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樣年華內心獨白（相遇夢裡未曾不是一場完美的結局-花樣年華影評）

2023-06-11 18:13:34 1

本文作者：麥秸垛上的男孩

王家衛先生的影片有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質感，而這種質感源自創作者對社會現實的獨特視角下衍生出的別樣洞見。在某種意義上講，王家衛先生逾越了對現實扁平化的解讀方式，更多給予了其3D立體化的呈現，並採摘其動人之處為墨，加之光影之下的匠心獨運，從而繪製了一幅幅扣人心弦的畫卷。

就《花樣年華》來講，影片更偏向於像一首悽絕哀婉的輕音樂，入耳綿軟無力，險些被觀眾主觀賦予了蒼白無力的標籤，但節奏的跌宕起伏沿著故事主線鋪展開來時，被小火慢燉後的激情逐漸沸熱，婉約伴著欲說還休卻欲罷不能的悲壯情愫徹底被沸騰了，即便被煮沸的情緒隨著音樂的淡出而退熱，反觀低迷的情緒之下，分明烙下了欲哭無淚的蒼涼悲壯的印跡，任歲月的解藥拼盡全力，也無法清退，反而愈久彌新。可以說，《花樣年華》是一劑緩解陣痛的藥，服之釋然，斷藥更痛，雖不致命，但要比致命更來得刻骨銘心。

從選材這個維度來看，《花樣年華》取材「婚外情」並不新穎，人之七情六慾怕已被人類文明誕生之日起的千瓦文藝從業者寫爛了，但值得玩味的是，影片並未使用愛得死去活來哭天喊地瓊瑤式的言情模式，也並未套用常規劇情裡「自古戀人有一方必死無疑以此來催人淚下」的悲劇模式，更沒有為了討好觀眾上演王子與灰姑娘式的一廂情願，影片充分尊重現實了身份與精神層面的門當戶對，僅是截取了現實生活裡看似平淡無奇卻回味悠長的橋段，經過精心的無縫嫁接，從而將一部很接地氣的情感心路歷程精心包裝後優雅地端到觀眾面前，初品稀鬆平常，細品回味悠長，讓每一個觀眾興奮的來，靜靜的回，傷心欲絕的回。

此外，堪稱精妙之處在於，影片重新定義了婚外情，去除易惹是非的肉慾，從一而終的刻畫了兩人的精神世界的抱團取暖，傳達出愛的真諦並非在於佔有肉身，愛情的精義在於要佔據靈魂，但相忘於江湖的舊情的烈度定當比雲雨之歡後燒灼得多。王家衛先生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憑此火速攻下了觀眾心裡深處的靈魂據點，觀眾心甘情願地花錢買千載難逢的情感體驗也成為了順理成章的事，從而也成就了絕美光影之下的這一部經久不衰的傳世經典。

從劇情設計與人物鏡頭安排的問題上，影片採取了極簡的處理方式，不得不說，在大道至簡成為各行業流行趨勢的今天，在新舊交替的世紀之年，王家衛先生能有如此超乎常人的遠見，怎一個佩服了得？影片之簡體現在兩點：劇情之簡，影片的主線圍繞蘇麗珍和周慕雲在發現各自配偶有婚外情之後相互愛慕主線展開，並無太多岔路分支，從相識、相知、背叛之下的相互愛慕再到傷別離後的故地重遊，念念不忘，一氣呵成；在人物塑造上，更是減到略去了蘇麗珍和周慕雲的另一半的鏡頭出現頻次，充其量是背影的展現，此舉意欲何為，不說自明。更值一提的是，蘇麗珍和周慕雲在敲開對方家門，開門是另一半時，鏡頭依然對準了蘇麗珍與周慕雲二人，談話時更是大膽採用了一鏡到底的模式，給對痴男怨女的表情刻畫留足了戲份，導演的別有深意由此得以彰顯。

從人物刻畫上，導演更是套用了舍繁就簡的模式，集中火力，重點刻畫，以此力求人物形象的鮮活飽滿。周慕雲是一家報社編輯，而蘇麗珍是公司職員，周慕雲的西裝革履一如蘇麗珍東方韻味十足的旗袍加身，考究的服飾下其實是一顆顆活的精緻活的從容的靈魂，當文質彬彬遇上優雅，尤其是在彼此另一半背叛的導火索之下，彼此孤苦無依的活生生的人上演一段美好的人間佳話便也成為了順理成章之事。

周慕雲與蘇麗珍的性格相同之處有很多，最大共同點是隱忍，體現在兩個層面，第一，當彼此知悉各自配偶出軌之後，並未聲嘶力竭的要如何如何，內心的困頓更多地被有失體面所勉強掩蓋住，但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怎能輕易忽略掉這種精神與肉體的雙重背叛，身陷囹圄卻又不能明目張胆撕破臉之下內心的哀婉絕望怕是要找出一個突破口才得以獲得身與心雙重平衡；第二，在周慕雲主動約蘇麗珍之後，相互留下的好感逐漸過渡到了相互傾慕，但兩人之愛礙於社會倫理，礙於人言可畏，愛的艱辛，甜蜜的同時更多的被畏手畏腳的陰霾包圍著，以至於後來周慕雲通過租住酒店的方式給二人純真的愛暫時找到一個可歇歇腳的小窩，但忍並未換來的應有的結局，忍到只是一場華麗麗的夢，一個大寫的人生的缺憾。

最為影片最大的亮點當屬巧奪天工的光與影的相得益彰，當屬悽絕唯美的鏡頭語言，將見不得光的愛情之旅氣氛烘託到極致。值得一提的是，影片通篇少有大遠景，少有氣勢恢宏的場面，導演將更多的鏡頭瞄向了沒有陽光的夜晚，瞄向了逼仄的弄堂，昏暗或白悽悽的燈光，空而深邃的走廊，於影片而言，鏡頭相當於文章的文字，如此的場景調度無非向觀眾傳遞出一個信息，該片刻畫的對象是大時代下小人物，並且是小人物的那點私密的小心事。而影片同時也將框架構圖運用到了極致，周慕雲與蘇麗珍的情感演繹更多的被無情的冠以了「門框」、「窗框」的限制，如此拘泥設計下的構圖，人物命運何去何從，不言自明。其實影片在周與蘇的搬家橋段中已然給出了清晰的映射，自己的東西即便被錯拿，但終會回來，物已然如此，那麼人呢？

《花樣年華》上映至今已近二十載，韶華易逝，但影片的經典地位無可撼動。時隔多年，當再次翻看起這部影片之時，因為錯過而衍生出的道不盡的缺憾觸火即燃，因為缺憾釀就的一壇苦酒不會隨著時間的無情推移而有絲毫的寡淡，愈久越發醇香，繁華過後留給人的是數不盡的悵然，一如影片隔空示愛的臺詞「如果多一張船票，會不會和我一起走」，「是我，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帶走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