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演說家第三季陳銘演講稿:父親
2023-12-01 22:11:46
天我演講的這篇名字叫做《父親》,既然要說父親,當然得從女兒說起,女兒推出產房的第一瞬間,當我看到她的時候,不是驚喜是驚恐,我當時就問護士「是不是拿錯了,為什麼長得這麼醜。」護士看了我一眼說「女兒都是隨爸爸的呀。」我就釋然了很多,然後還是沒有歡喜,心裡充滿的是很倉惶的感覺,為什麼會倉惶呢?我一直在問自己,我到底做好了一個做父親的準備嗎?什麼樣的一個父親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呢。這個問題我完全沒有頭緒,所以我就帶著這個問題回去問我的父親。
在我的整個童年印象當中我都非常非常少的跟我父親說話,因為我根本都見不到他,他是一名警察,四十多年的老警察,在隱蔽戰線工作,這就意味著他不僅很少回家,而且在他不回家的時候他在哪兒他在幹什麼,我和我的母親都不可能知道,也決不能去問。我父親出生在湖北省黃陂的一個小村莊,書讀的不多架打的不少,五歲開始習武練拳身體倍棒,1971年那年他十八歲,他第一次穿上了警服,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1978年的時候,文化大革命剛剛結束中央第一公安民警幹校在瀋陽重新開始招生,我的父親非常非常榮幸地成為了中央警校1978級的學員,大屏幕上這張是我父親剛入學時的照片,帥的呀,但是做警察這件事情顏值是沒有用的,要看本事,他本事到底怎麼樣呢,警校畢業了不多久,他遇到了人生中第一次大挑戰。
1981年元月2號,湖北省鐵山區一座軍火庫失竊了,被偷盜的軍火,手槍、衝鋒鎗、半自動步槍一共十六支,子彈五千八百多發,手榴彈六十多枚,這是建國以來在被偷盜軍火數量上難以企及的一次軍火失竊案,震驚全國。我父親當時在外地辦案被迅速地宣布召回,他當時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回過家了,他這一次連家門都沒有過一步,直接到了一線進行拉網式的搜索,他先是在一個水庫邊找到了有手榴彈試爆的痕跡,然後在水庫邊的一張大便紙的背面找到了殘存的指紋和筆記,一步一步地在壓縮著搜索的區間,當然鐵山區是崇山峻岭,搜索難度非常大。那一天他和兩名幹警開著一輛吉普車一戶一戶地排查摸底,山中有一座老房子,平時並沒有經常有人去住,但那一天我父親在外面一看窗戶裡人影重重,他覺得有點奇怪,他跟另外兩個同事說「這樣,你們在門口稍微幫我把一下,我進去探探什麼情況。」推門進去,一推門屋中間一張大圓桌,七個壯漢唰地一下全部都站了起來,所有人都看著他,我父親進門第一件事情是看地上的腳印,地上的鞋印跟當時失竊的軍火庫的鞋印高度吻合,他就大大咧咧地笑,一邊笑一邊往裡走,大家聊什麼呢,所有的人都看向這七個人當中的一個,是這個團夥的頭目,這位頭目也沒有停,慢慢地向桌子的左後方挪動,後面有一張床,他慢慢地把手伸向枕頭的方向。我的父親一秒鐘都沒有停頓,一個箭步鑽到他的身後,右手先一步把手槍從枕頭下面抽出來,左手手臂鎖喉,右手手槍抵頭,然後對著所有人都說「不要動,全部都不要動,把槍放下。」剩下的六個人掏槍的掏槍,解衣服的解衣服,一圈一圈的手榴彈,情況萬分危急,怎麼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父親把左手鬆了下來,他不僅把左手鬆了下來,他還把右手老大的那一柄手槍遞給了老大的手上,他不僅把那把手槍遞給了老大,他還掏出了自己槍套裡的那一把64式手槍放到了桌上,跟著自己的警官證一起推了過去。我父親從我小的時候就跟我說戰士的生命就是槍,任何時候槍不離手,但是在那一個瞬間,他把他的生命推了過去。其他人的槍都放了下來,老大也回頭看他,你什麼意思,我父親還是笑,「你知道就這個屋子我們已經盯了多久了,就現在外邊裡三層外三層,軍方警方已經全部圍死了,裡面只要槍一響,外面立馬開火,一個人都活不下來,肯定的。我今天敢進來,就根本沒想出去,我來是跟你聊聊天的,你是老大吧,你知道你今天偷的槍枝彈藥的數量被法院抓了怎麼判都是死刑,我來是因為我這有條活路。如果今天你放下槍跟我走,我今天敢進來,我就敢用我的命保你這條命不判死刑,你信我把槍放下跟我出去活路,你不信我,開槍,一起死,你選。」我父親後來說這是他人生中最漫長的兩分鐘時間,兩分鐘之後,老大放下了手中的槍,伸出了雙手,讓我父親拷上,出門上吉普車的後座把老大銬在吉普車後座的欄杆上,我父親才扭過頭小聲跟隨行的兩名警員說「趕緊通知軍方過來。」十多分鐘之後,大批的作戰部隊趕到,真真正正地把這個房子裡三層外三層圍了起來,一個接一個所有的罪犯一一地被銬了出來,三名警員一槍未開,滴血未流,所有嫌疑人抓捕歸案,所有的軍火完璧歸趙,震驚全國的鐵山1·2特大槍枝彈藥失竊案至此徹底告破。在法庭判決的時候,我的父親出庭作證,據理力爭認為主犯有重大立功情節,最後法庭的判決主犯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因為主犯在監獄當中表現良好,減刑至二十年。庭審結束後,這位主犯、這位老大的老父親,八十多歲頭髮花白,涕淚橫流的登門致謝,感激對他兒子的救命之恩。
我講的特別像一個小說或者像一段故事,這是歷史,這是我手中的這一枚軍功章背後的歷史。從這一枚軍功章之後我的父親正式進入到國家隱蔽戰線工作,這也註定了剛才這個故事成為了他生涯中為數不多的我可以在這裡跟各位跟你們分享的故事。在之後的歲月裡,臥底、潛伏、槍林彈雨,我都已經無從知曉了,我作為兒子我能看到的只有他身上的槍痕彈眼,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痕跡,還有你問他的時候他的沉默和微笑。我父親最喜歡的一首歌是劉歡老師的《少年壯志不言愁》,那是電視劇《便衣警察》的主題曲:幾度風雨幾度春秋,風霜雪雨博激流,歷盡苦難痴心不改,少年壯志不言愁,金色盾牌熱血鑄就,危難之處顯身手,為了母親的微笑,為了大地的豐收,崢嶸歲月何懼風流。
我父親是中央警校1978級學員的班長,他們同學之間經常會打電話聯繫聊天,聊著聊著又有一位同學犧牲了,聊著聊著又有一位同學犧牲了,他們犧牲在哪裡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事情犧牲不知道,還沒有過保密期。各位我們目力所及的、習以為常的平靜和安寧的背後,到底由多少鮮血和生命鑄就,每當我想到這些連聲響都沒有的逝去,連豐碑都沒有的犧牲,我只能從我自己內心最深處向他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屏幕上還有一張照片,是我父親的一張登記照,從我初中畢業開始,我就把他放在我的錢包裡,一直到我博士畢業沒離開過。父親之於我早已不再是偶像的地位,已經類似有一點類似於信仰的味道,他的那張照片很多時候我碰到我就覺得安心和踏實,我看到他的樣子我就仿佛看到了忠誠,看到了智慧,看到了勇氣,看到了奉獻。每當我彷徨無依的時候,我就會問自己如果是我爸爸在他會怎麼做,當我睜開眼睛,我就可以看到方向,我就可以感受到從心底深處那股無盡的力量。
父母是孩子永恆的生命範本,到底該怎麼做一個合格的父親,也許我已經找到了答案。你想讓孩子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你就先做一個那樣的人給他看。芷諾,我的女兒,雖然你現在還聽不明白你父親的這篇演講,但我希望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級的時候,提到你的父親你也可以有好故事可以說,你也可以自豪的微笑,你也可以由衷的驕傲,獻給天下所有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