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說起(不止於推理與喜劇)
2023-06-01 11:11:08 2
從電影說起?電影《揚名立萬》「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你說了那麼多話,我記得最清楚的一句,是『我是那個踩滅火苗』的人」,我來為大家科普一下關於從電影說起?以下內容希望對你有幫助!

從電影說起
電影《揚名立萬》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你說了那麼多話,我記得最清楚的一句,是『我是那個踩滅火苗』的人。」
這是電影《揚名立萬》後半段,殺手齊樂山拿槍威脅著民國警署黑衣人時,說出的那句擲地有聲的話。在那之前,為了封住片中得知案件真相的電影人之口,黑衣人想將這些電影人一併殺光。
《揚名立萬》是國慶檔後唯一一部票房破2億、並且收穫了豆瓣7.6分高口碑的電影。這部電影外表融合了喜劇與懸疑的元素,但事實上,草蛇灰線、伏脈千裡的劇本之下,有著現實主義的悲涼底色。影片的高明之處,就在於形式上弱化了故事的沉重感,但同時在內容上不失厚度與深度。
是「暴風雪山莊」模式,而不是「劇本殺」
電影《揚名立萬》講述的是這樣一個故事:
民國年間,一群失意電影人被召集至一個會所,參與一部電影的劇本會。這個劇本由近日發生的一起真實的兇殺案改編,但出人意料的是,電影人發現真實案件的兇手被請到了現場,就在劇本會參與者中,對此,電影人各自態度不同。後來,案件真相逐漸浮出水面,面對隱藏的真相,他們在思考之後,選擇將之公之於眾……
近兩年,劇本殺的流行,讓觀眾很容易由這部電影中一眾影人圍坐在桌前探討兇殺案的畫面,聯想到這個火爆的年輕人遊戲。
不過事實上,新銳導演劉循子墨與編劇裡八神對該影片的構思謀劃,始於四年前,劇本殺尚未進入大眾視野之時。
並且,劇本殺的特點在於玩家推理的案件只存在於遊戲之中,玩家中的殺手身份也與現實世界無關;此外,抓住兇手就是遊戲的根本目的,兇手不可能在前期就浮出水面。而在電影中,劇本會中的殺手就是案件劇本的真實兇手,被邀請參與到劇本會之中,和參會人員在一起溝通,更像是兩個次元的破壁對話。
《揚名立萬》劇照1
《揚名立萬》的故事結構,倒相對更像推理女王阿加莎·克裡斯蒂創造的「暴風雪山莊」式懸疑:這是指一群人聚集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內,比如因暴風雪而被困的山莊,或是密室、孤島等,由於特殊情況而無法與外界聯絡,而與此同時,眾人中發生了懸疑之事,兇手就在其中,偵探只能在有限的條件下進行搜查和推理。
這種推理模式給讀者/觀眾帶來的吸引力,在於其空間逼仄帶來的緊張感與壓迫感,還有兇手必然在身旁,卻又無力掙脫的孤立感。這在《揚名立萬》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當復出演員蘇夢蝶、過氣演員關靜年、爛片導演鄭千裡等人聽說劇本會的攢局人陸子野,竟然將劇本原型兇手也帶到了現場時,一個個想從會所落荒而逃。彼時,眾人發現會所大門緊閉,無法掙脫「密室」時,徘徊在會所旋梯上爭鋒相對的對話,將社會沉浮中的負面情緒奔湧而出,拉滿了電影的張力。
比起《無人生還》等傳統的「暴風雪山莊」式作品,《揚名立萬》也存在其特殊性,那就是其兇手在明處,不存在「推兇」環節,劇情的推進在於理清其殺人動機。這就如同東野圭吾的小說《嫌疑人X的獻身》等作品一般,當背後的動因被揭露,震驚感絲毫不遜於未知兇手的推理作品。
影片對兇手齊樂山的真實身份猜測過程就很扣人心弦。它通過記者李家輝之口,對齊樂山的身份抽絲剝繭:從發現其腳上戴著鐐銬,得知他就是劇本的兇手本身;到根據齊樂山的掌紋判斷其為馬夫;再到通過齊的自述,判斷他為家暴受害者;通過鄭導的分析猜測齊來自軍方,有過遠徵印度的經歷;再到認為齊是護花使者……
《揚名立萬》劇照2
這層層反轉,激發了觀眾對於這位神秘殺手的恐懼、憐憫、好奇與敬服等不斷變幻的情緒,也持續升華著電影的層次。
獻給電影人的禮物
《揚名立萬》不僅是一部懸疑電影,也是一部典型的獻給電影人的作品。
劉循子墨拍攝《揚名立萬》的靈感來自於日本電影《廣播時間》,後者講述的是一群廣播劇的配音演員在配音時,發生的日常。作為電影人,劉循子墨覺得拍攝關於電影製作過程的戲中戲,也同樣會好看。
早年拍攝、導演網劇《萬萬沒想到》《報告老闆》的劉循子墨,試圖在銀幕處女作中撕掉純粹的喜劇導演標籤。商業利益的誘惑、對昭示社會現實的畏懼……這些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之下、每一代電影人都面臨的生存困境,是導演在這部新片中想傳遞的核心價值之一。
它體現的是一部電影的誕生過程。因此,《揚名立萬》這部電影最初的名字,就是《一部電影的誕生》。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影片中拋出了許多電影從業者的「內部梗」:投資方表示「十個項目九個涼,商業投資很正常」;女藝人沒有演技卻平步青雲,被導演認為是「在戲外下了功夫」;想要拍真實案件的電影人,被劇組諷刺多半是「打著光棍所以一身輕」;爛片導演辯解自己拍片水準時表示,「我的片子每一部都賺錢,讓大家在行業不好的時候有錢賺」……
這些赤裸裸的電影行業眾生象,是在呼籲電影導演、製片人與編劇對於拍片初心的回歸。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電影又沒有止於站在制高點上對行業現象的諷刺,而在最後又給戲中的這一群影人正了名。
影片中涉及的劇本案件是這樣的(以下涉及劇透):
這是上海近幾年最轟動的一樁案子——「三老案」。兇手齊樂山表示,他在一次聚會上之所以殺了軍方三老,是因為三老蹂躪死了他心愛的女子、也同是他軍隊上司的女兒——夜鶯。
此前,他在遠徵軍的戰場上,親眼目睹了自己上司在戰敗後慘死,並被囑託要照顧好他的女兒。因此,當夜鶯慘死之後,他非但殺了三老,而且順著夜鶯被蹂躪的疤痕,將她碎屍,從而守住了她的名譽。
《揚名立萬》劇照3
在影片的後半段,當《揚名立萬》中的電影人發現了兇手殺人背後的「真相」,良知被喚醒,不再隨波逐流,而是選擇了豁出一切,把關於三老的故事拍了出來。因為正如女主角蘇夢蝶所說,「夜鶯不只是夜鶯,這世間可能還有無數個夜鶯。」
故事接近結尾處,這部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終於得以拍出,這些電影人也終於可以問心無愧。
每一個時代都有想要「掐滅真相火苗」的統治者,而一定也會有想要揭示真相的為民請願者。
這些揭露「戲中戲」的電影從業者,表達的是電影作為反映現實的藝術形式的一種堅持:不止於娛樂,還有著力透畫面的深刻寓意。
喜劇背後悲涼的底色
鈦媒體編輯在觀看電影時,無論是齊樂山回憶起自己小時候「遭遇家暴」、還是製片人抱怨「十個項目九個涼」、再或是陳小達想要爬出通風口逃生卻屢屢失敗的畫面,影廳中都笑聲不斷。
毫無疑問,正如萬合天宜此前出品的影視劇一樣,《揚名立萬》也同樣是一部喜劇,但不同之處在於它背後深藏的悲涼底色。
這種來自於現實社會的悲涼,首先體現在民國年間軍隊勢力之下,民女被強暴後正義卻不得伸張的無力之中:也正是因為三老是齊樂山無法通過正面渠道去打敗的惡人,殺人才會成為他為心儀女子報仇的唯一方式。
影片中體現的第二處悲涼,在於「涉及軍方政治的影片不能挖,挖了也拍不出來,拍出來了也放不了」的蒼白無力。
儘管蘇夢蝶、李家輝等人拋下所有對權貴勢力的畏懼,勇敢地拍出了一部為平民女子發聲、反對軍政霸權的電影,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部電影上映時內容掐頭去尾,並且只能流亡越南放映,卻並不能在民國國內上映。
當這群主創站在海外的影片發布會現場時,在記者關於影片真相的追問之下,他們不得不罔顧左右而言他。
這還並不是影片故事的結尾。悲涼還體現在影片可能從頭至尾都未曾明示真正的作案動機。李家輝在影片發布會現場,看到了齊樂山口中「已經被碎屍」的女孩夜鶯,似乎終於「明白了」這位殺手的良苦用心,是要保護與之合謀殺害三老的這位女孩,讓眾人以為她已去世,從而既不再追究她的刑事責任,同時也不知道她受到凌辱之事。
李家輝最終追上了離開發布會現場的夜鶯,卻因為想要保護這個「受創傷」的女人,抽回了那隻想要去抓住她的手。可見作為記者和「戲中戲」裡演員的他,自始至終都在尋找一個真相。
但是,在這表面的真相背後,或許還隱藏著真正的案件信息:比如,三老是不是真的凌辱了夜鶯?還是三老其實走私了軍火,齊樂山只是編織了一個謊言,和夜鶯共同完成了一個預謀好的殺人任務,並且他才是那個真正「踩滅火苗的人」?黑衣人其實與齊樂山是一夥的?齊樂山並沒有死?
這些似乎在開放式結局中,給人留下了非常廣闊的想像空間。
還叫人唏噓的是,在原本以為的影片表面結尾時,電影又出現了反轉:這群電影人在拍完片後趕上了離開越南的渡船,而新聞中則播報了一則越南海域兩船相撞的新聞;在越南的一個照相館裡,這群電影人此前在這裡留下的照片,已經無人認領。
可見,這部喜劇影片之下的灰暗色調,貫穿到了故事的最後一刻:那些不希望火苗被掐滅的人,還是隱沒在了時代的長河之中。不過,所幸的是,這個不知是不是「戲中戲」真相的影片,終究得以保留下來,也算能成為點燃警醒社會之明燈。
這便是影片的意義所在吧:一群電影人並沒有因為他們的作品而「揚名立萬」,但在他們離世之後人們回首,電影人留下的藝術作品,足以驗證他們短暫的一生勇敢無畏的生命價值。(本文首發鈦媒體App,作者| 陶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