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如蟬翼輕似紗的口罩（潔白的口罩之下）

2023-04-18 07:13:34

花總（微博名：花總丟了金箍棒）新發布了一則紀錄片《口罩獵人》，引起了不少討論。

今年三月，花總在遠遊土耳其的途中，遇到了一個叫林棟的中國年輕商人，紀錄片就講述了林棟在中國爆發疫情期間，攜著巨資遊走在防疫物資市場，在土耳其採買口罩的驚險過程。

疫情期間，口罩已經成為了硬通貨，甚至是比軍火更加重要的戰略物資，得之者生，失之者死。

巨量的需求，在市場上瘋狂尋找稀缺的供給，造成極度的供需失衡。

極度的供需失衡，讓供給方擁有強勢的談判籌碼，把口罩及原材料價格抬升到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瘋狂的價格，導致了一個巨大的壓強，不僅是讓買賣雙方，更是讓黃牛、掮客、甚至黑社會都湧入這個變形的市場。

人們經常說馬克思的這句話：

有50%的利潤，資本就會鋌而走險；有1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潤，資本敢犯任何罪行。

那麼，當一個口罩有幾倍，甚至幾十倍利潤的時候，到底會發生什麼？

而我們每天都要戴的口罩是怎麼來的？醫療市場的現狀如何？全球供應鏈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看完林棟的故事，這些問題我們也許能窺見一二。

更重要的是，在極度供需失衡的混亂市場裡，我們能看見平常看不到的，這個世界真實的另一面。

在潔白的口罩背後，是這個世界五彩斑斕的黑。

1.用現貨的錢買期貨

製作口罩的核心原料，是熔噴布。

當時熔噴布的價格，從大約2萬元人民幣/噸，漲到了40萬元人民幣/噸。

一張張潔白的熔噴布，就是一張張新鮮的鈔票。一臺臺日夜轟鳴的機器，就是一臺臺暴利的印鈔機。

當所有人都在搶熔噴布時，賣方會怎麼來做生意？

用現貨的錢買期貨。

什麼意思？

我想要100噸的熔噴布，著急著要。現貨，你有嗎？

現貨？現貨沒有。訂單早就排滿了。

你要的話，先付錢，下個月生產完再交付給你。

拿現在的錢，買未來才有的東西，你買不買？

而這個賣家，可能不止和你一個人說過這句話。同樣的話，他也許已經重複了4遍。

看懂了嗎？

賣家可能手上什麼東西都沒有，就先收了4個人的全款定金。

然後，用別人的錢投入生產，做自己的生意。自己沒有任何成本。

下個月到了，你去拿貨。

守信用的，會把貨給你。

不守信用的，會把有真有假的貨摻在一起給你。

更不守信用的，會像社會青年欺負幼兒園小朋友一樣，直接把你的錢吃掉。

2.用「暴力」建立信任

在一個極度失控混亂的市場裡做生意，如何建立信任？

靠和氣嗎？靠友善嗎？還是靠一次次的重複博弈？

如果在酒店大堂裡，一天來來回回十幾二十個你從來沒見過的人，他們不停拍你的肩膀，對你說：

誒，我這有口罩，你要嗎？

這種情況下，不太可能會有重複博弈。幾乎都是一次性交易。

在這樣的交易裡，要靠手段，甚至暴力，才能保持信任，完成合作。

這也是為什麼，林棟要請當地的軍火商當自己的中間人，要請最好的保鏢保證自己的交易安全和人身安全。

林棟有一次在當地線人的幫助下，聯繫到土耳其排名前三的熔噴布生產商。

林棟試探性的給出自己的方案，想建立持續穩定的合作，也可以提供物資上的資源，用防護服等等作為交換。以物換物。

我們不想要這樣的合作關係。只想把貨物賣出去。

那我想要1500噸。你報個價。

35000美元/噸。

太貴了。我目前給的，肯定低於其他賣家，但是我可以和你籤兩年，2萬美元/噸。而且，用你的品牌，換取經銷權，幫你在中國有更大的佔有率。

我們不想打入中國市場，也不想推廣品牌，只關心貨能不能賣。

那籤兩年。每個月150噸。2萬美元/噸。

提交一筆1200萬美元的保證金。接下來每個月的貨是300萬美元，貨到付款。

這意思就是說，每個月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如果你有拖欠，或者違約，那放在我這裡的1200萬美元，我可就吃掉了。

如果我們合作得很愉快，那最後4個月，你就不用還錢了。

我很有誠意，要考慮我作為合作夥伴的感受，給我空間，給我賺錢的機會，給我靈活程度，我才能更好的決策。

對方搖搖頭。在賣方市場裡，根本不同意。

必須1200萬美元的保證金。你要？還是不要？

人家是這樣談判和做生意的。

那假如生意，被別人違約了怎麼辦？

在另一筆生意裡，林棟支付了定金，結果看到貨的時候，根本不合規，要求退款。

對方支支吾吾，幾經拖延，怎麼辦？

讓軍火商和專門催收的人去追債。

談判。字據。公證。討要。最後這筆錢，直到一個月後才追回。

在一個崩壞的市場裡，想要建立信任，完成合作，除了需要資金，需要實力，也許還有手段，甚至暴力。

3.為了出口，偽造證書

為了驗一次貨七拐八拐，換幾個見面地點的事情，並不是只發生在電影裡。

有個賣家自稱手裡有大量熔噴布，通過林棟在當地的線人，約他們看貨。

看貨的地點，是醫院。

為什麼是醫院？可能是因為人多，安全。

但到了約定的醫院之後，生產商並沒有出現。

出現的，是跳出來的另一條信息。對方要求更換見面地點，去倉庫。

又是一段長途跋涉，他們來到了約定的倉庫。

走進去之後，終於見到了生產商。

但是，沒有見到貨。

貨呢？

這只是一個集合點，什麼都看不到。貨，在另一個大工廠的倉庫裡。

又是一段長途跋涉之後，林棟和生產商終於來到第三個看貨的地方。

這一次。貨，見到了。

但是，不是林棟想要的貨。

眼前這批貨，只是普通的無紡布，並不是製造口罩需要的熔噴布。

這樣做出來的口罩，沒有防護效果，根本不合規。

但是，生產商明明說這就是熔噴布，還有證書的啊。

原來，這只是生產商為了方便出口，偽造的一份證書。

有一些手段，是嚴重違背商業道德的。

但是有另一些手段，不僅違背了道德，更是違反了法律。

最後，林棟因為這批貨不合規，沒有買下這批貨物。

但是，林棟沒有買，其他人也不會買嗎？

也許這批貨，最後沒有進入中國，但是可能會進入美國、進入歐洲、或者進入其他國家。

黑。太黑了。

最後的話

類似這樣的事情，也許還有很多，很多，很多。

平常我們看到的世界，是藍色的，綠色的，彩色的。

但是在潔白的口罩背後，卻可能是這個世界五彩斑斕的黑。

在極度供需失衡的市場裡，巨大的壓強會讓許多東西嚴重變形。

這個缺乏秩序的市場，什麼時候才能合規？

也許，要等到供需重新平衡，利潤回歸到市場平均水平之後，才會合規。

也許，要等到口罩獵人們發現無利可圖，不再趨之若鶩湧入市場，而是紛紛退出市場之後，才會合規。

也許，這個過程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在市場沒有合規之前，只能依靠自覺。

但這一點，非常重要。

因為現在的情況，完全反過來了。

現在是中國的疫情基本得到控制，國外疫情爆發，國外的醫療物資緊缺，許多訂單都要依靠中國。

據說現在國內熔噴布的價格，已經從之前的2萬元人民幣/噸，漲到了70萬元人民幣/噸。

也許還有更多的黃牛、掮客、倒爺，正在湧入這個市場。

但是，我們出口的口罩，不僅關乎到別人的生命安全，也關係到我們自己的國際形象。

希望在疫情之下，我們能看見這個世界更多的白，而不是那些五彩斑斕的黑。

花半秒鐘就看透事物本質的人，

和花一輩子都看不清的人，

註定是截然不同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