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之罪大結局(講述一段原生之罪的輪迴)
2023-04-19 05:12:53 3
作家蘇童說過:「一個人幸運的前提,是他有能力改變自己。」但是他筆下的女人似乎都缺少了這樣一種能力。
從《妻妾成群》中19歲做妾,淪為男人發洩工具的頌蓮,到《紅粉》中不肯接受改造,走向末路婚姻的風塵女子,這些女人們都成了舊社會中難以擺脫對男人的依附意識,走向墮落和毀滅的典型。
相比之下,蘇童通過短篇小說《婦女生活》塑造的互步後塵,因婚戀困局走向悲劇人生的「一家三代女性」則在批判的基礎上,對女性的生存狀態和婚姻愛情做了更深入的探討,具有一定的開拓性。
2006年,內地導演侯詠將這部作品改編成了電影《茉莉花開》,影片通過三代女性「茉」、「莉」、「花」的悲劇愛情人生,展現了20世紀中國女人命運的變遷。

01茉
上世紀30年代,匯隆照相館。18歲的阿茉和母親在這裡相依為命。作為一個青春活潑的風華少女,阿茉酷愛電影,熱衷那些影片橋段中的動人愛情。因此,她總是懶懶地趴在櫃檯上,幻想著有朝一日成為萬眾矚目的大明星。
直到有一天,一位姓孟的老闆走進了照相館,聲稱可以實現她的理想。在這個闊商的安排下,高檔的賓館、明亮的燈、鬆軟的床,以及醉人的香水,很快俘獲了阿茉那顆虛榮中又透著幾許單純的心。

物質的誘惑,對美好愛情的憧憬,讓阿茉不顧母親的勸告,輕易就委身了電影公司的孟老闆。不久後,阿茉懷上了孟老闆的孩子,可孟老闆卻轉眼有了新歡。隨著上海淪陷,孟老闆獨自潛逃,阿茉華而不實的電影夢徹底破碎。
如夢初醒的阿茉挺著孕肚,走投無路之際回到了母親的家,她不顧母親的反對,艱難地生下了女兒阿莉,卻始終忘不了那個欺騙她的男人。她還是一次次不斷寫信到香港,不分日夜地守在二樓的窗口眺望,期待著那個男人歸來。
阿茉緬懷的既是逝去的愛情,也是過往華麗的生活。影片中,阿茉明知母親的情夫並非良人,卻對對方的「挑逗」欲拒還迎,甚至引以為傲地縱容了對方的「侵犯」。

由此可見,阿茉雖然痛恨男人,但是骨子裡卻改變不了對男人的依附意識。只有當男人折服於她的魅力,阿茉才能感受到人生的價值。
影片中反覆出現過一本阿茉做明星時上過的《良友》雜誌,她將這本雜誌保存了幾十年,逢人便要追溯一下自己當年的風採;她管每一個男人都叫「高佔非」,無論自己幾歲,她永遠迷戀那個四十年代紅遍上海灘的英俊小生。
從年輕到老,阿茉都是一個沒有任何自我意識的女性。她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全都來自男人,因此只能沉浸在自己依附男人的風光和紙醉金迷的舊夢裡不可自拔。這種活在「男性鏡像」之中的潛意識,無疑是阿茉的悲劇源泉。

02莉
十八年後,阿茉的女兒阿莉長大了,面對長得和年輕時的自己如出一轍的女兒,阿茉忍不住嘆氣:「為什麼要像我呀,我的命不好,像我有什麼好下場。」沒想到一語成讖。
成年後的阿莉愛上了一個名叫鄒傑的男人。鄒傑出身工人家庭,不僅長相陽光,品學兼優,而且對阿莉疼愛有加,唯獨對阿莉的小資產階級母親頗有微詞。
兩人很快走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母親旁敲側擊地表示二人家庭出身不同,在一切可能不會有好結果。但是年少氣盛的阿莉就當初的阿茉一樣,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鄒傑。

就在觀眾都以為阿莉終於擺脫了母親和祖母在婚戀中的被動宿命,即將走上幸福的康莊大道時,一個更大的悲劇產生了——阿莉不能生育。
由於從小在一個殘缺的家庭關係中長大,阿莉無比渴望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以及丈夫的全心全意。可當周身的環境不能如意時,她開始在丈夫面前患得患失。
「我怕以後,你要是對我不好了,我該怎麼辦?」
「如果你今天不來。我真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了。」
為了緩和阿莉的精神焦慮,鄒傑鼓勵阿莉領養一個孩子。但是養女阿花的到來非但沒有治癒阿莉,反而讓她陷入了一種更深的精神分裂狀態。

因為腦海裡無法擺脫童年時母親和外婆的情夫偷情的陰影,阿莉在家的時候,開始時而幻想母親偷窺自己和丈夫,又時而幻想丈夫玷汙了她們的養女,做出了一系列歇斯底裡的舉動。
阿莉的病態佔有欲讓不堪精神折磨的鄒傑拋了她,選擇了臥軌。而阿莉則在精神崩潰中離家出走,再也沒有回去。
在影片中,到了阿莉這一代,女性的自我意識已經開始萌芽。其中,阿莉擺脫了母親灌輸給她的「男本位」價值觀,勇敢走出了「小資產階級」家庭就是她衝破男性權威的證明。
遺憾的是,世俗傳統施以女性的「傳宗接代」壓力,還是在一定程度上誘發了阿莉對原生家庭陰影的恐懼,導致了她的畸形心理,這種心理將本已萌芽的女性意識再次扼殺,讓阿莉走上了自戕之路。

03花
鏡頭的切換之間,十三年已經過去了,當年的匯隆照相館變成了紅旗照相館,阿莉的養女阿花轉眼也長大了。
還是同樣的房間,同樣的飯桌,阿花將自己的男友小杜帶到家見了外婆。對於從小喪父失母的阿花來說,與她相依為命,將她撫養長大的外婆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但是先後在男人身上看透了兩次的阿茉,早已不再信任婚姻和愛情,她用自己的方式勸告外孫女和小杜分手。可三代人對愛情最初的迷信,仿佛復刻一般牢不可破。阿花還是不顧外婆的反對,偷偷和小杜在沒有舉行婚禮的情況下領了結婚證。

婚後,為了支持丈夫去海外深造,阿花放棄了繼續學業的機會,早早開始工作、賺錢,履行一個妻子的擔當。但是命運的巧合還是無情地延續到了阿花這一代。
隨著丈夫在外有了情人,對她始亂終棄,懷有身孕的阿花毅然選擇了離婚。只不過不同於母親和外婆,男人的拋棄並沒有讓阿花放棄自己。她選擇了繼續自食其力,獨立生活。
為了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阿花滿懷期待地準備衣服、積極鍛鍊,甚至認真計算從家裡打車到婦產醫院的時間。
阿花性格中那種不同於母親和外婆的積極、樂觀,映襯了她強烈的自主意識。影片中,「雨中分娩」的那場戲裡,無論是空曠的雨夜長街,還是咬緊牙關產子的長鏡頭,都以一種直擊人心的震撼,將阿花的堅強、獨立演繹到了極致。

隨著外婆去世,女兒降生,阿花搬離了那個夢魘般困囿三代女人的壓抑舊宅,帶著女兒住進了陽光明媚的新居。這個開放式的結局也意味著阿花已然揮別一個時代,一種命運,女性獨立意識在她身上真正成熟。
同時,影片中三代女人的著裝到了阿花這一代也不再華麗招搖,襯衫背心的平民化著裝映襯著阿花內心的恬淡、樸素,一如她對生活的態度——一種不偏執、不頹廢,直面苦難的自主精神。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一種女性從蒙昧走向解放的第一次覺醒。

綜評
在這部影片中,老戲骨陳衝和影后章子怡承包了茉、莉、花三代女性的角色。角色的變換和演員的不變,加深了三個女人悲劇不斷輪迴的宿命感。
除了藉助演員表現這種悲劇的張力以外,導演還通過角色的隱喻,生動再現了上世紀30年代、50年代、80年代裡,女性的在男權社會裡的困境。
其中,30年代的闊商孟老闆象徵著男權社會裡的「金錢符號」,50年代裡工人家庭出身,頂著黨員光管的鄒傑則象徵了一種「政治符號」,80年代就能在海外深造的小杜則是新時代中「知識符號」的代表。

導演通過這三個極具時代意義的男性形象,表現了男性權威擠壓女性生存空間的三種主要勢力,也讓三代女性的悲劇昭然若揭,正如冰心所說:
「男人活著是為事業,女人活著是為愛情,這雖然也有千分之一的例外,靠愛情來維持生活,真是一件可憐而且危險不過的事情!」
影片中茉、莉、花這三代女性或多或少都因為原生家庭的影響,缺少愛和安全感,故而一度將希望全部寄托在某一段親密關係上。因此,這種無限降低的自我存在感也讓三代女人在婚戀中的執著和付出顯得卑微,廉價,故而陷入一種輪迴的困境。
除此之外,導演也通過「茉」、「莉」、「花」三代女性隱喻了女性走向思想成熟的三個階段。

同樣是婚姻悲劇,「茉」和「莉」的不幸折射出的是更多原生家庭的陰影。不幸的童年和殘缺的家庭,讓她們顯得更為早熟、叛逆和感性,母輩對婚姻的依附意識、以及走不出情傷的放浪也同樣根深蒂固影響了她們。正如《原生家庭》中提到的:
「有毒的家庭體系就像高速公路上的連環追尾,其惡劣影響會代代相傳。這個體系並非你的父母所發明,而是從先輩那裡繼承的一整套逐漸累積而成的感受、規則、交流、觀念。」
在這三代女人裡,只有阿花的不幸不具備太多原生家庭影響和時代因子的桎梏,正因如此,她能夠在經歷婚姻的失敗之後走向個體的獨立與成熟。
因此,《茉莉花開》分開來看,雖然講述的是三段沉重的不幸人生,給人以一種走不出原生宿命的頹靡傷感,但是連起來看,卻又是一個花兒歷經歲月洗禮和磨礪,最終學會為自己「綻放」的動人成長故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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