,再次無聲言說著一種精準的掌控,宣告奈傑爾的主權,以及弗雷德麗卡逃離的失敗。
無路可逃的弗雷德麗卡投向自己的第二本能——語言,時刻準備好,在腦中招待那些由語言和光芒創造出的神話生物。於是,語言與女性的命運纏繞交織起來。弗雷德麗卡享受談論書籍帶來的樂趣,卻囿於英文系的出身,深恐創作欲望會被英國文學的學習經歷清空,認為自己無法寫出創造性的文字。在對自己 「聯結」式婚姻的反思中,她開啟了寫作,找尋力量的源泉。E.M.福斯特以為,散文和激情、野獸和僧人的「聯結」稱心如意。但他不是女人,哪裡曉得「聯結」的真正含義。「只有聯結」,不過是欲望的神話,是對完滿人生的饑渴和追求。弗雷德麗卡越來越清楚地看到,對「只有聯結」的追求,即使只是一點點,也的確存在於己心。哪怕準備開始接納新的感情,對象約翰·奧託卡卻同樣缺失語言。唉,女人啊,又繞進另一個窘境之中,又奢望同一位數學家構築「聯結」了。
只有聯結嗎?疏離感難道不是一種力量嗎?如果不想要「一體性」,那麼還有什麼?「貼合」一詞擊中了她的心扉。與「聯結」不同,「貼合」保持了事物的疏離感。人生不是被比喻、性愛或欲望聯結在一起的,而是被一貫帶有著古舊知識、運行機制的事物,甚至是意外中發現的事物緊密結合在一起。儘管並不確信,弗雷德麗卡已開始考慮,是否應該依靠寫作來控制或宣洩心中的痛楚。她寫下《貼合》,承認寫作都是拼貼,文字的核心在於,它們一定是被使用過的,根本不必是全新的文字,終於寫出了一段沒有「我」的故事,讓自己聆聽。
拜厄特對當代文化狀況同樣憂心忡忡。20世紀60年代,年輕人堅信,過去的已死,歷史毀滅了獨創性,他們要完成一種決裂,掀起一種反叛,創造一個新世界。連燒書都成了一種新的藝術形式!文字雖然美妙,卻已是明日黃花。書寫式的文化,馬上就要被貶謫到博物館裡和滿布灰塵的書架上。電視像個魔術箱子,究竟以怎樣的形式傳播藝術和思想?在電視上,在箱子裡,我們不用語言思維,而是用圖像、聯想和很多一閃而過的形式。連劇作家亞歷山大都開始為教育電視臺服務,威爾基也整天忙著他的電視遊戲節目。人們正在進入一個新的嘈雜時期——道德動蕩,亟待重整;混亂,卻生產意義;急於重獲新知。
對文化狀況的關切令故事充滿百科全書式的思考與回憶。在登塔的路上,我們仿佛遊走在藝術學院的畫廊、文學院的課堂,與弗雷德麗卡一起賞析畫作,準備並討論福斯特和勞倫斯小說中的愛情和婚姻,體會閱讀的樂趣;與斯迪爾福茲語言委員會的成員們一同去小學校園調查、訪談、討論,回憶兒時的讀書經歷,反思語法的教學;與傑奎琳、馬庫斯和盧克觀察、研究蝸牛,思考環境災難與遺傳基因的問題;共同閱讀《亂言塔》的書評、瑪麗安娜對裘徳的訪談;旁聽弗雷德麗卡的離婚案和裘徳《亂言塔》公訴案的庭審。在故事中,我們被聲音包圍,像主人公一樣,努力辨別哪一個聲音是自己的。
拜厄特在書中提醒讀者,小說都是由一長串的語言建構而成,就像編織。在法庭上,弗雷德麗卡和裘徳都需要復誦各自人生故事的滑稽模仿。人生的敘事何嘗不是如此?人生的敘事也是一張網,它定義著也改變著每一個人。閱讀和寫作對人類如此重要,聆聽與言說故事是人類最原始的交流方式。勞倫斯說,小說是人類表達思想情感方式中的最高形式。在文字中,畫眉鳥依然歌唱,你,是否在聆聽?
作者簡介
A.S.拜厄特
全名安東尼婭·蘇珊·拜厄特,正式頭銜為安東尼婭·蘇珊·達菲女勳爵。英國小說家、詩人和文學批評家,布克獎得主,2008年被《泰晤士報泰》評為1945年來英國五十名最偉大的作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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