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開封市與廣西南寧比較(我國省會遷移對城市發展的影響分析)
2023-07-21 14:30:36 1
行政中心功能是不是省會城市的 「十全功夫」?如果不是,那些老省會怎麼會變得「一無所有」?老省會與新省會,一個悵然滑落,一個拔節成長,50年的發展落差所引發的憂思在於:中國的城市發展何時才能走出政治中心功能依賴的迷途。在區域發展中,我們習慣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省會一城獨大,城市面目雷同;在城市發展中,我們習慣追逐特殊政策,排斥市場規律;看重行政級別,忽視自在活力。所幸的是,仍有一些城市憑藉市場「自摸」成功超越省會,野心昭然地宣告:政治中心的功能是行政賦予的,但經濟中心的功能是靠競爭獲得的。
圖一:我國曾經當過省會的14個城市示意圖
一、省會城市的遷移
一個城市,一旦成為區域的政治中心,他就具有了不可抗拒的競爭力、吸引力,從而也就有了巨大的活力。拋開老省會不說,城市功能的剝離對所有城市來說都是不能承受之重。 除去海口市(海南省),石家莊市(河北省)就是中國最年輕的省會城市。1968年2月,河北省會從保定遷往石家莊,短短40年間,區域行政中心地位的喪失與獲取,體制內資源配置功能的剝離與賦予,使得兩座城市發展實力此消彼長。
圖二:河北省的老省會保定市與新省會石家莊市
這樣一出新老省會之間的「雙城故事」,還發生在哈爾濱與齊齊哈爾、長春與吉林市、鄭州與開封、南寧與桂林之間。1950年—1968年,這幾個省的省會遷移,造成了中國城市發展中獨特的「老省會現象」。
圖三:廣西壯族自治區老省會桂林市與新首府南寧市圖
二、我國的老省會城市現象
從一省獨大的行政中心到省域普通的二線城市,六座老省會的惆悵和失落是其他城市無法體會到的。 如今,這五座城市中只有齊齊哈爾和吉林市經濟發展還處在各自省份的次強位置(齊齊哈爾已經與大慶市的城市規模和經濟實力在伯仲之間),桂林、保定和開封在區域競爭中無一例外地滑落更遠(廣西自治區第二大城市是柳州市,河北省第二大城市是唐山市,河南省第二大城市是洛陽市)。當前,「車牌號經濟學」正在各大區域發展論壇大行其道,這種不算嚴謹但是直觀有趣的分析工具在民間廣受歡迎。察看了六座老省會城市的車牌號後發現,城市的車牌首個字母的排序,基本能夠反映他們在省域內的經濟社會發展「座次」:齊齊哈爾、吉林、開封為「B」;桂林為「C」;保定為「F」。
圖四:各省城市的車牌字母排序與城市規模排序對比圖
說起老省會沉浮,這跟我國改革開放前後資源配置的方式有著很大的關係。在改革開放前,因為行政主導,有很多的經濟資源、政治資源都是掌握在政府手裡,政府在選擇資源配置空間的時候,就會選擇省會城市,省會城市的發展就會快一些。相對來說,老省會城市新的機會就會少很多。 然而,正是這種資源配置方式,讓老省會城市感覺分外不公,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每一個城市都有揮之不去的「省會情結」,每一個城市也都會將自身的沉寂歸因於省會地位的喪失。 開封的失落感最為深重,雖然過去了半個多世紀,但直到今天開封市民對省會遷址鄭州市仍耿耿於懷。「如果省會不搬走,開封肯定不會像今天這個樣子」,這種帶有強烈感情色彩的情緒,瀰漫於開封市民當中。開封市委一位退休老幹部直言:「省會遷出開封是政治決策,當然有利於全省工作。但是要說對開封沒影響,也說不過去,連市領導都有想法呢。」他透露了一件事:1957年7月河南省委召開黨代會,當時開封地委和開封市委代表在會上曾經語驚四座:「省會都遷鄭州了,為什麼還把鐵塔留在開封?」 「如果省會不搬遷」,這句話裡濃縮了老省會城市所有的憂傷。省會搬遷是由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隨著經濟社會發展條件的變化、交通區位條件的改變,省會必然會搬遷到一個更能發揮治理作用的城市,區位條件的變化,帶來這種發展水平的升降也是正常的。對老省會城市來說,任何「」如果的假設都沒有意義。
圖五:河南省老省會開封市與新省會鄭州市示意圖
三、省會動遷的背後推手
既然省會遷移是一種歷史趨勢,那麼上世紀50年代,省會動遷的背後推手究竟是什麼?國家在新老省會之間的取捨,究竟是哪些因素髮揮了關鍵作用? 建國初期的省會動遷第一大推動力就是交通技術因素,從歷史發展來看,每一種交通技術的興起,必然伴隨著一批城市的興起與衰落,運河時代的江蘇揚州、山東臨清都是大都市,但是隨著海運替代漕運,海港代替河港,很多沿海城市興起了。後來,鐵路的興起又帶來一大批城市的起落興衰。 的確,建國前後,交通因素成就了好幾個新省會。哈爾濱憑藉南滿鐵路和濱洲鐵路,兼得松花江交通之利取代了齊齊哈爾;位於京漢鐵路和石太鐵路交匯點的石家莊一躍成為河北最大的交通樞紐;京漢鐵路和隴海鐵路開通後,身得交通便利的鄭州就取代了黃河邊的開封;而南寧作為華南地區重要的交通通道,輕而易舉地從桂林手中奪走了省會地位。
圖六:安徽省曾經的老省會城市——安慶市
其次,區位居中帶來治理的便利性,也是省會動遷另一大原因。縱觀中國百年來省會變遷的歷史,沒遷移過或沒受到遷移威脅的省會城市不多。由於青海、寧夏、海南建省較晚,如果西寧、銀川、海口忽略不計的話,中國僅有八個城市在一百年時間裡獨享不容挑戰的省會地位,這八座城市是太原、西安、蘭州、南昌、杭州、貴陽、長沙、武漢。除了杭州,其他城市全部處在中間部位,沒有東部沿海經濟發展的刺激,也沒有西部、北部邊防壓力,這些省會的巨無霸地位至今不可動搖。除此之外,這八座城市還有另一個共同特徵,它們都佔據了省域地理空間的幾何中心位置,在區域治理上具有不可比擬的優越性。 在交通技術與治理的便利性兩大因素之外,工業化的動力也是省會遷移的另一個關鍵因素。
圖七:位於全省域版圖幾何中心和接近幾何中心的省會城市圖
1954年前後是省會搬遷最為集中的一段時間,而這個時候正是中國第一個五年計劃時期。一五計劃的核心是蘇聯援建的156個大型建設項目,這些項目搭起了我國整個工業化的骨架,因此也被國人稱之為「工業化奠基之役」。156項工程及配套項目的選址和建設,相當一部分城市是省會城市。哈爾濱、長春、鄭州、南寧、石家莊這些鐵道邊的新晉省會都在一五、二五計劃期間得到了很好的發展。 「一五」時期,也對中國省會的城市功能轉化起到了關鍵的作用。計劃經濟體制使得中國各級行政中心城市在政治職能得到強化的同時,其經濟職能也獲得進一步的加強。新的政治經濟職能,國家優先發展重工業和生產性工業城市等系列政策共同驅動,使行政中心城市獲得了強大的發展動力,迅速實現了由消費型城市向生產型城市的轉變,許多行政中心城市搖身一變成為多功能的綜合性城市。
圖八:廣西省曾經的省會城市——桂林市(設自治區之前)
四、功能決定論與老省會的「宿命」
城市功能變遷是城市興衰的決定性因素。毫無疑問,在行政權力主導經濟社會資源配置的國家,城市的政治功能永遠是城市發展的關鍵要素,也是城市最重要的競爭力。一個城市,一旦成為一個區域的政治中心,他就具有了不可抗拒的競爭力、吸引力,從而也就有了巨大的活力。拋開老省會不說,城市功能的剝離對所有城市來說都是不能承受之重。 舉一個非常有說服力的例子:位於長江之濱的湖北省沙市市曾經是一個經濟發達、朝氣蓬勃的「國家文明城市」,「活力28,沙市日化」這句廣告語在上世紀90年代人人皆知。但1996年,沙市併入荊州地區,成為地級荊州市的一個區,隨著政治功能的萎縮,沙市迅速沒落,今天已經不為人知。沙市的變遷,給老省會城市的啟示在於,老省會城市發展也亟需擺脫政治中心的功能依賴,亟需在政治中心以外的功能選擇中尋找新路。
圖九:曾經的遼東省會丹東市與遼西省會錦州市
功能變遷決定城市興衰,難道這就是老省會的「宿命」?不管是老省會還是今天的省會城市,以往的發展更多的是來自一種體制內的力量,但這種路徑依賴是不牢靠的,他所取得的優勢不能成為一種可持續的優勢,並不具有天然的合理性。隨著權力對資源配置能力的逐漸弱化,市場對資源配置能力的逐漸增強,城市的經濟功能將成為城市發展的最後決定因素,而作為城市經濟功能的重要組成部分,城市產品功能將是下一輪城市競爭的一大焦點。城市的產品經濟功能,體現在一個城市的產品在全世界或全國所佔的市場份額,份額越大,功能越強。誰能想到盼盼防盜門會出自營口?誰能想到長虹電視機會出自綿陽?誰能想到《讀者》雜誌會出自蘭州?英雄莫問出處,城市產品功能的偶然性與或然性特徵恰恰說明了,老省會城市發展在這一點上更能找到起點公平、過程公平的新感覺。
圖十:原平原省會新鄉市
的確,市場的力量越來越強大,那些沒有更高一級行政動力的城市,就應更好地順應市場規律,不是去緬懷城市政治功能的「十全功夫」,而要把眼光從省會城市身上轉向那些跟溫州一樣靠市場「自摸」長大的城市,只有這樣,老省會才能在今後的發展中獲得成長的野心和野性。
圖十一:原西康省會康定市和雅安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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