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語電影的中堅力量(才是華語電影的出路)
2023-06-12 14:48:09 1
上周末,影院吵翻天。
觀眾倒不是就王俊凱的演技各執其詞,爭執不下的原因主要是這部褒貶不一的電影——
《斷•橋》
片名加點,十有九爛。
首映禮當天,第一場放映剛結束,微博話題#斷橋 劇情降智#便衝上熱搜。
言論說什麼的都有,看起來《斷•橋》開局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體面。
倘若就這些言論斷定《斷•橋》是一部爛片,顯然不夠公正。
扒叔第一時間看了這部電影,一個字總結本片,那就是「狠」。狠得讓人反覆琢磨
劇情狠
影片開場,一組街邊監控鏡頭,記錄下黃雀市尋常百姓家的生活。
老人下棋,鳥兒和鳴,細雨淅瀝瀝地下著,打溼停在路邊的自行車。
只聽轟的一聲,黃雀市大橋突然垮塌。
比起豆腐渣工程更駭人聽聞的是,一廢墟橋墩中,一具屍骨赫然驚現。
不同於以往手持記錄式的攝影風格,此次李玉藉助監控媒介,傳達出影像的紀實性。
機械監控代表紀實範疇,而因斷橋再現的舊案,則屬於犯罪懸疑題材中的戲劇衝突。
於是,《斷·橋》的故事便在這真實與虛幻相交織的西南大地上,拉開序幕。
死者女兒聞曉雨(馬思純 飾)一直與養父朱方正(範偉 飾)生活在一起。得知父親的遭遇,她決定追查父親的死因。
在神秘男子孟超(王俊凱 飾)的協助下,她發現殺害親生父親的嫌犯,竟是自己的養父。
作為一部懸疑犯罪片,《斷·橋》重在氛圍營造以及人物關係的建構,而非層層反轉下的燒腦刺激。
片中聞曉雨是一名建築系的學生,老師上課提及建築、雕塑、墳墓之間的關係,恰恰暗指黃雀大橋。
大橋溝通兩岸,是公共運輸建築;同時作為黃雀市地標,它又有一定的美學價值,即大橋也是雕塑;另外,橋墩裡的屍體,也讓斷橋成了曉雨父親的墳墓。
當大橋垮塌,父親往日的屍骸(幽魂)重見天日,喚起女兒復仇的欲望以及探究真相的決心——
公主復仇記,就此上演。
不少觀眾表示,既然有了證據,甚至還親眼目睹了朱方正的殺人計劃,曉雨為何不報警,反而決定手刃仇敵?這裡就涉及李玉的現實指涉。
李玉電影的都市特徵,其社會保護機制不是真空的就是滯後的。底層民眾吃了虧,只能通過個體努力加以解決。
朱方正滅口曉雨父親,該案件背後還涉及高官老唐(方勵 飾)。
也就是說,即使把證明朱方正有罪的U盤給了警察,也可能被壓下去。這一點,體現在一些次要角色身上。
宋雅美(萬茜 飾)是聞曉雨父親生前的情人,她能不知道老聞的那些事?可為什麼寧可被朱方正詆毀名聲,也不去幫曉雨父親平反昭雪?即使把曉雨叫到她身邊,也只是為了讓她避風頭。
正因她知道,跟那些人鬥,吃虧的大多是自己。這也是為什麼甘小漾(曾美慧孜 飾)讓女兒去找曉雨的原因:她知道自己很可能回不來,於是將U盤借女兒之手交給曉雨。
哪怕是孟超,寧可自己手刃欺辱姐姐的惡霸,也不寄希望於警察。
這一切行為背後,是底層民眾對保護體系的失望,以及畏懼。
片中的個體,就像水裡的魚,不管是魚缸裡的,還是河裡的,或者是海裡的,最終結局大多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無論魚在哪兒,都是被困的一方。
拿朱方正教育曉雨的話來說:「既往不戀,當下不雜,未來不迎。」
自己做了錯事,卻讓受害者忘記過去,讓她不要去胡思亂想關於她父親的死因,不要去迎合(跟隨)孟超的隻言片語(以探求真相)。
此類揭露黑白不分、善惡顛倒現狀的情節,放在當下,怎一個狠字了得。
人物狠
《斷·橋》卡司,那絕對是星光熠熠。
光配角演員這塊,曾美慧孜、龔蓓苾、黃璐齊上陣。
「大娘子」劉琳飾演聞曉雨的親生母親,對生女應有的關懷被一簇一瞥的嫌棄替代。
萬茜或許是從隔壁片場《兔子暴力》那借調過來客串一把,畢竟那部電影的監製就是《斷·橋》的導演李玉以及監製方勵。
不過,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當屬範偉詮釋的朱方正。
不客氣地說,整部影片,範老師功勞佔一大半!
朱方正像極了《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中張頌文飾演的老唐,官場上縱橫捭闔,生活中柔軟與癲狂並重。
為了掩蓋項目上的瑕疵,他一氣之下把理想主義者活埋進澆築的水泥中;為了不讓事情暴露,他不得不鋌而走險,設計炸死甘小漾。
朱方正,簡直惡到骨子裡。但再怎麼邪惡,首先他是人,也有畏懼,也有愧疚。
曉雨認屍一場戲,朱方正哭得比曉雨還猛。為何?
注意範偉的肢體動作,一方面,他的手搭在曉雨身上,做安撫狀;另一方面,他時不時雙手抱頭,眼睛不敢直視面前的屍首(這與曉雨直視父親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
虧心事做多了,朱方正面對自己的業障以及靈魂的「歪斜」,也會感到害怕與悔恨。
過生日那場戲,曉雨單刀赴會,朱方正先是懺悔,主動承認自己的罪行。
當曉雨將刀捅進他的身體,朱方正立馬又變了一副面孔。
惡魔,不在於他的極端邪惡,而在於他是如何在人面前切換所謂的善惡。非黑即白不是人性,曖昧糾結才是人之根本。
也正是對這份人性灰度的把控,使得範偉塑造的朱方正成為影片最大亮點。
這次,克勞狄斯(朱方正)出彩了,反而是哈姆雷特(曉雨)撐不起延宕的憂鬱。
曉雨是猶豫的。
一方面,她要手刃兇手;另一方面,明知養父就是兇手,但她還是因為養育之恩而懷有一絲僥倖心理。
拍攝曉雨時,導演顯然做了太多留白。其實完全可以藉助《哈姆雷特》中叔父禱告、王子退縮的橋段,完成曉雨的人物塑造。
片中也有曉雨想趁朱方正熟睡時,殺掉他的情節。
此處不如再多設計一些細節,如看到朱方正熟睡時的安詳,讓曉雨覺得他不是殺害父親的兇手,而不簡簡單單因一句概念化的「養育之恩大於天」而搪塞過去。
留白太多,需要一些細節、動作、橋段,來展現曉雨的猶豫不決,而不僅僅是調查、逃跑,直到最後突然站到朱方正面前復仇。
劇情所揭露的現實過於生猛,角色的塑造極富張力,這一切,不得不提本片的導演,李玉。
導演,狠?
敏感的觀眾或許會覺得本片人物關係涉及一些不能說的秘密。
比如曉雨跟朱方正的關係,僅僅是乾爹和幹閨女的關係嗎?沒有血緣關係的父女,演員曖昧瘋癲的演繹,不禁引人遐想:「乾爹」背後,或許還藏著些見不得人的齷齪。
要是放在其他導演身上,斷不會有這樣的考慮。
畢竟本片導演是李玉,奇情犯罪大尺度這塊,她本就能扛起華語電影半邊天(另半邊,可放心大膽地交給婁燁)。
李玉的狠,狠在其作品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其第一部劇情長片《今年夏天》,就拍了兩個女生的情愛過往,還被稱為中國內地第一部「蕾絲邊」電影。
之後的《紅顏》,說了個中國版《西西里的美麗傳說》的故事,片中的小男主甚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幻想與自己的母親雲雨翻騰。
到了最經典的《蘋果》,各種大尺度鏡頭,以及對極端人性微妙的刻畫(為錢丟棄孩子,又因佔有欲而反悔),使奇情元素成為李玉電影的標籤。
《觀音山》後,李玉仿佛開始走下坡路。
《二次曝光》《萬物生長》主打犯罪、青春敘事,結果流於俗套,少了赤裸後的深刻。
《陽光劫匪》則徹底淪為一個模仿韋斯·安德森失敗的贗品。
這次,重拾人性的複雜,以及社會犯罪的黑暗面,李玉顯然找回了自己最好的狀態。
儘管,李玉仍然有很多施展不開的尷尬,但在扒叔看來,《斷·橋》已經做到了最大限度的狠,光憑這一點,就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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