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花蛇報恩的故事（墓地裡的貓頭鷹）

2023-05-23 01:27:04

這個故事發生在清末民初，說的是在湖南某地，有一個很大的莊子，莊主叫楊喜庚，世代以經營土地為生，掙下了一份很大的家業，楊喜庚為人精明圓滑，只是非常篤信鬼神之說。

楊喜庚家住的是一座很大的宅院，他和太太住正房，廂房有一間是裝廢舊物品的倉庫，院子裡有幾棵高大的槐樹。

一天夜裡，楊喜庚半夜醒來小解，隔著窗子偶爾向外一看，忽然發現院裡有兩隻青綠色的眼睛，十分嚇人，那天晚上正好沒月亮，一片漆黑，楊家莊又是在山坳裡面，風聲呼嘯，更覺得陰森可怖，楊喜庚心神不安，提著燈籠到院子裡，往樹上一照，原來是一隻很大的貓頭鷹棲在樹枝上，兩隻眼睛直直的逼視著他，楊喜庚連忙揚起胳膊想要把它轟走，它不但不走而且還發出怪叫，叫的楊喜庚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於是連忙逃回了房裡，一夜未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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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第二天夜晚，他起夜的時候，又看到了院裡樹上棲息著的貓頭鷹，還是兩隻青綠色的眼睛，並且發出悽厲的叫聲，這件事弄得楊喜庚寢食不安，神情恍惚，心驚肉跳，他計算了一下，每晚看見貓頭鷹的時候，正是子時，子時是鼠時辰，楊喜庚恰好又是屬鼠的，在這個時辰裡出現貓頭鷹，自然是十分不吉利的，為此，楊喜庚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他不想在子時醒，卻偏偏在子時被尿憋醒，他不想往窗外看，卻又忍不住往窗外看，一看，就看到那兩隻青綠色的眼睛。而當他一看到貓頭鷹的眼睛，貓頭鷹似乎也看到了他的目光，於是便發出悽厲的叫聲。這樣一連折騰了五天，楊喜庚實在難以忍受這種折磨了。

他找了幾個家丁，夜裡守在院子裡，讓他們發現貓頭鷹就打。於是，幾個家丁守在院子裡的磨房中，一見貓頭鷹在樹上，他們就又哄又打，一打，貓頭鷹就呼啦啦飛走了，等家丁們一離開，貓頭鷹又飛回來了，如是者再三，後來，楊喜庚命令家丁，要想辦法找到貓頭鷹的老窩，把它徹底消滅。

家丁們奉莊主之命，找到了那隻貓頭鷹的老窩，大家一起上去打，貓頭鷹驚飛了，家丁們便尾隨在貓頭鷹後邊追。追著追著，發現貓頭鷹飛到村外的荒野之中，竟然逃進了一塊墓地。接著又斂起翅膀，鑽進一個墓穴的大洞之中。這真是一件怪事！

他們不敢掘開墓地，在當時，私自掘墓是很大的罪行。況且，這墓穴裡的洞通向何處，也無人得知，一個家丁便搬來一塊大石頭堵住墓穴的洞口，回來向莊主報告。

楊喜庚聽了家丁的報告，頓時變了臉色。在他看來，貓頭鷹進了墳墓，就是說它是來自墳墓，也就意味著它是鬼的化身，對自己顯然不利，他決定親自跟著莊丁去看看。

這片墓地面積很大，為附近幾個村鎮所共有，已有幾百年的歷史，年代久遠的墓地上遍生青苔野蔓，差不多已成了荒冢。年代既久，地陷成穴是自然的，貓頭鷹就是從塌陷的穴口鑽進去的。

楊喜庚看過地穴左右的兩方墓地，左邊是鄰村的一個紳士叫林成義，死的時候已經八十多歲了，其後人和楊家頗有來往。右邊的墓地埋的是鎮裡一個女人，叫王慧嫻，王慧嫻的來歷他就不得而知了。

楊喜庚要追尋穴道出口，勢必要擾及這兩個墓穴，官府保護墓地，一向十分嚴格。對私掘墳墓的人，除官府可以按律處罰外，當地的族長也有權處置。

楊喜庚去和林成義的後人商議，如果他們不反對的話，他打算掘開墓地。有所影響的話，他願意賠償。林家與楊家相熟，答應了楊的請求。

第二天一早，楊喜庚領著家丁到墓地來掘墓，林家派人在一旁監督。

家丁小心翼翼地搬開石頭，慢慢地挖下去，但挖著挖著，人們發現穴道並沒有朝林成義的墓那一邊去，而是朝著王慧嫻的墓那一邊走。

家丁說：「老爺，穴道穿過王慧嫻的墓，沒有得到墓主同意，很難繼續挖下去。」

楊喜庚覺得十分惋惜，林家也為他功敗垂成而感到不安。家丁重新把墓填平。

這天晚上，楊喜庚一直心神不安，不能睡實，子時到了，窗外那兩盞青綠色的燈又出現了。

楊喜庚舉著刀狠狠地說：「孽畜，遲早我要讓你死在我的刀下！」於是，命令家丁去圍捕貓頭鷹。家丁們已經有所準備，知道它一定會回墓穴，於是守在墓穴邊上。貓頭鷹飛了過來，大家剛要往上撲，一個年輕的家丁大聲叫出來，原來貓頭鷹把他的眼睛抓傷了，一隻眼珠幾乎被抓了出來，家丁們沒有捉到貓頭鷹，反而傷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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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村住著一位老中醫，善治外傷。楊喜庚叫人先給家丁包紮一下，然後親自帶人跑到老中醫家，把他從夢中叫醒。

楊莊主深深一揖，說：「老先生，打擾了，事出突然，不能不請先生救急。」

老先生聽完他介紹事情的經過，打開包紮仔細看了看，說：「傷很重，不過還不算晚，估計沒有大事。」

醫生把那個家丁放在床上，仔細地把他的眼球扶正，小心地除去一些破肉，然後給他消毒、下藥。這時，天已經亮了。

老醫生擦了把汗，說「莊主，可以抬他回去了。他要休息半個月左右，眼睛會好的。」

楊莊主命人把他抬回去，打開一間乾淨房子，讓他休息。

半個月過去，楊莊主把老醫生接來，讓他為受傷的家丁再檢查一下，於是，老醫生打開了家丁的眼罩仔細地檢查了一遍。

老醫生問道：「你能看到東西嗎？」

「能看了，而且很清楚。」

醫生並沒有太歡喜，反覆審視家丁的眼睛，他的視力雖然完全恢復了，但眼珠卻變成了青綠色，與貓頭鷹眼睛一樣。

他又問家丁：「你感不感到疼痛？」「一點兒痛苦也沒有了，多謝大夫。」

醫生無可奈何地說：「既然這樣，也就不必再戴眼罩了。」

醫生雖然感到奇怪，卻沒有楊莊主那樣驚訝。楊莊主半個月沒見貓頭鷹來了，可眼前自己身邊的一個人，卻長出了貓頭鷹的眼睛，他不能不感到心驚肉跳。他肯定貓頭鷹事件與他有直接的關係。

於是，他想盡辦法調查王慧嫻的來歷。這並不困難，找人一打聽，便查出了個大概，王慧嫻，是鄰鎮一個教書先生的女兒，前幾年投河自盡了。

楊莊主又派了一個精細之人到王慧嫻原來住的地方去探訪，進一步又了解到了有關王慧嫻的一些情況。她投河是與其雙親去世相隔不久。那麼，她的雙親是因何去世的呢？據說是那一年河水暴漲，一隻渡船在濁浪中翻船，船上一共6個人，只有一個叫楊旺的人和船工生還。王慧嫻的父母也在這隻船上，一齊被洪水吞噬了。楊莊主一聽，臉色大變，因為楊旺正是他的先父。這樣看來，王慧嫻父母之死與他父親有關係。於是，楊莊主又到了官府去，查有關這次事故的記載。

他問道：「那次翻船的事故有什麼疑點嗎？」

縣裡的官吏回答說：「年代不太久遠，這件事還有船工的自述紀錄。」

楊莊主把船工的自述記錄翻了出來，據船工說，船駛到河心的時候，風浪已經很大了，他叫船上的人都抓緊船幫以免被浪打入水中，誰知話音未落，一陣狂風突然襲來，一下子就把船掀翻了。因為河水太湍急了，他來不及救人，便抓住了一根竹竿，這時候有幾個人在爭抓著竹竿的另一端，結果只有一個人抓住了。於是，船工把那個人帶到下遊，後來這個獲救者還贈給了他一兩金子，這個獲救者就是楊旺。

楊莊主對官吏說：「楊旺便是我的先父，可是他從來都沒有跟我們提起過這件事。」

官吏說道：「也許令尊不願意提起這段可怕的記憶。」

楊莊主嘆了一口氣，神色黯然地說：「我覺得先父在那次翻船事件中一定是做了虧心事，從船工的自敘記錄看，他當時是手持竹竿的一端，幾個人在爭奪另一端，這麼看來，先父一定是同王慧嫻的父母相爭，他把王慧嫻的父母推開，爭到到了另一端，王氏夫妻因而被水淹死，家父從不提起此事，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吧！」

官吏帶著佩服的神色說：「莊主，你為了道義，不惜探求此事的真相。不過，當時的情形很難得到證實。您不必內疚，也許真相未必如此。」

「可是，王氏夫妻女兒的墓地就在我莊附近，如果不是我莊上出了怪異之事，我也不會來調查王慧嫻的身世來歷了。」接著，他就把近來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官吏卻不以為然地說：「您太多慮了，人死之後怎麼會變成貓頭鷹呢，而且王慧嫻的雙親當時就溺死了，他們的女兒又是怎麼知道當時的情形呢？」

楊喜庚皺了皺眉：「不管怎樣，我一定要弄清楚王慧嫻為什麼自殺。」

楊喜庚打聽到王家的鄰居德山嬸與王家的關係很親密，於是，他親自拜訪了德山嬸，德山嬸告訴了他有關王慧嫻的一些事：「招弟（王慧嫻的小名）這閨女真是可憐呀！誰料到一天之間的變故，她就成了孤女。她父母的下葬還是我們大家幫的忙，她父母留給她的一塊土地，她根本無心耕作，日夜啼哭，我經常去勸她，但她還是啼哭。半夜裡不時聽到她的哭聲。有一天，我過去安慰她，她對我說她夢見了她的雙親，還沒等她講完夢境，她又忍不住的大哭了起來。」

德山嬸抹了抹眼淚又說：「大約過了10天左右她外出了，去了很久才回家，又過了幾天，招弟的行動開始有些異樣，整天神神道道的，一天半夜，我又聽見招弟在哭，但又不像是在屋裡，哭聲斷斷續續的，我到她家門口一看，屋裡黑漆漆的，在屋後的田裡卻有一閃一閃的亮光，我仔細一聽，哭聲就是從田裡發出來的，我慢慢走過去，招弟的樣子把我嚇壞了，她竟然在田裡挖了一個大坑，她就躺在這個大坑裡哭泣。我趕忙過去拉她，勸她，可她死活也不肯起來，我以為她要自埋，但是第二天我又見到她了。過了幾天，有人告訴我，說她投水自盡了，她投水的地方，正是她父母死去的地方。唉！招弟就這麼完了，一家人一個也沒剩下。」

聽了德山嬸的話，楊喜庚半天沒有吭聲，過了好久，他問：「她既然是投河自殺那為什麼還要挖坑呢？」

德山嬸說：「一開始我也覺得很奇怪，後來我才知道是山後一個巫婆教她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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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喜庚決意去找那個巫婆問個究竟，他穿過後山，找到巫婆所在的村子，巫婆在當地很有名，楊喜庚沒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巫婆住的小木屋。

楊喜庚開口就問：「王慧嫻投水是不是你指使的？」

巫婆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對他痴痴笑著，樣子很可怕。

「你為什麼不說話？」

巫婆痴笑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她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於是要報仇，我講了一些報仇的故事給她聽，我只是講故事而已！」

「你說謊！你教她邪術，是你要她這麼做的！」莊主恨不得殺了這個巫婆。

巫婆嘿嘿笑著：「也許故事裡有報仇的方法，我知道，你就是她的仇人，我也知道你遲早都會來找我的。」

楊喜庚吃驚極了，於是他看著這個牙齒突出、兩眼深陷、皮包骨頭、像一具腐屍一樣的女巫，女巫更加得意了，她伸出五個手指，指著莊主，如同一個鋼叉一樣。

「你的死期快到了，只有我才能救你。」

楊喜庚聽了她的話，忽然覺得有了希望，既然這個巫婆會施法，那她也一定會解法。於是，他趕忙換了一副溫和的口氣：「剛才是我不對，請您原諒，不錯，王慧嫻是要找我報仇，那隻貓頭鷹就是她的化身。」

「真的王慧嫻在棺木之中，但復仇的念頭卻可以翻山越嶺，尋找害死她父母的仇人……」

「可是，又不是我害死她的父母，是……」

「不管是你還是你父親，這仇怨是一定要了結的，那隻貓頭鷹就棲在你家的院裡，只要你一回家，你就會死的，時辰就快到了。」

楊喜庚立刻跪了下來：「您老是菩薩心腸，求您救救我吧，我有錢，你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害死我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你快說吧，要怎樣你才能救我？」

「你把你身上的所有財物都給我，還要給我建一座新房子。」

「我給，我給，只要你能救我，什麼都給你。」

巫婆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哈哈，你穿上我給你的衣服，子時回去把那個青眼人攆走，他要取你的性命，見到他時，用我給你的黑布招引他，他就會跟你走，子時一過，你們的仇恨就勾銷了，記住，千萬不要回頭看，事情辦好以後，別忘了給我蓋新房子呀……」

「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不會忘記您的！」

楊莊主把身上的所有財物留了下來，拿了巫婆給他的一套黑色衣服，還有黑帽子黑手巾，連夜趕回家裡。

那個家丁仍然住在休養的那間房子裡，子時一到，楊喜庚便穿上了黑衣服，戴上了黑帽子，走進了那間房裡，那個家丁沒有睡著，那雙青眼裡射出兩道亮光。

楊喜庚拿著黑手巾在他面前搖動，家丁望著那條黑手巾好像著了魔，楊喜庚忍住內心的恐懼向屋外走去，於是，家丁也跟著往屋外走去，緊緊跟隨著楊喜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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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內心過於恐懼，楊喜庚竟然走進了墳地裡，天上沒有月亮，黑漆漆的墳地不時傳來幾聲怪叫，楊喜庚恐懼到了極點，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忍不住地回了頭，看見了那個家丁，家丁的表情呆滯，兩眼閃著邪惡的光芒，楊喜庚顫抖著喊道：「你，你，你快點停下來！」

家丁張開了雙手，他的指甲又長又尖，就像貓頭鷹的利爪一樣，楊喜庚想逃，可他的雙腿就像被釘在地上一樣一步也邁不了了。

家丁撲了上來，楊喜庚連叫都沒來得及就被家丁的利爪刺穿了心臟，一命嗚呼了，旁邊正是王慧嫻的墓穴……（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