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畫像藏著一句七言詩（續篇六林黛玉的）

2023-04-21 04:53:42

破解數百年來《紅樓夢》中的那些離奇片段之「也」說（46）

聽有趣的解讀，

避無端的渾說！

關於林黛玉的題帕三絕，若只說是她的自悲，抑或說是她對寶玉挨打的憐惜，其解讀就未免多少有些力度不夠。如果僅是這般單一淺表的描寫，就不是《紅樓夢》那貫穿全書明暗雙寫的風格，也可以說是對這本奇書的高看而低視。

（紅樓夢中黛玉之憂）

不妨試問：

那「題帕三絕」為何不分別題在三隻手帕上，卻只是寫在了寶玉送去的兩塊半新不舊的帕子中？

在「拋珠滾玉只偷潸」一句中，為什麼庚辰抄錄本原來卻是一個「潛」字？是真的謄錯了嗎？

（庚辰本）

「湘江舊跡已模糊」中「湘江舊跡」，是否符合書中林黛玉的切身經歷，那舊跡還該當何解？

在黛玉「題帕三絕」之後，又為何寫寶釵勸他哥哥發生拌嘴而哭了一夜？

在「題帕三絕」之前，為何還用了相當大的篇幅描寫王夫人，並有「說著，不由得滾下淚來」之特寫？

為什麼連晴雯都不懂寶玉要送黛玉那兩隻「半新不舊」的手帕是何意？

為什麼送帕子時，晴雯首先看見的卻是春纖正在晾另一隻「手帕子」的第一鏡頭？

這寶玉送黛玉手帕子的情節，是否與墜兒替賈芸還小紅手拍子的暗寫有密切的關聯？

（紅樓夢劇照：賈芸撿還手帕）

對以上諸多疑問，並非是僅用黛玉常常傷心哭泣又見到寶玉送帕子而情緒激動才作《題帕三絕》來簡單回答得了的。

誠然，「題帕三絕」在明面上是寫林黛玉借對寶玉挨打的憐惜，去傾訴她在寶黛釵之間的情結中所受到的委屈與承受的傷感。但若從該回前後之間的情節描述與這「三絕」之間的怪異，還是可以搜索出隱藏在更深處的某個人物為特別事件感到真正的悲泣與愴慟的因果關係。

——其實，這組「題帕三絕」，隱寫的是寶玉媽媽王夫人的無奈、痛苦與懺悔以及在自己夫君賈政面前對其囧局中應持態度的勸告！

（紅樓夢劇照：王夫人）

為突出主題，這裡，還是先解讀這「三絕」本身的暗意，之後再分析其具體語言環境與原因，以令讀者信服。

這三絕的暗寫影射之所以難懂，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描寫順序是以部分倒敘的形式寫就的。

下面，將分別一一解讀：

題帕三絕

其一

眼空蓄淚淚空垂，

暗灑閒拋卻為誰。

尺幅鮫綃勞解贈，

叫人焉得不傷悲。

這第一首，是借黛玉的垂淚去暗寫王夫人由於她自身的過失，後果很嚴重，省悟之後卻欲哭也無淚。

究其原因，現在回想起來，當初到底是為了誰？是為了自己，還是賈政？是元春，還是寶玉？真的是一時也說不清楚，其複雜心情，自己都難以說服自己。

其起因，還是賈政有類似陸放翁曾經的隱情——在外任職而「著花遲」（在初篇的《跋語——《紅樓夢》的隱寫之「源」因及被勘誤之後的晦「塞」》中有詳述），王夫人才如此那般在西府園子裡「奴放翁」——與公公代善生賈珠，後又與大伯子生元春。這就是王夫人稱那個「水蛇腰的」晴雯「夜補雀金裘」——「缺精求」之隱！

（紅樓夢劇照：夜補雀金裘）

到底真正「誰是妖」？不宣而見！

最終，王夫人面臨的結局就是大兒子賈珠已早死，繼而將是元春勞駕皇家用尺幅蛟綃帕包裹著送回娘家，當面打開，嚴明正身，予以返還。這等殘酷無情的過去、將來時，難道還不能使人覺得傷悲嗎？

這才有第二首「拋珠滾玉」的具化——

其二

拋珠滾玉只偷潸，

鎮日無心鎮日閒。

枕上袖邊難拂拭，

任他點點與斑斑。

請留意：

現在，在目前的印刷版中——

「拋珠滾玉只偷潸」，庚辰本的卻是「拋珠滾玉只偷「潛」。

其中的「拋珠滾玉」，面上寫的似為淚如雨下，隱寫的一是暗和了上面解讀的是賈珠被拋——由於是爺爺賈代善的兒子，被賈政虐待，賈府嫌棄，最後鬱悶「發病」而亡；二是契合被賈府視為「真寶玉」的宮中「紅玉」賈元春，由於是大伯賈赦的女兒，升妃後也是依然被攆出宮滾回娘家——愛攀高枝兒後轉至鳳姐兒屋裡的「林紅玉」、被推送到寶玉門下怡紅院的柳五兒（綠女）之影射。

這就是「偷潸」，原來是「偷潛」的「筆誤」的修辭「飛白」之妙用。

而「鎮日無心鎮日閒」，「整日」被寫作為「鎮日」，此處暗寫也有另解。

其實，那「鎮日無心鎮日閒」是為「政日無心，整日閒」的雙人雙寫。其中的「日」字，前一個用於賈政，作動詞（在南方鄉音中常用）；後一個「日」是「整日」作狀語，省略了主語，轉指於嫡妻王夫人。大致想要表達的是他們夫妻之間的冷漠關係：其夫君賈政也是整天抑鬱寡歡，無心與其「同住」，而王夫人本人在從良之後，卻只是整天「閒著」呢！

（斑竹）

「枕上袖邊難拂拭，任他點點與斑斑」：明寫的是黛玉成天枕邊以袖擦淚。暗寫的卻是王夫人雖然後來也是整天盡力近候賈政，但其夫君仍然是曾經的心結難解。

這「點點與斑斑」，也是巧借了斑竹上不盡的「斑斑點點」之異色，隱喻王夫人曾經的道德行為上的斑斑劣跡、宗宗罪孽。賈政因此成日裡對她指指點點，搬弄舊帳，整天無窮地予以指責甚至唾罵，讓她坐冷板凳。這才是「任他點點與斑斑」的另寫之實。

王夫人也由於自己原來的出軌，只能忍氣吞聲，默默承受。誰叫自己突破了家庭倫理的道德底線，犯了大錯呢？

儘管如此，賈政還是由於有來自於宮廷的尊榮與夫人娘舅家夾持的壓力，也只能關起門來對其私下「訓斥」，免得被外人知曉！

（紅樓夢劇照：王夫人與夫君賈政）

在這樣的尷尬局面之下，王夫人到底應該採取何種態度，如何妥善處理，變所謂的「主動」為「被動」以儘快結出正果呢？

唯一的辦法就是回歸本源，以盡力維持一個完整的家，使賈政在自己身上遺留正統血脈，讓其香火延續。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自己在賈家西府中的應有地位！

於是王夫人在行徑上徹底改浪從良，在力挽夫妻正常關係的策略上則變以攻為守！

其三

彩線難收面上珠，

湘江舊跡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

不識香痕漬也無？

特別提示：由於當時行文無標點。現在印刷版的《題帕三絕》最後一句的「？」，疑為是感嘆號「！」才適合。

特別是這第三首，隱寫的是王夫人規勸自己的夫君賈政，還是要面對現實，不計前嫌，與自己生一個真正的嫡子，在話語間還不乏帶著一絲威脅的口氣！

其中的——

彩線：「金錢」的移用；

窗前：床前，房前；

千：「幹」的借字；

竹：「兩個」的分拆組合；

千竿竹：有干係的「兩個」——暗指庶出的賈探春，賈環；

不食香痕：不吃塗抹過香脂的舊痕，暗喻「不吃剩飯殘湯」。這才有「半新不舊」的深意；

漬也無：這裡的「漬」，暗了諧音「子」。「漬也無」，連自己真正的孩子也沒有。

在整個題帕三絕中，最難理解的是「湘江舊跡已模糊」一句。面上好像指的是林黛玉住在瀟湘館，似乎也「很貼切」。但解讀起來，若用在黛玉身上，怎麼也是有些彆扭。而目前在眾多出版物或網上已有的解讀中，也僅僅只停留在了把「湘江舊跡」與林黛玉的憂傷之間去做勉強的連結，或是認為她是在為賈寶玉的挨打感到傷心落淚，真正體現了林黛玉對賈寶玉之間那木石前盟的忠貞，或是在為她自己一身的不幸而悲泣。這也是有不少讀者多少有些存疑之處。甚至因有「湘江」之寫，還有高人解讀說林黛玉是像娥皇女英跳江而死的。

固然，《題帕三絕》與「斑竹淚」有關聯。但有全書的描寫可知，林黛玉的身世哪能與傳說中的「娥皇女英」有哪怕是降格的類比。如果說與斑竹淚有關，倒是可以說賈府暗裡聯合舅舅娘家倚重北靜王的蔭護，把血統不正的龜女元春非法推入宮中升妃的行為，結局令讀者惋惜。那就可以說是「訛皇女嬰」事件！

也正是因此，才招致賈府紅樓夢破，被官府抄家，徹底走向衰敗！

這其間，才牽涉到所謂的「湘江舊跡」之隱，作者要對讀者「想講的」，就是通過寶玉挨打，勾起了他媽王夫人的深沉回憶，那便是所謂「忠順親王」尋找戲子的暗寫——賈府裡代善、賈赦這一溜「宗順」之人親近王夫人的那些陳舊隱事。那也是為什麼明明知道「戲子」已藏在賈府屋裡，最後要找的地點卻在「紫檀堡（pù）」——只談鋪。

再回到絕句中來。

綜合上面的陳述可知，這第三首絕句說的是賈政嫡妻王夫人——

曾經的過錯是覆水難收，用再多的金錢也難贖回在賈府上下對她王夫人顏面上的誅伐譴責。不過，她過去那些一腳三條船的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也已過去那麼些年了，也可不必再老是頻繁提及了。

（紅樓夢劇照：探春、賈環）

雖然目前賈政窗前也有與趙姨娘生出了的探春、環兒兩個孩子，但畢竟庶出而不是嫡出。在當時那種封建社會裡，其高下貴賤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才有那王夫人心說，固然我本身有難以啟齒的陳舊劣跡，但如若你賈政依舊如故，仍然嫌棄作為嫡妻的我，一直不與我親熱同住湊合過活，不嘗舔我的胭脂味，恐怕將來你賈政連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孩子也沒有！

（斑竹笛子）

這就是借寫斑竹的厲害——固然它全身都有諸多斑點，但它竟是可以做成聲音清脆悠長的笛子（嫡子）！

賈政至此才有所醒悟，後來才與嫡妻王夫人，有了賈寶玉。

（紅樓夢劇照：賈寶玉）

這也是三塊手帕，其中有兩塊「半新不舊」，只有另一塊才可以「晾曬」的原因——只有賈寶玉才是真正嫡出正根，拿得上檯面，是可以正經炫耀的。

這才是賈政曾經冷漠王夫人後又歸於相好的根本原因。也正是因此，賈寶玉與賈元春竟然差了二十來歲，其中如此長的冷漠期背後有難於啟齒的隱晦。

然而，令讀者難以接受的是，寶玉後來還是不忍現實的殘酷，又逃回了大荒山。最後，三個孩子都回歸於自然。

由於有如上的深度情節，王夫人的三個孩子三個爹，提起這三個孩子身世與最後的歸屬來，都令人唏噓不已！

因此，才有「題帕三絕」的哀嘆。

這也是為什麼在元妃省親時，把「紅香綠玉」改題了為「怡紅快綠」的原因。

有了上述細節的鋪墊，回頭再來進一步討論作者為什麼單用「題帕三絕」作寫，其中的暗合隱晦，可能就容易理解一些了。這組《題帕三絕》的選題，恐怕更多是受《郴州三絕》和《釵頭鳳》的影響，由郴州的「三絕」和陸遊夫婦的釵頭鳳的「三嘆」綜合演繹而成。

請先看《郴州三絕》中詞、跋、書的相關內容。是否與紅樓夢中「題帕三絕」有著諸多關聯呢？

那《郴州三絕》的詞，是秦太虛《踏浪行·郴州旅舍》：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陽暮。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郴州三絕崖摩）

上片呈現的是環境的蕭瑟悽涼寂靜，下片展露的是晚情的勸告安慰自勉。

其間的離愁別緒，與《紅樓夢》的瀟湘館最為貼近：

我說郴江啊，你就自個兒繞著你的那郴山流過就得了吧，你幹嘛還非要偏偏流到人家那瀟湘江水中去呢？無盡的糾纏，砍不斷，理還亂！

還因為——

郴州的郴：林中城邑。而其中的「林」，又可拆為「兩個十八」，諧音於「二室爸」，這就與賈赦搶奪「二十把舊扇」有機地聯繫在一起了，平兒罵的那個「餓不死的野雜種」，就有「豬重八」之隱，還有那個「賈雨村」，在此處不是男性，而是暗指「假女春」——假娘娘賈元春！

這才是林黛玉住在種竹的瀟湘館之關鍵，在與寶玉第一次見面時，就給她冠名「顰顰」之巧合，原來是在隱賈元春是一個東施女，本是一塊黑玉，由於非法入宮，因此在42歲就「存年」宮薨，當然屬於非正常的早死。而林黛玉與元春之死，都分別是服藥「過量」所致！

更巧的是，之所以借郴州三絕，其中那「三絕」之詞是秦太虛所作，跋更是大名鼎鼎的蘇軾所題，摩崖書寫更有著名大家米芾。若以諧音串起來，用作哭訴的原由，去影射賈家榮府中的王夫人卻是：

迷婦，在叔室之間，演繹的卻是因「遲」誘發一系列的情太虛系列，所以才有第3回「榮禧堂」中一副對聯所隱：

座上珠璣昭日月，

堂前黼黻煥煙霞。

【座上豬雞遭日閱，堂前夫婦換顏色（南方鄉音中「色」讀xia）】。

接著，再看陸放翁與琬兒曾為夫婦的《釵頭鳳》的相關對白，是不是關聯度就更深了？——

陸遊的《紅酥手》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唐婉的《世情薄》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這其中的哀愁、懺悔與眼淚，是否與《題帕三絕》有太多的雷同與借用？

正是因為曾經的舊跡，都是宮牆柳賈元春，惹的禍！

誰之過？

總根源正是在王夫人身上。

——最後，再看看這第34的回目與內容之間的某些不協調，就可印證其中的暗寫有賈府裡曾經的暗度陳「娼」的奧妙。

換句話問，回目《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錯裡錯以錯勸哥哥》中的哥哥妹妹到底是哪「一對哥哥和妹妹」呢？

請再次欣賞文中部分細節，就不難找出其中的一些「破綻」！

其實，真正垂淚、傷心至極的正是王夫人。

當寶玉挨打之後，黛玉前去看望時，寶玉——

猶恐是夢，忙又將身子欠起來，向臉上細細一認，只見他兩個眼睛腫得桃兒一般，滿面淚光，不是黛玉卻是那個？寶玉還欲看時，怎奈下半截疼痛難禁，支持不住，便「噯喲」一聲仍舊倒下……此時黛玉雖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這等無聲之泣，氣噎喉堵，更覺利害。

哭的人看似黛玉，好像又不是黛玉。她的哭，只是無聲的抽泣。

——這是所謂的「因情感妹妹」！

後來，寶釵卻哭了一夜！

寶釵滿心委屈氣忿，待要怎樣，又怕他母親不安，少不得含淚別了母親，各自回來。到屋裡整哭了一夜。

（紅樓夢劇照：薛寶釵）

——這又是所謂的「妹妹勸哥哥」。可哭得比黛玉傷心。分明是在為《題帕三絕》的垂淚轉移視線！

請特別注意，那王夫人的哭泣——

我時常掰著嘴兒說一陣，勸一陣，哭一陣。彼時也好，過後來還是不相干，到底吃了虧才罷！設若打壞了，將來我靠誰呢！」說著，由不得又滾下淚來。

襲人見王夫人這般悲感，自己也不覺傷了心，陪著落淚。

——她的淚才是滾出來的，更符合「拋珠滾淚」。

再細讀，就可進一步知道其中的隱晦。

一句話未了，只見院外人說：「二奶奶來了。」黛玉便知是鳳姐來了，連忙立起身，說道：「我從後院子裡去罷，回來再來。」

（王熙鳳與王夫人）

這「二奶奶」來了，面上說的是鳳姐兒，實則還隱指是上一輩的「二奶奶」，即二太太。那林黛玉好像是不好意思才躲在了後面，其實是在隱示：真正哭泣的並不一定是林黛玉。若有懷疑，請再看——

接著薛姨媽又來了。一時賈母又打發了人來。王夫人正坐在涼榻上，搖著芭蕉扇子……襲人見人連忙賠笑回道：「…..太太請放心。恐怕太太有什麼話吩咐，打發他們來，一時聽不明白倒耽誤了事。」王夫人道：「也沒甚話，白問問他這會子疼的怎麼樣了？」

這王夫人一副好像與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那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分明是在演著一場空城計，才有所謂的襲人怕太太「一時聽不明白倒耽誤了事」、太太本人「也沒甚話，白問問」云云。這其間，滿是憂傷、熱得夠嗆、急於滅火、正用芭蕉扇降溫的，正是王夫人。

原來，這王夫人在打金釧時就曾正睡在涼榻上，在這裡又是坐在涼榻上，正是影射了她在裡間兩度與府裡「他人」側臥之後，遭到了賈政的冷遇。

還有，其間的改頭換面——

王夫人道：「你不該早和我說，前兒有人送我兩瓶子香露來……」說著就喚南彩雲來，「把前兒那幾瓶香露拿了來」

（大眾文藝版）

不知怎的，原來有人送的「兩瓶」，後來叫人拿的，竟變成了「幾瓶」。這不確定性的多餘的，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

襲人看時，只見兩個玻璃小瓶卻有三寸大小，上面螺絲銀蓋，鵝黃箋上寫著「木樨清露」，那一個寫著「玫瑰清露」。襲人笑道：「好尊貴東西！這麼個小瓶兒，能有多少？」王夫人道：「那是進上的，你沒看見鵝黃箋子？你好生替他收著，別遭塌了。」

這看似隨便的改口兒，也同時體現在那露的名稱上——「香露」也悄然變成了「清露」！

（庚辰本）

這些「紕繆」，有的出版社已注意到了，並給予了所謂「勘誤」。為此，我特意查閱了庚辰本的影印原文，原來「筆誤」赫然。

看來，文中的「兩瓶」變「幾瓶」，「香露」變「清露」並不是口頭語上的隨意性使然，而是作者用了其刻意的修辭技法。這重複的偷梁換柱，是有隱埋情節的。

這兩瓶大小形狀如螺螄出殼卻盛得很少的「清露」，出處和用途各不同，其中一個進上的鵝黃箋子一瓶，結晶正是隱的嬪妃元妃。另一瓶，就是文中那個所謂的「珠大爺」。這兩個，就是送手帕子時，晴雯與寶玉的對白所隱——

晴雯道：「這又奇了，他要這半新不舊的兩條絹子？他又要惱了，說你打趣他。」寶玉笑道：「你放心，他自然知道。」

並且晴雯還道出了來源：

「不是新的，就是家常舊的。」

這便是此回為什麼提及的幾位媳婦卻是周瑞家的、吳新登媳婦、鄭好時媳婦。

隱指的卻是西府的王耑（專）屬假存周家的遭遇冷時，由於她已「無心等」，「 正好時」，與兩「親路」，結露「兩瓶」，都是「家常舊的（在家藏著被用過的）」。

所以，整個回目，粗讀起來，好像明裡是黛玉勸寶玉，亦或是寶釵勸哥哥。其實，暗裡則是王夫人勸二爺賈政這對「兄妹」之間的袒露心聲。這就是在該回裡，特意安排了襲人與王夫人的一大段對話。

襲人去和王夫人當面勸的「二爺」，影射的正是賈政。這才是王夫人所謂「太太叫一個跟二爺的人」去，結果是襲人親自去。

（紅樓夢劇照：襲人勸王夫人）

襲人之勸二爺，就是王夫人之勸「二爺」。

那就是所謂：

倘或不防，前後錯了一點半點，不論真假，人多嘴雜——那起壞人的嘴，太太還不知道呢。心順了，說的比菩薩還好；心不順，就沒有忌諱了。二爺將來倘或有人說好，不過大家落個直過兒；設若叫人哼出一聲不是來，我們不用說，粉身碎骨，還是平常，後來二爺一生的聲名品行，豈不完了呢？

還有林黛玉不顧「嫌疑避諱」，在兩塊手帕上卻寫了三首絕句的怪異，因為另外的「一塊」賈寶玉沒問題，大可晾曬。

其實，這三絕中的手帕子，最為要命的那「一帕子」之源，就呈現在第27回的「滴翠亭」中聽到的故事裡，就是緊接著在後面的「一家人」「姊妹之間」做「鞋襪」（孩娃，在南方鄉音中「鞋」多有說成hái的）之隱，充當「三妹」的正是王夫人——腳踏三隻船。之所以特意安排選宮女未中的寶釵模模糊糊地聽到，是道出假元妃背地裡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自己的真實身世的隱情。

不妨先復讀那段原文，再看轉譯的解讀，才會別有一番欣賞有全程明暗雙寫的《紅樓夢》這部奇書的特殊情趣——

（林紅玉與墜兒）

　寶釵在亭外聽見說話，便煞住腳往裡細聽，只聽說道：「你瞧瞧這手帕子，果然是你丟的那塊，你就拿著，要不是，就還芸二爺去。」又有一人說話：「可不是我那塊！拿來給我罷。」又聽道：「你拿什麼謝我呢？難道白尋了來不成。」又答道：「我既許了謝你，自然不哄你。」又聽說道：「我尋了來給你，自然謝我，但只是揀的人，你就不拿什麼謝他？」又回道：「你別胡說。他是個爺們家，揀了我的東西，自然該還的。我拿什麼謝他呢？」又聽說道：「你不謝他，我怎麼回他呢？況且他再三再四的和我說了，若沒謝的，不許我給你呢。」半晌，又聽答道：「也罷，拿我這個給他，算謝他的罷。----你要告訴別人呢？須說個誓來。」又聽說道：「我要告訴一個人，就長一個疔，日後不得好死！」又聽說道：「噯呀！咱們只顧說話，看有人來悄悄在外頭聽見。不如把這槅子都推開了，便是有人見咱們在這裡，他們只當我們說頑話呢。若走到跟前，咱們也看的見，就別說了。」

（甲戌本：（手帕子）那東西是「我們」的）

提示：甲戌本在這段中，卻是「他是個爺們家，揀了我們的東西，自然該還的 」。由多出的「們」字可推知，那塊「手帕子」不光是「紅玉」個人所有的，暗含與「墜兒」共有，這是因為裡面有很深的隱寫，是要與第33回的「題帕三絕」密切相關的。也就是說，這則故事也不僅僅只是寫的賈芸撿到紅玉丟的手帕子那麼簡單。其實，此處所謂的——

「芸二爺」：就是暗隱榮府裡排行「老二」的老爺賈政，這就是為什麼賈芸的差事是在園子裡種樹（種庶）和草（草芥賤荊）之寫。

「手帕子」：得的是受怕之子。

「墜兒」：罪兒，被罰去站臺的賈赦。