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洩漏的危害到底有多大(老天對一個人能殘忍到什麼程度)
2023-05-08 22:51:15
圖片高能,謹慎觀看。
1999 年,兩個日本工人,親手製造出了一個裸露的核反應堆。
他們站在核反應堆旁,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作為人的一生,已經在這一刻結束了。
從紅腫、潰爛,到皮肉剝離,再到血液異變......
一系列「醫學觀察」後,日本人終於獲得了「寶貴」數據——
如果距離輻射源僅有 65cm,人能夠堅持存活 83 天。
藍色的輝光1999 年 9 月 30 日,初秋。
一切與以往並無不同。
悶熱的廠房,枯燥的工作,同事的催促,領導的咒罵。
只有想到等待在家中的妻子和兒子,大內久心中才會燃起些許熱情。
大內久出生在日本茨城縣東海村,這裡是個有些特殊的地方。
1963 年,日本第一座非營利實驗性核電站在東海村投入運轉。
自此,無數的核電站在這裡落成。
這裡是日本核能發電的搖籃,是日本著名的原子城。
進入這些工廠工作,也隨之成為大多數本地人的未來規劃。
大內久就是其中之一。
從高中畢業到現在,大內久近二十年的人生,都是在各個工廠中度過的。
而他現在所就職的,是日本住友金屬礦山公司下屬的 JCO 核燃料製備廠,隸屬於日本四大壟斷財閥之一的住友集團。
這算是一份十分體面的工作了。
大內久入職不久,他很珍惜這份工作,只有妻子總是擔心他的安全問題。
「你放心,領導們已經說過了,這份工作沒有危險的。」
而就在前一天,也就是 9 月 29 日,因為工廠急需出貨,他被通知調換部門,專門做二氧化鈾轉化工作。
今天算是他在新崗位上工作的第一天。
其實,懂一點的人都知道,轉化工作是有一定風險的,只不過大內久並不了解「風險」究竟是什麼,他只是十分機械地,跟隨著同事們一起而已……
轉化廠房內充斥著化學原料刺鼻的味道。
大內久和同事筱原理人開始了轉化作業。
監管兩人的執行上司橫川豐就坐在一牆之隔的辦公室內。
按照流程,大內久和筱原需要將粉狀原料鈾與硝酸配置成為粗製硝酸鈾溶液,然後將硝酸鈾溶液倒入沉澱槽內進行反應。
意外就出現在傾倒的過程中。
大內久右手徒手高舉漏鬥,站在沉澱槽邊。
筱原抬著裝滿硝酸鈾的不鏽鋼桶,將其傾倒進漏鬥。
1999年9月30日,10點35
耀眼的藍色輝光在轉化室內一閃而過。
此後,是一片混亂。
輻射報警器發出尖銳急促的警報聲。
暈倒前,大內久和筱原意識到出了大問題,但他們並不知道,那一陣藍色輝光是核裂變所產生的契倫科夫輻射。
同樣,他們也並不知道這道藍色輝光所攜帶著的死亡射線,瞬間就已經將他們的肉體摧毀。
他們還活著,但從某些角度來看,他們又已經算不上「還活著」了.....
核臨界事故大內久是在昏迷中被「搬運」出工廠的。
恢復意識後,他開始噁心、嘔吐,但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症狀開始逐漸減弱。
這似乎也不算什麼?
核輻射他是知道的,也理解字面的意思,但最多也就是這樣了。
至於具體的危害,這不是一個生活在1999年的,高中畢業的工人會了解的事情。
而與此同時,JCO高層和住友集團管理人員卻在不斷否定事故的真實性。
「這絕不是核臨界事故!」
只是警報器響了而已,又沒有發生爆炸! ?
所有人依舊抱著僥倖心理,沒人願意相信這是真的,沒人願意承擔這樣的責任。
核臨界事故,是核裂變達到了持續進行連鎖反應的狀態,失去控制,造成能量和放射性物質的釋放。
雖然沒有爆炸,但此時的轉化廠房內,儼然已然成為了一個小型的核反應堆。
JCO內部一片混亂。
直到距離事故現場1.7公裡的日本原子力研究所,率先通過中子檢測器發現了異狀。
JCO才終於無奈地,在事故發生的半個小時後,也就是當日11點05分,向日本科技廳發送了第一份報告。
而直到12點07分,事故發生的1小時37分鐘後,大內久和筱原、橫川才陸續被送到了茨城縣國立水戶醫院。
到達醫院時,發生在大內久身上的那些噁心、嘔吐、暈眩的症狀已經全部消失了。
除了當時高舉漏鬥的右手有些紅腫外,看不出絲毫異樣。
「大概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大內久是這樣認為的,躺在病床上的他,此時臉上還帶著微笑。
但事實,卻遠比他認為的殘酷百倍。
經過血液檢測,院方發覺三人體內的淋巴細胞數量在急劇減少,大內久尤其嚴重。
他距離輻射源僅有65cm,這實在是太近了....
單大內久個人,就遭受到了約16到23Gy的輻射量,是普通人年上限的2萬倍。
1999年9月30日,15點25分。
大內久三人被送到了日本放射線醫學綜合研究所。
除了發熱,他的身體依舊沒有表露出任何其他症狀。
似乎真的「一切都還好」。
但所有的醫護人員都明白,大內久的身體所表現出來的「健康」,是真正的暴風雨前的寧靜。
兩天後,他開始出現了明顯的脫水症狀,原本紅腫的手,也開始有了發黑的趨勢。
最為恐怖的是,大內久體內的白細胞數量在極速下降,此時已經不足正常人的十分之一。
作為人體第一道防線的白細胞全部被摧毀,這代表著大內久體內的免疫系統徹底「罷工」,任何一種細菌或病毒,都能輕易要了他的命。
大內久並不知道這些,他只是被醫護人員安排住進了無菌病房。
他依舊樂觀:「不要擔心, 我會好起來的。」
「是的,我和兒子都等著你,我們愛你。」
大內久的妻子穿著無菌服,緊緊握著丈夫的手。
她並沒有被丈夫的話安慰到,她只是在強顏歡笑。
兩人高中畢業走到一起,十幾年來一直十分恩愛。
他們的兒子剛上小學三年級,家裡修建的房子落成不久。,
明明她從不奢求更多,只想和家人平凡地幸福著,卻不知道為什麼,災厄突然降臨。
「兒子說想要學習橄欖球,我記得你高中時橄欖球打得很好。」
「那當然,當年我還想過做一個專業的橄欖球運動員呢。」
「等出院了,你來教他好嗎......」
「好。」
然而這樣的溫馨轉瞬即逝。
事故發生後的第二天,大內久的狀況急轉直下一肢體震顫、 嘔吐腹瀉,皮膚泛起大片青紫。
事故發生後的第三天,大內久三人被連夜轉入了日本東京大學醫院。
死亡倒計時在轉入日本東京大學醫院後,由全國頂尖醫學專家組成的醫療小組開始對大內久進行全面檢查。
檢查結果,讓所有人陷入沉默。
如果把臨界事故形容為一場爆炸,那麼站在爆炸中心點的大內久,無疑是遭受衝擊最大的人。
如果說爆炸所摧毀的如果是一個人的肉體,那麼臨界事故所產生的核輻射,摧毀的就是一個人的生物核心......
事實上,早在臨界反應產生的-瞬間,大內久體內的23對DNA就已經被轟成了碎片。
面對這樣的結果,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一個問題——大內久, 他還能被算作是一個活著的人嗎?
DNA碎裂所產生的後果,在一個星期之後,顯現在了大內久的身上。
無菌病房中,大內久神色萎靡。
醫護人員走進病房,開始給他換藥。
就在醫用膠帶被揭開的一刻,大內久無法自控地痛呼出聲。
由於DNA遭到破壞,大內久的體內無法生成新的細胞,正常的人體細胞代謝,變成了細胞的單方面死亡。
保護軀體的表皮漸漸消失,哪怕是醫用膠帶,也會在揭下的瞬間扯下一片潰爛的血肉。
劇烈的疼痛讓大內久眼前發黑,肺部積水,血氧降低,他每一次喘息都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
醫生不得不為他帶上醫用吸氧機。
這段時間,大內久已經開始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他時常恍惚。
有時候,他會感到不甘心,他想活下去,他的妻子不能沒有他,他的兒子還很小。
有時候,他又很想解脫,太痛了,他不知道這樣的折磨還要持續多久。
臨界事故發生後的第11天。醫用吸氧機已經無法繼續輔助大內久進行呼吸。
他被割開喉嚨,插入軟管,安裝上了人工呼吸器。
他無法說話,只能通過唇語以及一些輕微的肢體動作與人溝通。
大量的鎮痛藥物被注射進他的身體。
醫療隊不斷修改治療方案,希望能夠延續他的生命。
醫生們試圖通過大內久尋找到一種方法,讓人能夠真正掌控核輻射,與之共存,哪怕僅僅是向此前進一步。
越來越多的世界頂級醫療團隊加入進來,包括參與了車諾比事故受難人員救治的彼得蓋爾教授。
下一步,他們開始嘗試對大內久進行造血幹細胞移植,捐贈人是他的妹妹。
全球直播無影燈照射在大內久身上。
除了器械的碰撞聲和監護儀上的心跳聲,四周一片寂靜。
手術室內,造血幹細胞移植手術正在進行。
醫生割開大內久的皮肉,手術刀與之接觸,發出了「咯吱」聲,你很難想像,這是合金與人肉摩擦所產生的聲音。
手術室外,除了大內久的家人還圍聚著聞風而來的媒體人。
十幾天的發酵,東海村核臨界事故早已經成為了一起國際事件。
東大醫院每天都會定時召開發布會,公布大內久的病況。
而從大內久病況延展出來的,是人們對核的恐懼,是輿論對財閥的控訴,是國民對日本政府的不信任。
JCO公司總裁木古下跪道歉。
住友集團神隱。
日本政府從推諉,到迫於輿論壓力展開深入調查。
各國接連派遣援助隊伍。
大內久的生死牽動著每個人的神經。
經過漫長的等待,造血幹細胞移植手術結束了。
由於大內久體內的免疫細胞完全被摧毀,妹妹的造血幹細胞在他的體內,幾乎沒有任何排異反應。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而當妹妹的造血幹細胞在大內久體內存活下來後,他身體中白血球的數值也終於開始發生變化。
1999年10月16日,臨界事故發生後的第17天。
術後的大內久體內白血球數值上漲到了1000。
到了這一天的傍晚,數值已經穩定在了6500,與正常人持平。
第二天,大內久體內被核輻射清零的淋巴細胞逐漸恢復正常,血紅球和血小板也開始了穩步增長。
奇蹟終於出現了嗎?
躺在冰冷的無菌病房內,聽著儀器「滴滴」的聲音,大內久再一次從昏迷中醒來。
大內久的好轉,讓所有關注著他的人沸騰了起來。
就像一場最後的狂歡,直到真正的黑暗徹底降臨.....
生死抉擇一個星期後,被植入進大內久體內的造血幹細胞開始病變。
放射性物質在他體內傳遞,自體細胞開始對外來細胞進行攻擊,他的狀況開始加速惡化。
頻繁的腹瀉,伴隨著便血,全身的皮膚也開始加速脫落。
為了減輕出血量,也為了減輕大內久的脫水症狀,醫生嘗試為他植皮,只是新植上的皮膚根本無法好好地附著在他的身上,他必須頻繁地輸血,最多的時候一天要輸十幾次。
大內久的妻子靠在醫院冰冷的牆壁上,雙手掩面。
今天是她可以探視的日子,但她卻在看見丈夫的瞬間失控地跑了出來。
「他在流淚,他的眼淚是血紅色的」
因為乾燥脫水,大內久的眼球開始滲血,大內久流出了血淚。
她不敢再看丈夫。
一牆之隔的病房內,護士擦去大內久眼角的血色眼淚,打開了唱片機。
這是醫護人員特意為他準備的,她們希望音樂能夠緩解大內久的情緒。
席琳迪翁空靈的聲音在病房中響起,掩蓋住了病房外妻子的啜泣聲。
大內久想,他後悔了。
還不如在一開始就死掉的好。
臨界事故發生的一個月後。大內久右手細胞全部死亡,腸道也完全失去了作用。
巨大的出血量,讓大內久的心跳達到了每分鐘120次以上。
因為全身的皮膚已經所剩無幾,醫生只能用紗布將他整個人包裹住。
醫生沒有將這些壞消息告訴大內久,但大內久遠比他們認為的要了解自己現如今的狀況。
他的意識十分清醒,他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發生的每一個變化。
畢竟,人體中最為敬業的神經細胞和心肌細胞,可以在身體遭受核輻射後,依然保持「工作狀態」,然後將身體上所產生的每一份痛楚,通過神經細胞一一傳達到大腦。
這是一場漫長的凌遲。
大內久不再期望活著,他只想自己快一-點死去,他甚至開始恨那些不斷救活自己的人,「別救我,讓我死!」
大內久的妻子坐在病房外折千紙鶴,只有這種機械地,重複性地動作,才能稍稍緩解她內心的焦慮。
「媽媽,爸爸真的很可憐....他還會好起來嗎?」
「會的。」但事實上,她也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臨界事故發生後的第59天,大內久心臟驟停。醫護人員開始緊急搶救。
「醫生, 我丈夫他真的還能被救活嗎?是能走能跳,健康地活?」
醫生沉默良久,「大內夫人, 你丈夫的生命對醫學存在著特別的意義。」
醫生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但她已經明白了醫生話中的含義。
丈夫的生命對醫學存在意義,只是這一切對丈夫本人似乎毫無意義。
救活他,真的還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嗎?
再次被搶救回來後,大內久身上絕大多數的器官已經完全衰竭,只能靠著醫療器械維持生命體徵。
他的大腦受損,但腦電波依然在浮動,他對外界失去了反應,但依舊能夠通過意識感知外界。
對此時的大內久來說,究竟什麼才是最好的對待呢?
我猜大概是體面地活著,是能有尊嚴地死去吧。
止步千禧年臨界事故發生後的第65天。
大內久體內的血液再度發生異變,他的身體開始痙攣,出血量大增,體內紅血球數量也趨近於零。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大內久的妻子已經折出了近萬隻紙鶴,她想讓丈夫就這樣離開,但所有人都勸她打消這個念頭。
她輕輕握著丈夫纏著紗布的手,不敢用力,眼淚斷線一樣落下,臉上卻揚起一抹微笑。
「這些年來,我很幸福。嫁給你,我很幸福。」
「我愛你。」
「我們還能一起度過千禧年嗎?」
她哽咽住,聲音從喉嚨中擠壓,出來:「神啊, 求你救救他吧……」
新聞.上每天依舊播放著大內久的治療情況。
彼得蓋爾教授在採訪中遺憾地表示大內久如今的狀況預後很差。
日本政府並不滿意這一套說辭,他們認為這種說法太誇張了,會引起恐慌。
但事實上,人們的恐慌一直存在。
恐慌核對人體所造成的侵害。
恐慌這樣的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再次發生。
恐慌肇事者的沉默與政府的詭辯。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大內久在不斷的心臟驟停與被搶救中度過,他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為人的形.狀。
臨界事故發生後的第81天。大內久的妻子終於在沉默中爆發:
「如果再一 次心跳停止的話,就讓他安靜地離開吧!拜託了!」
臨界事故發生後的第83天。大內久的家人全部趕到了醫院。
大內久的身體各項指標在極速下降,如果不進行搶救,今天大概就會是他人生的終點。
醫護人員拆下了纏在大內久身上的紗布,露出了他血肉模糊軀體。
「爸爸.....好可憐.....」
大內久的妻子緊緊抱著兒子,泣不成聲。
她看著丈夫,想透過這具失去人形的軀殼,看見丈夫原本的模樣,「我愛你。 要記得我愛你。」
當晚,大內久停止了呼吸,他死於多器官衰竭。
鋪天蓋地的新聞通報了大內久的死訊。
沒人能夠形容這是一種樣什麼情緒。
有失落,有解脫。
不久後,大內久的妻子接受了訪問:
「 也許是我過於悲觀,但只要核能沒有被人類完全控制,這樣的事故就還會發生!」
「我無法相信人類,如果做核能相關工作的人們還無法保護自己,那就請醫療部門不辜負我先生付出的生命,救救今後那些不幸的犧牲者吧!」
是誰殺了他?大內久死了,但整個事件的影響變得更大了,無數人開始關注整起事件發生的真正原因。
為什麼整起臨界事故,自開始一直持續了近20個小時?
在這期間,JCO的高層與住友集團究竟在做什麼?
事情的真相又究竟是怎樣的?
這起震驚全球的臨界事故,僅僅只是因為工人的錯誤操作嗎?
究竟是誰殺了大內久?
這種激憤的情緒,在大內久去世的幾個月後達到了頂峰——與大內久一起進行轉化工作,同樣遭受到核輻射的筱原理人,也在2000年4月,去世了。
筱原理人所遭受的核輻射量雖然低於大內久,但也遠超致死量,他「健康」的時間,比大內久長久。
大內久死亡的一個星期後,筱原理人通過哥哥得知了一切。
他哭著詢問醫生:「我也會死,對嗎?」
不久後,他的狀況開始惡化,依靠著人工肺,筱原理人渾身潰爛地躺在病床上,一如大內久生前的樣子。
在人生的最後,筱原理人寫下了一小段文字。
「媽媽,救救我。」
這是他留下的最後的話。
而直到筱原理人死亡,有關於誰應該為這場核臨界事故負責的討論依舊沒有一個結果。
JCO公司和住友財團在不斷周旋、搪塞。
事故剛剛發生不久後,在新聞發布會上,住友財團極力否認臨界事故是因廠方催促工人造成。
而JCO也否認工廠操作鈾轉化的工人事前對業務毫無經驗。
他們將矛頭直指大內久三人,企圖將責任推卸到「工人操作失誤」的頭上,讓工人們成為主要責任人。
直到有工廠工人接受採訪,真實的內幕才終於展露出來。
「什麼是臨界事故?」
「工廠裡一直是這樣操作的。」
「流程?大家都是憑手感的,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此番報導一出,全球輿論譁然。
這一次,不僅僅是JCO公司及其背後的住友集團,就連整個日本都差點成為「失信國家」。
畢竟日本一向以「嚴謹」著稱,誰又能想像這僅僅是一層畫皮呢?
此後,為了挽尊,日本政府不得不開始讓警方介入。
如同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石子。
一查,驚起飛鳥無數。
首先,是工廠並沒有按法規開展臨界安全培訓,並且對操作人員進行資格審查。
原來,JCO公司的鈾轉化工廠並不是連續運行的,它只負責快速、小批量的生產工作,每年的累積生產時間不過2個月,所以這座轉化工廠內絕大多數的工人,都僅僅只是臨時工。
對於臨時工,安全培訓過於麻煩,他們乾脆省略了這一步驟。
其次,是工廠擅自修改了經核安全監管部門批准的操作程序。
為了降低成本,加快生產進度,他們用一個簡陋的不鏽鋼桶,取代了溶解槽。
幾何臨界安全設備更是從未被採用。
整整十年的時間裡,他們私自修改生產安全條例,讓違規「合法化」。
他們試圖用最廉價,最快捷的方式完成轉化,從而獲得最豐厚的收益。
規定?安全?人命?生死?
這些又算是什麼東西。
除此之外,更為致命的是催促。
「他們要求儘快完工,大家就省去了一道流程......」
為了趕時間,搶進度,工廠的管理人員不斷地催促工人加快速度。
最終,不明危險的工人在一聲聲催促中,將超過最小臨界質量三倍的硝酸鈾倒入了沉澱槽。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唯一的一次。
JCO公司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操作的,他們前科累累,這場核臨界事故也並不是一次偶然, 這是習慣之下的必然。
不可否認的是,工人確實違反了操作規程,但這種違規是無知且無意的,而JCO公司,卻是知錯而犯錯。
在臨界事故發生後,JCO高層的無能和虛偽,更是徹底地顯露了出來。
由於工廠沒能第一時間確認臨界事故的發生,也沒有展開任何對應措施,消防人員在不清楚現場狀況的情況下,毫無防備地進入工廠進行救援。
他們也成為了臨界事故的受害者.....
臨界事故發生的4個半小時後,工廠附近的居民才終於被安排撤離。
事故當晚的11點左右,終止臨界的行動才正式展開。
這其中絕大多數的時間,都被耗費在了確認臨界事故、研究如何展開特殊應急工程.上。
而由於補救措施的延誤及不利,整個臨界事故持續了19小時40分鐘。
單單工廠內部受到核輻射人數就達到了200餘人,廠外居民受核輻射400餘人。
事實上,如果臨界事故是發生在一所有充分準備的核子機構中,在最開始的幾秒鐘之內臨界反應就會自動受到幹預並停止。
最終,因為只能人工終止臨界反應,16名工人穿著簡陋的防護服組成了一個臨時「 敢死隊」。
要知道,當時工廠外的核輻射程度雖然只是正常值的10倍,但工廠內的輻射量卻是正常安全量的10000倍。
不僅如此,在後來,更有媒體爆料出在核臨界事故發生的前三天裡,JCO工廠的通風設備竟然一直處於開啟狀態。
他們隱瞞了這一狀況,直到12天後才被曝光。
政府與財閥在剛一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一個二級的小事故。
第二天,事故評級升為四級。
一個星期後,事故再次升級為五級。
要知道,國際原子能機構對核子事故的評級分為零至七級,在1999年之前,能夠達到七級的,也只有車諾比。
由此可見東海村核洩漏事故的嚴重性。
而在這樣一起事故發生後, 究竟怎樣處理才算妥善呢?
在這一點上,日本政府與財閥給出了一份完美答卷。
首先是日本政府。
雖然在一開始,他們經歷了一段「手忙腳亂」的過程。
事故發生時間是9月30日上午10點35分,直到這一天的傍晚,日本首相小淵惠三才宣布成立了「對策本部」。
面對媒體,他們拒不承認「應對遲緩」。
除此之外,更被人所詬病的是,從工廠到政府,竟然都未曾準備過一套 應對事故的標準程序。
完美詮釋了「層層向上,級級尷尬」。
面對其他國家的援助,他們拒不接受,放任核臨界事故爆發。
因此被國民懷疑「隱藏秘密,隱瞞真相」。
再後來,更是被曝光日本當局自92年起便未再對JCO鈾燃料加工廠進行實地安全檢查。
但這一切,都可以被輕輕揭過,只要走完一套流程——
第一步,是道歉。
從首相到內閣,包括東海村的一應官員,依次鞠躬道歉。
第二步,是修訂政策。
事故發生後,日本政府制定了《防止原子能災害法》,表示會從根本上修改現行的有關防範原子能災害的政策。
第三步,是安撫民眾。
為了安撫民心,日本首相小淵惠三在事後親自前往茨城縣,當著茨城居民的面,親自食用了當地土產製作的食物,以此宣示核輻射對於茨城當地的食物及飲用水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至於財閥,他們則更好脫身。
日本住友財團,一個以重工業和金融業為中心的壟斷財閥。
早在16世紀,住友家族因在四國島經營銅礦發家,吃著能源的福利,即便在日本戰敗後被改組成為企業集團,卻依舊借著經濟復甦東山再起。
「住友銀行」、「住友金屬工業」、「住友化學」成為了他們的核心產業。
JOC公司,不過是他們龐大版圖中的一粒灰塵。
有了首相「試毒」,平息了國民的怒火,住友集團迅速與JCO進行切割一在諸多部門開始調查JCO公司的時候,他們已經完成了裁員和架構重組。
在政府與財閥的「努力」下,東海村核臨界事故的熱度逐漸下降。
事故最終的國際評級也從五級降至四級。
臨界事故發生的一年後,在JCO公司的推諉與受害人的聲討中,法院最終做出了判決。
6名JCO員工被捕,其中就包括在轉化室內與大內久和筱原理人一牆之隔的橫川。
作為大內久兩人的執行上司,橫川雖然也遭受到了核輻射,但因為並沒有達到致死量,最終逃過一劫。
走出了醫院的他,被送上了法庭。
「沒有告訴兩個逝者規範的操作流程」
成為了他的罪名。
他籤下了責任書,所以必須為此承擔責任。
但可笑的是,作為大內久兩人的執行上司,橫川豐對於鈾轉化工作,也僅僅只有兩周的工作經驗而已。
法庭上,大內久的妻子聲音顫抖卻異常堅定——「我的丈夫一直對我說,他的工作沒有危險。」
「我的丈夫是被他所效力的公司殺害的。」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對橫川的審判只是一個開始的時候,卻沒想到一切都到此為止了....
審判結束了。
那麼造成事故的根源真的被消滅了嗎?
並沒有。
無解的循環作為日本著名的高科技區,東海村坐落著十五所核能機構,這些核能機構,僱傭了當地三分之一的勞動人口。
就是這樣一個以核為「中心」地方,早在JCO工廠核臨界事故發生之前,就已經爆發多次核事故。
作為一個核電站私有化的國家,日本絕大多數的核電站,實際上都被各大財閥操控著。
一次又一次,從核輻射洩漏,到核廢料爆炸,又到核臨界事故,居住在當地的人,已經到了「談核色變」的地步。
在這裡,一個只有財閥受益的世界被巧妙地達成了。
東海村核臨界事故發生後,不論是日本政府,又或者是住友財團都在反覆地道歉,保證。
只是這些空頭支票,在12年後被徹底粉碎。
2011年了月11日,一場核電站爆炸,震驚世界。
而橫跨十二年,處處都有著「他」 的影子。
十二年前,隸屬於住友財團的JCO公司,一手造成了東海村核臨界事故,JCO以關停為代價,平息了輿論和受害人的怒火——雖自斷一臂,卻保全了利益的核心。
十二年後,福島核電站爆炸。
其所屬的東京電力公司,手握日本核能發電一半的份額,背後同樣有著住友財團的影子——
東京電力的前三大股東,分別是日本信託服務銀行、日本第一生命保險公司和日本萬事達信託銀行,這些投資機構的背後,都是一個個龐大的財閥家族。
單論日本信託服務銀行,就是由住友信託銀行和三井住友信託集團共同出資組建。
他們藏的更深了。
福島核電站爆炸之後。
財閥神隱,默不作聲。
東京電力公司和日本政府再次輪番出來致歉。
此後更是由時任日本內閤府政務官的園田康博出面,在記者發布會上雙手顫抖地喝下核廢水......
這套操作是不是十分熟悉?
沒錯,這和東海村核臨界事故中的狀況如出一轍!
人如豬狗,生死由他。
十二年前疏於管理,十二年後隱瞞安全隱患。
面對巨大的財富,高層人層層盤剝,底層人被壓榨追責。
一旦發生意外,先道歉,再切割。
然後掩蓋真相,最後談一談賠償。
這是一套傳承有序的方案。這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等到下一個十二年,諸如此類的事故依舊會發生。
總之,他們道歉的語氣十分誠懇,但他們永不悔改的決心更加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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