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復興是不是推行無神論（探討文藝復興時期）

2023-05-25 07:02:23

文 | 文史檔案局

編輯 | 文史檔案局

天主教會反對日心說的主要原因是它與當時的科學背道而馳。

在關於早期科學的現代神話中，有一種頑固的觀點，即反對日心說是「科學」與「宗教」的對立。

根據這個故事，哥白尼和伽利略等早期現代天文學家「證明」地球繞太陽公轉，當時的其他科學家也同意這一點。

但天主教會堅持對聖經的字面解釋，純粹出於狂熱的信仰而拒絕這一觀點，堅持認為地球必須是宇宙的中心，因為人是所有創造的頂峰。這個流行故事中的幾乎所有內容都是錯誤的。

亞里斯多德與託勒密的地心說已經流傳了1500多年，這是有一定道理的。

然而，一些流行的作家聲稱古希臘人「發現了日心說」，指的是薩摩斯的阿里斯塔克斯的一些簡短評論，即太陽是「中心火」，其他行星圍繞它旋轉。

事實上，阿里斯塔克斯的想法根本不是一個「發現」——它是一種基於他的畢達哥拉斯哲學假設的神秘信仰。

他認為火是四種元素中「最高貴的」，中心是「最高貴」的位置，所以他斷定太陽是純火，必須位於宇宙的中心。

但他的想法被同時代的人拒絕，甚至被視為褻瀆神明——斯多葛派哲學家克利西斯要求他因「不虔誠」而受到懲罰。

另一方面，亞里斯多德拒絕它們，是因為他認為它們是非理性的，而不是基於觀察：

在這一切中，他們不是在尋求理論和原因來解釋觀察到的事實，而是強迫他們的觀察，並試圖使他們適應他們自己的某些理論和觀點。（亞里斯多德，《論天堂》II.13.293a）

因此，這種早期的、不科學的日心說形式在哥白尼之前一直是科學史上的一個腳註。

不過，儘管哥白尼的理論是基於理性和觀察的，但它主要是一個數學模型，而不是純粹基於天文觀測的任何模型：哥白尼的觀察很少，他的新模型完全基於他的數學計算，或者更確切地說，重新計算。

他採用了基於託勒密模型的天文位置的阿方辛表，並從太陽為中心的前提下重新計算了數據。

他的新模型作為一種預測行星位置的方法，解決了託勒密模型的幾個問題，但它包含比託勒密版本更多的「周期」，使其有效。

作為一種計算設備，哥白尼模型工作得很好，然而，作為對天空的實際描述，它顯然是不客觀的，其中有幾個關鍵問題。

其中最重要的是那些阻止古希臘人首先創建日心說模型並使地心說佔主導地位一千年半的模型。

首先，科學家指出，如果地球自轉，就會有可觀察到的科裡奧利效應。

其次，旋轉的地球意味著恆星視差。鑑於這兩種效應都沒有被觀察到，希臘人和他們的羅馬人、中世紀和近代早期的繼承者都相當合理地得出結論，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因為那肯定是它的樣子。

哥白尼似乎相信日心說是事實，但知道他的模型並不能證明這一點。

伽利略絕對相信這是事實，並提出了他認為表明了這一點的論點，但他的論點——基於太陽黑子和潮汐的作用是無可救藥的缺陷（它們實際上是完全錯誤的），並被當時的其他學者駁斥和拒絕。

因此，哥白尼和伽利略都沒有「證明」日心說——支持地心說的科學論據在十七世紀初仍然很有力。

直到很久以後，這些反對意見才被克服。

關於教會日心說問題的流行概念通常假設哥白尼的宇宙學被天文學家廣泛接受，教會與當時的科學完全脫節：有點像十七世紀版本的創造論福音派和進化論。

這符合現代流行的「科學與宗教」敘事，但不符合歷史事實。

Robert S. Westman對哥白尼的De Revolutionibus（出版至1600年間的宇宙學著作）進行了調查，發現在這整整57年中，支持日心說的作家只有十位（見韋斯特曼，哥白尼問題：預測、懷疑論和天體順序, 2011）。

後者的書對於這樣的技術著作進行了相當廣泛的閱讀，但對歐文·金格裡奇（Owen Gingerich）所有倖存副本的分析表明，雖然關於使用他的計算來尋找行星位置的部分顯然是拇指和大量注釋的，但關於他的宇宙學的部分通常不是。

在他的獲獎專著這書沒人讀：追逐這尼古拉斯·哥白尼的革命（2005）Gingerich中表明，宇宙學模型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視而不是使用。

這就是為什麼當教會轉向考慮伽利略關於哥白尼主義的著作是否是異端時，得出的結論是，這是一種「拯救表象」的好計算工具，但作為科學，它是「哲學上愚蠢和荒謬的」，換句話說，科學共識堅決反對它。

這對許多現代人來說似乎很奇怪，因為我們知道地球繞著太陽轉，而不是相反，所以在我們看來，哥白尼是對的。

但在1616年，證據的分量對他不利，學術界的共識是他錯了，這純粹是基於科學和理性，與宗教無關。

紅衣主教貝拉明在1616年對伽利略著作的裁決也說，他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是「哲學上的愚蠢和荒謬的，在形式上是異端的」。

第一部分通常不被許多現代讀者理解為指代當時的科學共識，所以第二部分是容易被注意到的。

這個公式意味著他對哥白尼主義的表達具有異端的形式，這與說它是異端並不完全相同，對於現代人來說，這似乎是神學上的分裂，但這些東西在當時具有特殊的意義。

撇開這一點不談，貝拉明確實認為伽利略的哥白尼主義危險地接近異端，所以這是否意味著教會的動機純粹是出於信仰和聖經的字面主義？

其實不然。

首先，當時的天主教會和現在一樣，並不認為聖經是字面上真實的，這是一個非常現代的、主要是新教的想法。

天主教關於這個問題的教導是，任何給定的聖經段落都可以通過不少於四個層次的解釋來解釋，字面解釋，寓言和象徵，道德和末世等。

其中，字面意思通常被認為是最不重要的。這也意味著聖經裡面的內容可以通過這些層次中的一個或多個來解釋，它可能根本沒有字面意義，純粹是隱喻或象徵性的。

這意味著教會可以容納與表面意思相反的科學觀念，即字面上閱讀一段內容，這些內容在面對球形的知識面前暗示了一個平坦的地球。

貝拉明在1616年對伽利略著作的討論中明確指出了這一點：

我說，如果有一個真實的證明，太陽在世界的中心，地球在第三層天堂，太陽不是繞地球轉，而是地球繞太陽轉，那麼人們就必須非常小心地進行解釋那些看起來相反的內容，寧願說我們不理解它們，也不願說所展示的是錯誤的。但我不會相信有這樣的示範，直到它被展示給我。

通過假設太陽在中心，地球在天上，也可以證明事實上太陽在中心，地球在天上；因為我相信第一個示範可能是可用的，但我對第二個非常懷疑，如果有疑問，就不能放棄聖父所解釋的聖經。

因此，貝拉明的意思是，如果可以證明地球繞著太陽轉，那麼似乎相反的聖經段落將不得不重新解釋。

但是，鑑於哥白尼還沒有解決這個觀點的嚴重科學反對意見（在那個階段，這是真的），教會幾乎不會在一個仍然有漏洞的理論的基礎上重新插入這些聖經內容，並且被大多數天文學家認為是「愚蠢和荒謬的哲學」。

在今天的背景下閱讀，這不是一個不合理的立場。

雖然我們知道科學是如何產生的，但像貝拉明這樣的人和大多數天文學家並沒有從我們的後見之明中受益。

當時這個問題遠未解決，實際上有不少於七個相互競爭的模型在爭論中，其中哥白尼模型是非常不受青睞的局外人。它們包括：

在1600年代早期，託勒密模型仍然得到大多數天文學家的支持，但第喬伊模型似乎是推翻它的最愛。

當然，最終最接近真相的是克卜勒模型，但在這個階段，它幾乎被所有人拒絕，包括伽利略。

日心說之所以吸引教會，是因為它把人從宇宙中心的崇高地位上趕走，實際上使前現代人關於人在宇宙中的位置的概念完全倒退了。

亞里斯多德的宇宙學認為地球是中心，不是因為它是宇宙中最崇高的地方，而是因為它是最不崇高的地方。

從任何意義上講，地球球體都是宇宙的最低部分——它是基礎物質的地方，而不是其他天球的天體精華。

最低和「最不高貴」的元素趨向於宇宙的底部，地球是最墮落的元素，然後是水，然後是空氣，然後是火，最後是構成行星和恆星球體的天體「第五元素」。

這個概念符合希臘的物理學思想，所以地球被空氣包圍，因為空氣是比水和土更「高貴」的元素。

但海洋之所以留在地球上，是因為水比地球更「高貴」。物體向下墜落，因為它們像地球一樣，是由基礎物質構成的，而火升到空中是因為它「更高貴」，比起大地或水，更像天上的東西。

這一切對我們來說聽起來像是無稽之談，但它形成了一種連貫且高度一致的世界觀，這種觀早在基督教之前就主導了西方思想。

當基督教出現時，它接受並採用了這些想法，因為它們非常符合它的神學。自從亞當墮落以來，人類以物質形式被譴責到宇宙的底部——地球。

但只有通過耶穌的救恩，他才能在死後進入固定星辰之外的最高天堂。

這就是為什麼在但丁的《神曲》的高潮處，比阿特麗斯向詩人展示了上帝眼中的宇宙，地球不是在中心，而是在邊緣，以國王的天堂，上帝的住所，天使和聖徒為中心。

因此，教會確實認為地球繞著太陽公轉的想法很奇怪，於1500年的西方思想背道而馳，但這是因為它與人類處於宇宙卑微的「底部」的想法相反，而不是因為它與人處於崇高的頂峰背道而馳。

然後這個想法還有更平凡的問題，它與整個亞里斯多德物理學背道而馳。

日心說提出的問題遠遠多於它所回答的問題。

如果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為什麼物質會向下墜落？為什麼會起火？如果地球在自轉，為什麼沒有持續的逆風？如果它繞著太陽旋轉，為什麼我們看不到星星在一年內略有變化？

當然，所有這些問題都有答案，我們知道它們現在是什麼。

但是人們花了多年時間才得出這些答案，直到人們真正關注克卜勒（伽利略忽略了他的模型），直到牛頓、古列爾米尼、卡倫德裡利等人的後期工作，對日心說的最後科學反對意見才得到回答。

應該指出的是，那是在1803年。

當然，在此之前，天主教會早就接受了日心說，但是在伽利略時代之後，證據仍然足夠清晰，有學問的人最終同意，在所有早期的現代天文學家中，約翰內斯·克卜勒或多或少是正確的。

許多人心目中圍繞伽利略事件的困惑掩蓋了一些經常被忽視的東西——克卜勒是一位著名的路德教徒，曾在一個天主教國家為一位天主教君主擔任帝國天文學家。

然而，宗教裁判所從未為他的天文學而煩惱過他，那些相信圍繞教會、科學和伽利略審判的神話的人應該問問自己，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